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程哥兒是素娘的親弟弟,十分聰慧,性子又純善,若是能將他送到國子監,將來我們薛家出了一個狀元,你臉上也有光......” 話沒說完,便被薛素急急打斷。 “爹,程哥兒只是普通百姓,萬萬進不得國子監,畢竟他出身不高,一旦得罪了那些大少爺,少不得會受人欺辱,侯爺不能與小輩計較,我也無法出頭,你真舍得讓程哥兒受此等苦楚?” 薛素對薛父也有幾分了解,知道他將唯一的兒子看成了心肝rou,不舍得他受半點委屈。 果不其然,聽到這話,薛父跟趙湘蘭齊齊露出猶豫之色,未曾言語。 倒是薛程不管不顧,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隨手拿了只雞腿,大口大口地啃著。 “我才不去什么國子監,在家里隨便讀讀書也就成了,反正考試也不難,何必那么上心?” 見他如此大言不慚,薛素忍不住嗤了一聲。 她雖對王佑卿十分不恥,卻也知道那人是有真才實學的,否則無法連中三元,也不會成為錦月公主的駙馬。眼下薛程既不如王佑卿聰慧,又比不上他刻苦,想要中狀元,無異于癡人說夢。 第130章 玲瓏翡翠 眼見著薛家人在侯府里折騰,薛素心里甭提多窩火了,她的忍耐已經到達了極限,恨不得立刻就將這三人給掃地出門,眼不見為凈。 活了兩輩子,薛素的心思并不算淺,即使心里再是厭惡,她面上卻沒有表露出來,頰邊帶著淺淺笑意,徐徐開口,“程哥兒說得對,打鐵還需自身硬,只要你自己勤奮好學,不論去不去國子監,都沒有太大差別?!?/br> 聽到這話,薛程滿臉得意,他長相肖似薛父,面龐雖有些稚氣,但好歹也滿十三了,舉手投足之間完全不懂規矩,當真令人生厭。 見兒子堅持,趙湘蘭跟薛父也沒說什么,只讓薛素給薛程請個好先生,悉心教導,如此一來,他們也就能放心了。 目送著這一家三口離去,薛素的神情無比冰冷,打從她娘過世的那天起,她爹也就跟著死了,眼前這個跟趙湘蘭廝混的男人,根本與她無半點瓜葛。 楚清河坐在小妻子身畔,掃見女人微微閃動的眸光,他心頭一緊,仿佛被誰狠狠打了一拳,甭提有多難受了。 “素素,別想那么多,我會永遠陪著你,這輩子都不會離開?!?/br> 聽到這話,薛素閃了閃神,低低笑了一聲。 “我沒有你想的那么脆弱,方才我是在琢磨,該用什么手段收拾那一家子,若是繼續縱著他們,指不定會掀起多大的風浪?!?/br> 涂了蔻丹的指甲從深色的外袍滑過,帶著淡淡的桃香,雖不濃,卻讓楚清河心跳的飛快。 男人大掌一揮,堂屋中伺候的奴才便全都下去了。 他將薛素抱在懷中,薄唇緊貼著白皙的耳廓,輕聲道,“薛父之所以那般在乎薛程,是因為那是薛家唯一的男丁,若他有了別的子嗣,趙湘蘭母子倆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畢竟那婦人先前給薛父下過砒霜,若此事被官府得知,她能否保住性命都是兩說?!?/br> “你是說,再給他納上幾房妾室?”薛素忍不住問。 點了點櫻紅的唇瓣,楚清河粗嘎一笑,“怎是納妾?別忘了,趙湘蘭老早就被休棄,眼下是娶妻,若是有了孩子,生下來也是名正言順的嫡子?!?/br> 詫異的看著眼前的男人,薛素實在沒想到,眼前這人看似憨厚,沒什么花花腸子,竟然也能想出這等折騰人的主意,還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既然法子已經有了,薛素也不打算再耽擱下去,第二日她就去尋了個靠譜的人牙子,讓她送來幾個老實本分的女子,不求容貌有多出眾,只要性子安生,不會鬧出什么幺蛾子也便罷了。 雖說薛父是土里刨食兒的農戶,但架不住他生了個好女兒,眼下成了輔國侯夫人,榮華富貴享之不盡,若真嫁給了薛父,下半輩子就無需發愁了。 因此,想要進府的婦人不知有多少,幾乎都要搶破頭了。 薛素仔細挑選了一番,這才要了兩個。 她們是特地為高門大戶調教的丫鬟,一人叫玲瓏,一人叫翡翠,二十上下的歲數,即便不似豆蔻年華的小姑娘那般嬌嫩,但性子卻更為溫婉,比起心性狠毒的趙湘蘭強了不知多少倍。 玲瓏當正妻,翡翠當貴妾,名義上雖分出高下,但二人心里頭明白的很,嫁給薛父,只是為了看住他,不讓這人再給夫人添麻煩,否則她們的下場定會十分凄慘。 將人買下來后,薛素跟李管家吩咐一聲,讓他把人送到寧水閣。 一看到兩女,趙湘蘭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她年輕時模樣還算不錯,但如今年近四十,滿臉都是褶子,跟玲瓏翡翠一比,登時就被襯成了老樹皮,心里怎會痛快? 趙湘蘭心氣不順,便忍不住撒潑放賴,不是揪住翡翠的頭發,就是甩了玲瓏幾耳光。 清秀佳人淚眼盈盈,求救般的望著薛父,是個男人都會心生不忍。 薛父輕咳一聲,勸道,“素娘送過來的人,我又沒說要娶,你非折騰她們作甚?” 見他如此憐香惜玉,趙湘蘭不由冷笑,“怎么?你這是心疼了,兩個狐媚子而已,若你真沒有納妾的心思,就把她們發賣到勾欄里,也能賺一筆銀子?!?/br> 玲瓏翡翠大驚失色,齊齊跪在地上,眼淚仿佛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噼里啪啦的往下淌。 她二人膝行至薛父跟前,柔嫩小手扯著男人的衣角,哭道,“老爺,求您開恩,我們兩個是好人家的姑娘,若非恰逢家變,根本不會被賣到人牙子手中,若真到了青.樓楚館那等不堪的地界兒,為了保住清白,只能一死了之?!?/br> 方才薛父當真沒有撒謊,他的確不想納妾,他雖然貪花好色,但有趙湘蘭在身邊虎視眈眈的盯著,實在是折騰不起。 即便不要二女,薛父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玲瓏翡翠被活活逼死。 男人面色陰沉,強硬道,“你這婦人心思如此惡毒,就算不為自己想想,也得為程哥兒考慮一二,舉頭三尺有神明,人要積德,你知道嗎?” 趙湘蘭要是真怕鬼神的話,當初就不會伙同村長給薛父下藥。折騰了那么一大通,她肚子里的孩子仍沒有保住,險些被陳家那個瘋婆子磋磨死。 想到當初的場景,趙湘蘭便有些后怕,止不住哆嗦了下。 “那你說怎么辦?難道真把她們留在寧水閣嗎?” 玲瓏默默流淚,翡翠不住叩頭,“老爺夫人,您把我們當成普通丫鬟便是,怎么使喚都無所謂,只要不把我們趕出府,留下一命就好?!?/br> 見狀,薛父狠狠在桌面上拍了一下,斬釘截鐵道,“好了,從今日起,你們就留在寧水閣中伺候著,誰都不能動你們?!?/br> 聞言,趙湘蘭大感不妙,偏偏她又不敢跟薛父對著干,只能憋著一肚子氣,恨得直咬牙。 * 趙湘蘭的表現完全在薛素意料之中,這婦人不是三番四次使手段折騰嗎?眼下她既得防著玲瓏翡翠,還得死死抓住薛父的心,否則將會面臨地位不保的下場。 任她本事再強,手段再高超,也無法分身乏術,只能日日呆在寧水閣中,不錯眼的盯著那兩個女人。 心頭盤桓著的那股惡氣消散不少,薛素又給薛程找了個先生,學識不錯,人品也過得去,只是十分嚴苛,動不動便用教鞭管束學生。 薛程本就不是什么老實的,不止課業完不成,甚至還會經常逃課,一來二去,沒少被先生教訓,有時被打的痛哭流涕,偏偏他記吃不記打,下回照樣犯錯。 正當薛素忙著的時候,楚清河突然帶回了一個消息——陛下要去西山圍獵。 皇室圍獵,少不得會有臣子同去,男人身為輔國侯,此次肯定是逃不脫的,好在能帶家眷同行,薛素猶豫片刻,便讓春蘭秋菊收拾細軟,準備跟楚清河一起。 轉眼就到了出行的日子,小寧安呆在家中,由乳母照看著,而蓮生則坐上馬車,跟著叔叔嬸嬸一同往西山趕去。 西山就在京郊,山腳下修建了行宮,地方寬敞。 楚清河官位不低,他們住的小院兒委實不錯,薛素來來回回轉了一圈,倒也沒發現什么不妥之處。 只可惜她還是高興的太早了。 這會兒春蘭正在房中收拾,蓮生急急跑了進來,小聲道,“嬸娘,我在外面看到王秀才了,他們好像就住在對面的宅子里?!?/br> 薛素不由皺眉。 她心里很清楚,小姑娘口中說的王秀才,除了王佑卿以外,不作他想。明明此人都成了駙馬,也是個文官,為何會在此處出沒? 心里頭憋著一股郁氣,薛素面無表情的說,“不必管他,反正楚家跟王家老早就撕破臉了,又何必理會這么多?” 蓮生怯怯點頭,看到叔叔陰晴不定的面色,她心肝直發顫,也不敢再在屋里多留,尋了個由頭便直接離開了。 一直等到房間收拾齊整,楚清河都坐在窗欞邊上,周身彌散著一股煞氣,那副陰沉的模樣十分可怖,若膽子稍小些,怕會被嚇得兩腿發軟。 薛素早就習慣了他這副德行,不止不怕,反而抿唇發笑,杏眼水潤,直直盯著面前的男人,也不開口,但眼神卻無比炙熱。 一開始楚清河還巍然不動,但過了半刻鐘功夫,他不免有些心焦,鷹眸中燒起了熊熊烈火,顯然是氣的狠了。 “侯爺為何動怒,不如跟妾身說說,否則氣壞了身子,明日可怎么圍獵?” 用力攥住纖細的皓腕,楚清河咬牙道,“姓王的不懷好意,定是故意出現在此,他簡直欺人太甚!” 掙動了兩下,薛素仍沒甩開這人的鉗制,眼見著雪白皓腕上出現了一道道紅痕,她不由皺眉,沒好氣道,“得了吧,你心里還不清楚嗎?王佑卿雖然娶了錦月公主,卻也沒那么大的本事,今日之事只是巧合,何必動這么大的肝火?” 楚清河明白這個道理,但只要一想有人覬覦素娘,他就咽不下這口氣。 第131章 冤家路窄 薄唇緊抿成一條線,楚清河雖未開口,但眼底卻帶著極為明顯的陰鷙之色,顯然是不太痛快。 見狀,薛素也不知自己該如何勸慰,只得坐在圓凳上,小手擺弄著朱紅色的絡子,時不時抬眸看上一眼。 很快就到了第二日,天剛蒙蒙亮,楚清河便起身了。他穿著玄色勁裝,高大的身軀仿佛鐵塔一番,氣勢懾人,薛素倚靠在床頭,杏眼中滿是笑意,直勾勾的盯著眼前的男人。 “快些起來,今日圍獵開始,女眷們也得到場?!彼叽俚?。 女人微微點頭,踩著繡鞋下了地,從箱籠中選了一件月華色的裙衫,滿頭黑發以玉釵挽起,她五官本就生的十分嬌媚,即使粉黛未施,只憑著那瑩白似冰雪的皮rou,也能吸引不少人的注意。 看到這副嬌美的景致,楚清河呼吸一滯,恨不得將小妻子藏起來,不讓別人多看一眼,畢竟這是他私藏的珍寶,實在是舍不得展露出來。 薛素并不清楚他的心思,收拾好后,便讓春蘭將蓮生帶過來。 小姑娘容貌清秀,不太適合艷麗的顏色,現下穿著蔥綠色的裙衫,卻顯得無比秀氣,跟薛素站在一塊,兩人好似姐妹一般。 此刻圍場的人已經不少了,皇帝與后妃還沒到,倒是五皇子朱斌百無聊賴的坐在案幾后頭。 突然,他不知看到了什么,眼神暴亮,頎長的身軀略有些僵硬,好似盯住獵物的野獸。 薛素并未察覺到半點異樣,她拉著蓮生的手,剛一落座,就發現身畔坐著的是錦月公主,還真是冤家路窄。 “臣婦見過公主?!彼崧曅卸Y。 將女人嬌艷的面龐收入眼底,錦月不自覺想起了程三娘說過的話,那些言語如同一根根無法拔除的刺,狠狠扎在她心頭,讓她對薛素又嫉又恨,才會幫著程氏,讓佳人坊徹底壓過顏如玉,成為京城中最為出名的一家私館。 “夫人免禮?!?/br> 即使心中再是不忿,錦月好歹也是公主,表面上自然不會露出端倪,否則失了身份,別人不會笑話這個從涇陽來的村婦,反而會覺得她不懂規矩。 小口小口抿著茶湯,她狀似漫不經心的問,“聽說夫人是從涇陽來的,那處水土當真養人,否則你怎會生的如此花容月貌,讓輔國侯退了親,將你娶過門?!?/br> 此刻譚家母女就坐在不遠處,聽到這話,譚元清微微皺眉,目光投注在薛素身上,面色著實稱不上好。 “公主說笑了,臣婦與侯爺成婚的時日并不算長,他究竟為何退親,臣婦并不清楚?!?/br> 見薛素不上鉤,錦月公主暗自嗤了一聲,也沒有再說什么。 過了兩刻鐘,陛下帶著諸位嬪妃入場。 帝后二人坐在首位,肖迎年如今最為受寵,竟然跟皇貴妃平起平坐,當真讓薛素吃了一驚。 陛下正當壯年,即便常年居于京中處理政事,身上的氣勢并不算弱,他略說了幾句,便率先上馬,準備拔得頭籌。 一眾武將緊隨其后,楚清河身為輔國侯,保護皇帝是他最重要的職責,自然不敢輕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