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也是,那幾名妙齡女子介略施粉黛,頭上插著精美的發飾,莫歸露本是狐妖的一抹仙氣,就這樣被平凡的外表和一根銀杏樹枝壓了回去。 “包袱丟在前面那個小店,我帶你去轉轉,今日恰巧是宜冬,你愿意熱鬧熱鬧也罷?!弊友钥创┝诵∧∨拥男膽B,寵溺的笑了笑。 (ps:宜冬,立春冬至來臨之時,就在頭飾上書寫宜春或者宜冬,表示吉祥如意之意,算不上大節日,只是民間約定俗成親友相聚小酌幾杯。) “還是子言你疼我?!蹦獨w露嘻嘻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放下行囊,子言要了兩間廂房,向店里討了口涼茶,稍作歇息。 兩人再出小店已是太陽落山,街上的燈五顏六色的亮起來,莫歸露看得一步一蹦跶,興奮的四處張望。她一眼便瞄上了一家做簪子的店,老板見她身著道服,也親切的迎出來招待她。 “這位小狐友,可看上些店里的什么,我們這里有素雅的木器,也有新進的漆器,你看看這燒制的顏色,還有玉石類的,盡管大膽挑選?!?/br> “好,我先看看?!?/br> 這里的簪子大多很好看,密密麻麻的掛了一墻壁,只是感覺都不太對,太艷麗或者木頭的氣味太過濃郁,玉石的在插頭上也是重的很,沒有了主意,她回頭想尋找子言詢問意見。 子言并沒有在她的身后,他從街對面的石料店里走出來,小莫迎了上去。 “怎么,沒有順眼的?” “恩...沒看到投緣的,這個是什么?” 莫歸露指著子言手里的一塊小臂長,不光滑的長條石料,看上去黑黑的。 子言顛了顛,看上去不是很重“這是墨玉,非玉,料輕似木,性軟,你看,之所以稱之為玉…”子言將它舉到燈籠的光源下,黑色的石頭變成了墨綠色,里面似玉石般絮狀相引,顏色漂亮的緊。 “好看,是塊有內涵的石頭?!蹦獨w露眨了兩下眼睛表示認同,然后被巷子深處烤rou的味道吸引了去。 “你啊你,真是本性難移?!弊友詿o奈的笑笑,收了那塊墨玉入懷中,隨她而去。 回到住處已是深夜,互道晚安,便回房睡了。 “哎,今天過的真舒服!”莫歸露困意襲來,洗漱作罷便摸黑縮進了溫暖的被窩里。 被窩里怎么是熱乎的!覺察不對想馬上離開,卻被一個結實的手臂圈在懷里,想發力催動法術卻全然被對方壓制,開口想叫人也被另一只手捂住。 “脾氣還是和以前一樣?!鄙砗髠鱽硎煜s陌生的聲音,有些冷清,有些戲謔。 “你若是叫出了聲,引得那小道士來,我便殺了他,你可想好了?!彼砷_了捂著她嘴的手。 莫歸露嚇得有些發抖,她連回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生怕這不速之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你...你是誰?” “我記得人間有句話,欺君乃大罪,你敢說你不認得我?” “不認識?!彼龎褐曇舻亩额潏远ǖ恼f。 “不認識?”狐王冷冷的輕笑了一聲,手撫上莫歸露的腰身,貼向自己的身體,然后貼在她的耳后說道“你若還在賭氣,我的耐心怕是所剩無幾?!?/br> “我生哪門子氣,我真不記得您是哪位啊?!蹦獨w露深吸一口氣,等著他的回答。 半晌,他把頭壓在她肩膀上“裝傻裝的明白?!焙跽f著話突然掀開了被子,語氣的溫度瞬降“那我再問你,你的尾巴呢?”他只知曉手臂上的痕跡能知曉她的生死,但尾巴被封印了并不會顯現出來。 “在九華仙山?!彼每遮s緊抽身下床,縮到一邊。 這下她看清了他的臉,紫色的眸子借著月色閃爍的更加妖艷,深夜中看不見衣服的顏色,卻有好多條大尾巴在身后,隔著簾子都能感覺到他生氣的危險氣息?!耙灰胰グ涯切〉朗看騻€半死拿去換你尾巴回來?” 實在是太可怕了,這半路殺出來的莫名狐貍咋開口就是這么血腥的建議。 一想到子言被打成半死的模樣,莫歸露心軟砸吧兩下眼睛眼淚就開始控制不住的往下流,“你這臭不要臉的狐貍精半夜鉆別人被窩還威脅人家,這件事情與小道士有何干系,” 半晌狐王見她縮在角落里哭的喘不上氣,眼神和緩了些,但是他沒有說話,就這樣看著她。 他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起來些往事。 “你若是覺得沒玩夠,與我說便是?!?/br> “罷了,你想起來了自會去尋我?!?/br> 鬼才會想起來你是誰,嚇死本寶寶了,先是非禮,現在又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墻角沒有聲音,小莫也不哭了,憋的身體一抽一抽的。 “哭的鬧心?!?/br> 狐王一擺手,小莫身側一圈紫色的光芒,她被光芒包圍,漸漸陷入昏睡。 那團紫色的的光芒溫和的將她托起送到床上。 “再敢弄丟,我會罰你?!?/br> 狐王將一個墜子掛在了她的脖子上,隨后攬著睡在榻上。 “唯獨在睡著的時候,你才會安靜?!?/br> —————— “怎么?沒睡好?”子言咬著早飯的包子打量著小莫?!白蛞钩蕴嗔??” “倒不是,許是換了床的關系吧?!毙∧S便編了個理由搪塞過去,要知道昨夜做了個奇怪的夢,唯獨醒來的時候脖子上多了個翠綠掛墜,還刻著自己的名字。 想想丟了也不是那么回事,窮了還能用來換饅頭對不對? 發呆之余細細的看著子言的臉,光潔白皙的臉龐,透露著棱角分明的冷峻,深邃卻暗含笑意的眼眸,嘴角也是微微翹起,一如初次相遇時俊美,生的如此好看,若在俗世可能會惹來一群桃花吧。 就這樣想著,老板娘又是送上一屜包子,還囑咐著說不夠再要。 子言把包子推到小莫面前“吃啊,看我作什么?!?/br> “看你生的好看,嘿嘿?!毙∧敛槐苤M的夸獎子言,竟惹的他臉一紅。 “閉嘴,吃飯?!彼寻又苯尤M小莫嘴里,堵住了她的嘴。 主城的道路上車水馬龍熱鬧非凡,不時有路人路過在小店歇腳,隔壁桌幾個年輕伙夫議論著近期的新鮮事,小莫也就豎起耳朵邊聽邊吃。 “哎,你聽說了沒,這慕天城城南一戶趙家人自從老趙頭死了,子女接連瘋了兩個,家里人都藏著掖著只道是病了,結果去的三個郎中都沒出來,官府的人去查了又查,啥都沒查出來,連郎中的骨頭渣子都沒找著,可臨街的分明說是親眼看見郎中進去的,你說,是不是有鬼???” “這光天化日的哪兒來的鬼,我看啊,這失蹤多半是巧合,官府都沒查出來,再說了,那老趙頭半月前就下葬了,頭七早過了,鬧哪門子鬼。說不定是家里妻妾爭那點財產遭了報應得得失心瘋?!?/br> “啊呀,那我可得繞著走了,這失心瘋傳染的,可嚇人了?!?/br> “我們這小老百姓管那么多干啥,哎,你看,那不是那家的小女兒和他家侍女嗎?聽說最近身子越來越差,每周都出來買藥,她家就剩下這一個沒瘋的女娃子,也是可憐?!?/br> 莫歸露隨著那人指的方向看過去,那女子模樣普通,但穿的是個上等人家,在侍女的攙扶下走出藥房。路人看不到什么,小莫卻是確確實實的看到了什么,那女子的身外分明圍繞著一股子淡藍色的幽光,陽光之下彌漫著一股子寒氣。 “看到了?”子言也看向那個方向。 “真的有鬼?”小莫咽了口口水,那幽藍的光亮,看著像極了鬼火。 “不是,那是妖氣,走,跟上去看看?!弊友苑畔掳?,留下些碎銀子丟在桌上。 “對,那姑娘那么可憐,這看見了,我們得幫她?!毙∧c點頭。 兩人半跟半躲的隨著那女子來到城南,趙氏門院上的牌匾已經褪色暗淡,階梯上小草冒頭,這老趙頭才死了半月,就變得如此荒涼? “看出來這院子有何不同了嗎?” “唔,現在正值正午,雖是早春,但不應該如此寒氣逼人,總覺得她一開門,院子里就有冷氣沖出來,你看門口站著的院衛也是無精打采一副病懨懨的樣子。如果她身上的光是妖氣的話,這院子都已經妖氣沖天了,怎能還住在這里?!?/br> “這院子有妖已是毫無疑問,不過…”子言在空中畫了個符,符字散開“你說有鬼,也是對的?!?/br> “嘖!有鬼!”小莫只覺得尾巴尖上的毛都戰栗起來?!澳俏覀冞€不快走?!?/br> “怕什么,剛才是誰說那姑娘可憐要幫上一把的?”子言拽著小莫的領子把她拽了回來。 “可是你讓我隨你捉妖,可沒說讓我陪你捉鬼??!”小莫委屈巴巴的絞著手指,誰還沒有點怕的東西不是。 “不怕,有我呢,哎,你說若那蛇妖化身七尺大蟒,你是不是就嚇得當縮頭烏龜了?!弊友哉{侃道,走到小街拐角處攀上院墻。 “誰怕了,不就是小妖嗎,先收了它回頭我們就去收拾大蟒蛇烤蛇串。我們是先去找這家人談談?哎,你爬別人家墻做什么?!毙∧矊W他踏上墻扒著墻檐查看院內。 “不可,你看這家人的宅子布向,東西對稱,院中只有一個池塘,兩色黑白石頭圍邊,正氣的很,似太極之圖,布局微妙,利于累財,如此講究家主多半是有自己的主意,你去談別人只會覺得你是來多管閑事,此事不急一時,我們晚上再來?!弊友詮膲﹂苌舷聛?,拍了拍手。 “沒想到你還會看這些東西?!毙∧行┏泽@。 “道家有自己的風水體系,追求萬物一體,重生惡死,風水最大的利益,在于改,而不在于看,我只知曉一些皮毛,這方面還是我師父拿手?!币娦∧虏粊韷?,他伸手把她接下來。 “哦,我以前真不知道,還有這么多講究?!?/br> “沒事,想學的話你以后可以讓他教你?!?/br> “還是算了吧!你師父不再切我尾巴我就很感激他老人家了?!弊友愿嬖V過她是他師傅取走了自己一條尾巴做抵押,小莫回頭可憐的看了看搖擺的兩條尾巴,二這個數字聽起來覺得自己傻了吧唧的。 “走,帶你去聚柏居吃燒雞,晚上再來?!币宦犛谐缘?,莫歸露的眼睛又亮了起來,發出比太陽還耀眼的光芒,乖巧的跟著子言走出小巷子。 —————— 月黑風高夜,溫度驟降,再站在小巷子里的時候感覺這里與白日的感覺完全不同,這里陰森的像冰窖,莫歸露裹了裹衣裳,下一秒眼巴巴的被子言拎著翻墻而入,有些目瞪口呆的看著他。 “怎么?我可沒說我要正大光明的走正門?!?/br> 道士還干翻墻的勾當。 莫歸露剛想開口責怪子言,就被伸手捂住了嘴?!皣u,你看那池子?!?/br> 池子有啥?莫歸露望向池子的方向,池中沒種荷花,卻游著幾條錦鯉,那錦鯉,是不是肥的過頭了?之所以感到奇怪,是因為錦鯉的身上也有幽藍的光,明明都有這種光,錦鯉健康靈絡,姑娘卻疾病纏身。 她推開子言的手“奇了怪了,該不是錦鯉成精了?” “不是,我們先去找找那小姐的住處?!弊友援嬃藗€符,隱匿兩人氣息,碩大的宅院,已經沒有幾人守夜,在后院的側屋,很輕易的順著咳嗽聲找到了位置。 “然后呢?”子言擺擺手,和小莫蹲在墻角,示意她等著。 直到子時,那趙家小姐的咳嗽聲才漸行漸止,子言示意小莫繼續等,兩人一直等到丑時。 都說神仙妖精不用睡覺,小莫只覺得子言精神的很,而自己已經被周公拉去下棋聊天去了。 一股子妖氣逼近,小莫打了個寒顫瞬間清醒,這種感覺,并不是害怕,更像是遇到同是妖類的一種直覺,她豎起耳朵,變得警覺。 沒有任何聲音,只有那股子妖氣在不斷靠近側屋。除了微風翕動,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因為隱去了氣息,并不會被妖物發現,莫歸露探出頭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 她探出墻角,腦補了無數可怕的場景... 結果,這是什么東西! 薄如紙片,細長如柳,泛著藍光,一飄一飄的接近房門。 這么小的東西小莫瞬間有了自信,她摩擦雙手,想要上去抓住它。 暗夜中黑色的明眸一閃,小莫身如疾風,雙手已經死死的抓住那柳條,柳條受驚,抽身逃跑,帶著小莫飛快的竄過回廊,一頭扎進了池塘。 一股子池水侵入衣襟,呼啦一聲,小莫沉入水中,冰肌徹骨,她還是不撒手,死死的拽著柳條,直到接觸到水底的淤泥,柳條呲溜鉆了進去,迅速下沉。 感覺有人從背后用力拽住衣服,下一秒已經從池子里被拽了上來,灰色的外袍緊跟著裹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