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江渺渺忍無可忍,拖著貝兒去了客廳,用客廳的全息投影屏和音響系統,將那些視頻逐一放給貝兒看。 她還對貝兒說:她爸爸是壞人,壞透了的人,死了活該……總之,把話說得有點難聽。 貝爾看了視頻以后,太受打擊,不肯相信。 她一直堅持說:那些視頻是壞人偽造的,不是真的。她相信她爸爸是好人。 “……我當時太生氣了,就把貝兒關進了她的房間,讓她好好反省。然后我自己也躲回房間里痛哭了一場,哭得天昏地暗。等我情緒好些了,我就去找貝兒,想跟她好好談一談,才發現她已經從窗戶跑掉了?!?/br> 江渺渺那雙原本嫵媚的眼睛,已經哭得紅腫充血。 蘇郁檀一邊通過電話安撫江渺渺,一邊坐著飛碟,往江渺渺家里趕去。 好在城市公共監控網布置得十分嚴密,蘇郁檀的飛碟剛剛起飛,貝兒就被找到了。等她趕到江渺渺家的小區,從飛碟里出來時,貝兒也剛好被警察送回來。 貝兒被一名警察牽著走,一副垂頭喪氣、沒精打采的模樣,腳步有些拖沓。 見到蘇郁檀的時候,她抬起頭看著她,眼神異常憂郁,有氣無力地問了一聲:“你也覺得我爸爸是壞人嗎?” 蘇郁檀覺得,這個問題真不好回答。 她不可能為姚志杰涂脂抹粉,但是太直接的答案,又可能會傷害到到孩子的心靈。 她彎下腰,微笑著對貝兒說:“我們先回家,好嗎?你mama肯定等著急了?!甭曇舢惓H岷偷厥沽藗€緩兵之計。 貝兒抬頭看了她一眼,重重地嘆息一聲,悶悶地說:“如果我mama還在生氣,你能不能替我求求情?” “好!我答應你?!碧K郁檀沒有絲毫遲疑地答應了。 貝兒低低地說了一聲:“謝謝!”然后她就不說話了,只低著頭,沉默地被牽著走。 剛剛走出碟庫,江渺渺就急匆匆地迎上來。 看到貝兒,她腳步一頓,然后以更快的步伐走過來,蹲下`身,將貝兒緊緊地抱在了懷里,閉上眼睛默默流淚,一句話也沒有說。 貝兒先是一僵,跟著就放松下來。她伸手攬住了mama的脖子,異常委屈地一憋嘴,也開始叭嗒叭嗒地掉眼淚,一抽一抽地小聲哭泣起來。 這一幕,讓蘇郁檀和周圍的警察,都唏噓不已。 第39章 孩子的眼淚 送走警察后,貝兒倔強地問蘇郁檀:“你覺得我爸爸是壞人嗎?” 似乎不得到她的回答,她就不會罷休。 她這倔頭倔腦的樣子,蘇郁檀莫名地覺得熟悉,恍若看到了幼年的自己。 曾經,她也是這樣倔的。 “貝兒覺得,什么是好人,什么壞人?”蘇郁檀問貝兒。 貝兒咬咬嘴唇,糾結了一下,還是回答了:“做好事的是好人,做壞事的是壞人?!?/br> “別的事我們先不說。貝兒可以想一想,爸爸教你撒謊,教你故意跟mama作對,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貝兒愣愣地看著她,眼中慢慢涌出了淚水,神情極其悲傷地低下了頭:“別人的爸爸都是好人,為什么我的爸爸會是壞人?嗚……我不要壞人做我爸爸……” 那天,貝兒哭得幾乎窒息,最后在mama懷里睡著時,臉上仍然布滿淚痕。 江渺渺低著頭,用手指一點一點擦掉貝兒臉上的淚水,溫柔的神情里,帶著無限蒼涼。 她注視著懷里的貝兒,對蘇郁檀說:“貝兒跟我鬧了一個月的別扭后,我就曾經想過,她是不是也被催眠了?” 蘇郁檀及時接話,滿足她傾訴的欲`望:“為什么又打消了這個想法?” 姚志杰一死,這個案子也基本上可以終結了,她不用再像以前那樣顧忌立場問題。 江渺渺自嘲地笑了笑:“經歷過三年前的打擊,我對催眠不再是一無所知了。如果一個人處在催眠狀態中,精神科醫生一檢查就能查出來。 “我三年前找不到自己被催眠的證據,是因為等我去檢查時,催眠狀態已經被解除了。 “如果姚志杰再用催眠這一招對付貝兒,只要在打撫養權官司時,我向律師或法官提一句,他大概就得去坐牢。 “姚志杰這個人很小心,講究做事不留把柄。同樣的手段,他不會再用第二次。因為這一次,他如果做了,就未必再有機會解除催眠。 “再說了,對付貝兒這樣一個小孩子,他需要用催眠這種手段嗎?” 蘇郁檀表示贊同:“說得是?!?/br> 對付貝兒,姚志杰只需要哄一哄、騙一騙就夠了,完全沒必要冒著坐牢的風險催眠貝兒。 “姚志杰有探視權,我沒法阻止他跟貝兒見面。我也懷疑是姚志杰在搞鬼,可貝兒不肯跟我溝通,姚志杰又太狡猾,我一點證據也抓不到。我是不是很沒用?” 蘇郁檀安慰她:“這不是你的錯。社工有很多你所沒有的權限,還有專門的技術人員在背后支持,自然比你更容易查到證據?!?/br> 江渺渺給了她一個感激的微笑,又說:“你來找我時,我只給了你很多視頻,什么多余的話也沒說。你知道為什么嗎?” 蘇郁檀莞爾,很給面子地問:“為什么?” 江渺渺看著她,輕輕一笑:“因為我考過《父母資格證》。我比姚志杰更了解社工的工作,更相信社工的能力。 “我不需要在你面前告他的狀,因為社工不會相信一面之辭,我說了也是白說。 “我只需要向你提供記錄著貝兒這半年的變化的視頻,你自然能從中看出問題。你看出了問題,自然就會去追查真相。你查出來的東西,比我說出來的話,要有用、有效得多。 “姚志杰除了會哄人之外,對于有關孩子的真正知識懂得太少,所以他才會那樣自高自大,自以為能瞞天過海,利用社工幫他搶奪貝兒的監護權?!?/br> 蘇郁檀笑著搖頭:“感謝你對社工的信任。你就不怕我是社工里的例外,查不出真相?” 江渺渺道:“如果真是那樣,我只能再想別的辦法了。不過我想,我已經倒霉了那么多年,總不至于一直那么倒霉……” 想想她的遭遇,蘇郁檀也替她婉惜。 江渺渺低頭看著貝兒漸趨寧靜的睡顏,沉默了好一會兒。 然后她輕輕嘆息一聲,眼中飽含熱淚:“考證的那些學習資料說:不要讓孩子過早接觸生活的陰暗面,因為孩子的潛意識和本意識還沒有發育成熟,很容易被這些陰暗的東西傷害到,造成潛意識創傷。 “所以,不管我在姚志杰那里受過多少傷害,我也從來沒在貝兒面前說過姚志杰的任何壞話。因為我不想讓貝兒夾在中間為難,不想讓她看到、聽到父母互相憎恨謾罵,不想讓她在大人的愛恨情仇里受煎熬。 “我本來以為,這是我和姚志杰之間的默契。畢竟,他表現得那么疼愛貝兒。 “可我沒想到,姚志杰竟然壞得這樣刻骨……我終究,還是讓貝兒知道了最殘酷的真相?!?/br> 從江渺渺家里出來的時候,蘇郁檀的心情很沉重。 江渺渺死忍多年,就是不想讓孩子過早知道男女之間那些骯臟的、殘酷的欺騙和背叛??涩F在,她的多年努力終究還是功虧一簣。 事已至此,貝兒也只能在痛苦中學會成長,學會面對了。 所幸她有一個好mama,她不至于對人生和人性感到絕望。 周五晚上,蘇郁檀接到了喬忘川的文字信息:“明天我要去看小鴿子,你要一起去嗎?” 蘇郁檀眉毛微挑:喬忘川終于愿意再搭理她了? 自從那晚在比目魚餐廳吃了飯,喬忘川就沒再聯系過她。 她也不好主動聯系他,免得有欲迎還拒之類的嫌疑。 “我倒是想去。你那里方便嗎?”她同樣用文字回復。 “沒什么不方便的。我說的話算數,還是希望小鴿子有母親疼愛。明天老地方見?!?/br> “老地方見?!?/br> 蘇郁檀回完了信息,心里有一點振奮:又可以看到小鴿子了。 她也暗暗松了一口氣。喬忘川沒有再找話題跟她尬聊,應該是收到了她那天的暗示并已接受了吧?這樣……挺好。 周六,蘇郁檀和喬忘川像往常那樣,在生殖服務中心的地下碟庫里見面。 喬忘川穿著一件黑色的毛衣,外面套著一件深灰色西裝和黑色的大衣。他將雙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姿態依舊從容,氣質卻似乎比以往更加沉郁內斂。 喬忘川朝她微微一笑:“這么久沒見,你看起來還不錯?!?/br> 蘇郁檀還了他一個微笑,客套地說:“你看起來也不錯?!?/br> 兩人朝著育胎區走去。 喬忘川邊走邊說:“你那天在餐廳說的事,我仔細考慮過了,也咨詢了陸醫生。我也……尊重你的選擇?!?/br> 蘇郁檀一時不知怎么回答,只得繼續客套:“那……謝謝?!?/br> “以后,我們像普通朋友那樣相處,行嗎?” 蘇郁檀沒理由說不,就點點頭:“好!” 小鴿子已經22周了,她的頭發、眉毛和指甲都已經清晰可見。 蘇郁檀將手貼在機器“孕婦”的肚皮上,清晰地感受到了胎動。 她注意到,整個探視過程中,喬忘川的右手一直藏在大衣口袋里。 她有些怪異地看了看他的右手。 那只手受傷了還是怎么的? 明明不是左撇子,偏偏做什么都要用左手,他不覺得別扭嗎? 喬忘川也注意到了她的動作,目光中溢出一點笑意,問她:“你看什么?” 蘇郁檀就直接問了:“你的右手怎么啦?” 喬忘川勾起了嘴角:“你猜?” 蘇郁檀看著天花板,沒什么表情地說:“不說就算了?!彼植皇呛闷嫘膹娏业降貌坏酱鸢妇退恢X的人。 3018年轉眼過去,3019年的元旦到了。 元旦之前,艾薇兒搬回了自己家。 臨走前,她對蘇郁檀說:“你最近去看看阿諾吧!我家里人不許佳佳跟他來往了,阿諾很難過。你……開導開導他,就說……那些事……不是他的錯?!?/br> “好!”蘇郁檀答應了艾薇兒,心中卻苦笑不已。 要怎么開導阿諾??? 他mama做盡壞事是事實;艾家人因為他mama不待見他也是事實;他因為他mama跟佳佳做不成朋友,艾薇兒和喬醫生因為他mama冷戰,都是事實。 這些事的確不是阿諾的錯,卻對阿諾的生活有著不可估量的影響。 她打電話給喬醫生,問了阿諾鞋子的尺碼,在網上找了一款銷量很好的童鞋,算是給阿諾的新年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