第133節
“這怎么行?”薛素眨了眨眼,話鋒一轉,道: “我就是個俗人,與那等做好事不留名的忠義之士完全不同,若真不能記在紙上,這回鳶娘便莫要算上我了?!?/br> 坐在堂屋中的女眷紛紛變了臉色,只覺得薛氏當真小家子氣,明明已經有了那么多的銀錢,卻不肯拿出分毫,與一毛不拔的鐵公雞有何區別? 凌鳶臉上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住,眼神也陰沉了不少。 “楚夫人當真如此狠心?眼睜睜的看著將士們吃苦受罪?” 白皙指尖輕輕捻弄著佛珠,顏色對比十分鮮明,薛素低低一笑,“鳶娘這話說的好沒道理,我只是不愿出銀子而已,怎么就狠心了?你夫家也沒有將全部錢財都捐給城中百姓,又何必拿我做筏子?” 夫人們沒想到薛氏竟如此牙尖嘴利,根本不給凌鳶留面子,要是她們貿貿然張口的話,恐怕也得不著什么好果子吃。 年輕美婦突然站起身,眼神愈發冰冷,看也不看薛素半眼,便徑直從小院中離開了。夫人們紛紛緊隨其后,倒是凌母留在了堂屋,面帶歉意道: “楚夫人,都是妾身不好,凌鳶是妾身外子的侄女,先前凌耀那混賬小子之所以會生出誤會,都是被她誤導的,若妾身能早些提點一句,也不至于鬧出現在的場面?!?/br> 經歷過之前的事情,凌母對這個侄女本就沒有任何好感,她唯一的兒子被人當槍使,好懸沒開罪了軍中的主帥,要是楚夫人是個心眼兒小的,睚眥必報,耀兒哪還有什么好日子過? 薛素訝異地挑了挑眉,沒想到凌鳶從那么早就盯上自己了,還真是奇怪的很。 “嫂子不必這般介懷,耀兒還小,我也不至于跟個孩子計較,至于今日出錢買糧一事,我不答應只是不想被凌鳶利用,但軍中遇上困境,不幫上一把,心里委實難以安穩?!?/br> “楚夫人想怎么做?” “買糧而已,她們能買,我也能買,只不過沒摻和在一起罷了?!?/br> 說實話,薛素還真不缺買糧食的銀錢,要是凌鳶不動歪心,剛才應了她也沒什么。 凌母笑了笑,試探著問: “不知您能不能捎帶上妾身,我壓箱底的嫁妝還剩下不少,放在庫房里,除了積灰也沒有別的用處,不如幫幫家里的男人,讓軍士們吃飽穿暖,打贏這場仗?!?/br> 凌母語氣懇切,完全不似撒謊的模樣,薛素也能分辨好賴,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當即便微微頷首,“嫂子有這份心就是好的,不過咱們出的銀錢,我不會隱瞞,這一點必須提前說好了?!?/br> “隱瞞才會弄出岔子,咱們不經手賬目,也不知收攏的銀兩數目幾何,采買時又花去多少,這一樁樁一筆筆都應該記得清楚明白,否則根本沒法交代?!?/br> 由于戰亂的緣故,邊城附近的糧價比京城高了不少,與洛陽相比,更是相差數倍,若能找到洛陽的商人,將糧食弄到手,再讓侍衛將糧草送到此處,雖耗了人力,總體算下來卻儉省了許多。 薛素到底是商人,即便沒有列出計劃,在腦海里算一遍,也能捋出大概。 “若嫂子信得過我,事情交給我辦即可?!?/br> 凌母連連點頭,她自小長在邊城,攏共只去過京城一二回,完全不識得外地的商人,要是薛氏愿意經手,當真再好不過了。 兩人仔細商談一番,秋菊才恭恭敬敬的將凌母送到了隔壁。 夜里楚清河回來,薛素直接將白天的事情說的清清楚楚,指尖戳了戳男人結實的胸膛,半瞇著眼,輕輕蹭了蹭。 “凌鳶這婦人我倒是有些印象,她丈夫趙副將在我帳下,平日里看著不太起眼,也從不與人爭搶,現在突然當這出頭鳥,還真是出人意料?!?/br> 事出反常必有妖,楚清河瞇了瞇眼,也不知究竟有何想法。 作品 卷 第220章 條目 薛素派人往京城送了信兒,打聽到了洛陽的米商,讓李管家仔細掌掌眼,確定不會出什么岔子后,才跟那商人合作,先定下二十車的糧食,由侯府的侍衛押運,送往西北。 一路上倒也遇上過山賊盜匪之類的人,但這些匪徒大多都是遭到戰亂的百姓,也沒什么本事,完全比不過常年在軍營中打熬筋骨的侍衛,很快敗下陣來。 糧草尚未送到軍營,城中便起了一陣風言風語。 有人說輔國侯夫人心腸冷硬,明明家財萬貫,衣食住行比宮里的娘娘都不差,卻是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根本不愿意為將士籌措銀錢,如此心胸狹窄,哪里配得上驍勇善戰的侯爺? 最開始,說閑話的人并不算多,畢竟薛素產下了小寧安,肚子里還懷著一胎,一旦出了什么差錯,這不是給侯爺添堵嗎? 百姓們將輔國侯侍衛救星,對薛素的容忍也多了不少。 但隨著凌鳶等人放出消息,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便有人刻意拿兩女做比較。同樣是武官的妻子,一個善解人意、心地善良;另一個卻耽于享受、冷血無情。 如此鮮明的對比讓城中百姓越發不忿,好像滾油潑灑在烈火中那般,將洶涌的怒意給點燃了。 由于小院兒門口有侍衛守著,就算普通人膽子再大,也不敢強闖進去,畢竟刀劍無眼,若身體被刀槍劍戟戳出個窟窿來,運道好的能保住性命,受些皮rou苦;要是換成運氣差的,怕是會一命嗚呼。 趙府。 凌鳶坐在正堂,秀美面龐上帶著淡淡笑意,看起來十分溫和無害。 趙磊雖只是副將,官職遠比不得身為主帥的輔國侯,但在邊城中,凌鳶比薛氏的名聲卻強出百倍,兩人一個是天上云,一個是地下泥,自然不能相提并論。 “鳶娘,多虧了你想出捐糧的主意,這才讓我家男人松了口氣,否則要是餓著肚子跟關外的匈奴對上,這一仗肯定艱難的很?!蹦忧逍愕膵D人贊不絕口。 “可不是嗎?咱們鳶娘自幼長在邊城,對將士們遭受的苦楚感同身受,哪會吝惜那些身外之物?但楚夫人卻完全不同,仗著有侯爺寵愛,竟絲毫不顧別人死活,她也不好生想想,若沒了那些守城的兵丁,她怎能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 聽到這樣的話,凌鳶心里頭雖然舒坦,但表面上卻不能顯露分毫。 她微微疊眉,勸道,“每個人性情不同,咱們主動拿出體己,是咱們的事,既然楚夫人不愿,也不好勉強了她,只是各家各戶無人經商,攏共也才湊了兩千兩紋銀,最多只能買七八車糧食,恐怕還是不夠?!?/br> 說著,女人低低嘆息,眉眼處透著濃重的憂色。 周圍的女眷紛紛開口勸說,正在此時,有個小丫鬟快步沖到堂屋,臉上透著古怪之色,吭哧了好半天才道: “主子,有人往軍營里送了二十車的糧食?!?/br> “是誰送的?好大的手筆!”清秀婦人倒抽了一口涼氣,沒想到竟有這等財大氣粗的商戶主動相幫,還真是闊氣。 凌鳶拿著繡帕,這會兒手上添了些力氣,將柔軟布料揉的皺巴巴,心里升起不詳的預感。 小丫鬟在趙府伺候的時間不短了,對夫人的性子也有幾分了解,不免有些發慌,囁嚅道: “聽說是輔國侯夫人與凌夫人一同買下的?!?/br> 自打上回去了楚家后,凌母便徹底與凌鳶撕破臉了,明明是親戚,卻鬧的不可開交,全都是因為薛氏那個女人。 凌鳶原本就對薛素生不起半分好感,此時厭惡更加濃郁了,眼底透著絲絲恨意,她語氣略急促的問: “楚夫人先前拒絕了我們,為何又會將糧草送到軍營?” 小丫鬟連連搖頭,“奴婢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聽老爺身邊的侍衛說了一嘴?!?/br> 知道從奴才嘴里問不出什么,凌鳶深吸一口氣,收斂了面上的神情,這才擺了擺手將人揮退。 堂中女眷面色漲得通紅,委實是稱不上好,尤其是那模樣清秀的婦人,方才她對薛氏多加貶低,簡直將人說的一錢不值,如今聽到這樣的消息,活像被人狠狠扇了耳光,羞慚欲死,以手捂臉,再也說不出話來。 “諸位jiejie,既然楚夫人已經買了糧食,咱們也不能落后太多,我這就去找人……” 說著,凌鳶急忙站起身,兩條腿卻有些發軟,險些沒摔在地上。 她腦袋昏沉地將客人送出府,而后又去尋了城中商戶,買下了不少糧食。 但可惜的是,薛素與凌母出的銀錢委實不少,足足湊夠了一萬兩,再加上這些糧食是從洛陽買回來的,價格更低廉,這二十車糧食不過是總量的三分之一,還有兩批得過段時日才能送到。 等凌鳶將糧食買齊,累得滿頭大汗走到軍營前,便看到不少軍漢打著赤膊,兩三人聚在一起,推著板車將鼓鼓漲漲的麻布袋子送了進去,一個兩個皆洋溢著笑容,顯然高興極了。 凌鳶走到圍欄前,沖著身著甲胄的軍士拱了拱手,面帶笑容道: “我們這幫婦人雖上不得戰場,卻也湊了些銀子,買了五車糧食,勞煩送到營里?!?/br> 男人是個直腸子,這會兒不由嘀咕道,“都是女眷,為何非要分兩批?” 凌鳶笑容微僵,不知該如何解釋,只能默不作聲站在原地,看著軍漢將糧草推走。 “趙夫人,你們可有名冊在手?”軍士甕聲甕氣地問。 凌鳶有些不解:“名冊?什么名冊?” 伸手指著貼在墻上的告示,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薛素與凌母的名字,下方還記上了她們捐錢的數目,以及采購糧食的花銷,人力物力的耗費等等。 “我們當初只想著幫幫將士們,倒也不如楚夫人思量地那般詳細,這會兒列不出具體的條目,要不就算了吧?!?/br> 開口時,女人的聲音都有些發顫,武將的薪俸本就沒有多少,即便拿出體己的女眷足有十多人,也不過湊了三千兩,凌鳶自己還昧下了一千兩,若真將條目做出來,這些事情哪還能兜得??? 軍士板起臉,拒絕道: “這怎么行?捐錢捐糧的人于國有功,也幫了我們大忙,如此大恩必須牢牢記在心中,要是不弄清楚的話,與忘恩負義之徒有何區別?還請趙夫人快些將賬目拿出來,也好讓軍士們看明白?!?/br> 凌鳶啞著嗓子應了一聲,她愣愣點頭,轉過身,腳步虛浮地往回走,想到昧下的一千兩紋銀,她腦袋里猶如針刺,說不出的難受。 那些銀兩大半都給了趙磊,男人不是個儉省的,大手大腳,錢財如同流水一般往外涌,也不知究竟花了多少。 等天光漸暗,身為副將的趙磊回了府后,凌鳶急忙拽住丈夫的胳膊,將門板關的嚴嚴實實,道: “快把銀錢拿出來,軍中非要捐糧的賬目,要是不把虧空補上,咱們哪還有顏面可言?” 看到女人扭曲的面容,趙磊心里涌起一股怒意,猛地把手抽出來,將人推得踉蹌了下,罵罵咧咧:“蠢婦!就算做賬又如何?只要將糧價寫得高些,稍微改改,肯定不會被人發現?!?/br> 甭看趙磊在營中不起眼,但本性卻十分貪婪,讓他將送到嘴邊的肥rou吐出來,那還不如殺了他。 凌鳶搖了搖頭,因為心緒起伏過大,她雙眼通紅,哽咽著說: “不能這樣,你快將剩下銀子交給我,否則破綻太大了些,賬目哪能填平?” 趙磊被磨嘰地心煩意亂,大掌探入懷中,摸出銀票扔在地上,凌鳶也顧不得屈辱,趕忙彎腰去撿,待她數過之后,臉色無比難看,質問道:“只剩了三百兩銀子,短短幾日,你竟花去了幾百兩?” 婦人的聲音又尖又細,就跟被踩了尾巴的老貓一般,趙磊本來就不是什么好性,不由罵道: “你管我作甚?不是你先動的歪心思嗎?想要借著捐糧的契機,博得名聲與錢財,事情敗露了才怪在我身上,還真是厚顏無恥!” 夫妻兩個相互推諉,爭吵了整整一夜。 凌鳶肚子里憋著氣,第二天隨便找了個由頭,狠狠責打了伺候在趙磊身邊的丫鬟,眼見著那幾張漂亮的小臉通紅腫脹,還有一道道血痕,她才覺得舒坦了。 此事薛素自是不知情的。 她早就將糧草的事情安排好了,又把撫紋膏炮制妥當,淡青色的脂膏甫一抹在皮膚上,便帶來淡淡的溫熱感,透著絲絲藥香,雖苦,味道卻十分好聞。 她身上的妊娠紋比起最開始,又多了幾條,有的長在下腹,有的長在臀腿間,色澤漲紫,凹凸不平,委實瘆人的很。 好在涂了撫紋膏沒幾日,那些猙獰可怖的紋路倒是變淺了些許,小手覆上去摸了摸,也能察覺它平復了不少,身上的肌膚越發柔軟細膩,讓薛素不由松了口氣,將撫紋膏視為寶貝,每夜洗過澡后,都得用上一回。 作品 卷 第221章 答謝宴 懷了孕的婦人本就比不得尋常女子輕巧靈活,加之薛素肚子里懷的是雙胎,更是如此。一雙手能碰著胸前腹部的皮rou,卻無法觸及脊背,無奈之下,只能將秋菊喚進屋中幫忙。 為了避免壓著腹部,女人側身躺著,露出光潔無暇的脊背,身上還帶著幽幽的桃香。 烏壓壓的發、雪嫩嫩的膚,饒是秋菊是個女子,這會兒也覺得嘴里發干,急忙低下頭去,用指甲剜出來些淡青色的脂膏,在掌心里揉了兩下,才抹在主子背后。 楚清河走入房中時,恰好將這一幕收入眼底。 腳步聲驚動了秋菊,這丫鬟在兩位主子身邊伺候多年,眼力見兒還是有的,知道只要有侯爺在,伺候夫人的活計就輪不上她,還不如早些從屋里離開,省得礙眼。 秋菊福身行禮后,隨即貼著墻根兒退了出去,主臥中只剩下夫妻兩個,薛素回過頭,對上男人那張胡子拉碴的臉,不知怎的,心里竟生出淡淡羞惱,小手攥著錦被,將身子嚴嚴實實遮擋住。 楚清河站在床沿邊上,隔著蓬松柔軟的棉團輕撫著高聳肚腹,想到這里面孕育的是他們夫妻的骨血,心潮便不住翻涌。 瞥見放在旁邊木柜上的精致瓷盒,男人喉結動了動,一本正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