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方家不可能真的袖手旁觀,還有太后娘娘,她可是太后娘娘的親meimei。 按照律法,方氏罪犯七出之與人yin染,還試圖謀害親夫,罪加一等。女yin者,在前朝私刑為沉塘,官刑則是騎木驢。 謀害親夫之罪,則是斬刑。兩罪并罰,方氏無論如何都逃不過一死。但方氏是方家女,事關皇家體面,刑罰是不會有的,一杯毒酒足矣。 便是毒酒都是假的,兩日后,方氏母女被送到南邊。等她們在一間屋子醒來,就變成了山腳下小村里的李姓孤寡母女。 郁霜清睜眼一看屋頂梁柱上結著一張碩大的蜘蛛網,正中還有一只褐色長腳大蜘蛛,嚇得尖叫一聲,猛地翻身坐起。 方氏早一步醒來,坐在破舊的四方桌前。 「娘…這是哪里?」郁霜清的聲音還有一些抖,驚懼的眼不敢亂瞄,生怕看到什么牛頭馬面之類的東西。 被人強灌下毒酒的恐懼還在,那垂死之前的絕望還在,酒入喉嚨想吐不能吐的感覺還在。如此陰森破敗的地方,不是地府還是哪里? 方氏陰冷的眼直勾勾地看過來,語氣惻惻,「這里…當然是一個沒有人能找到我們,認出我們的地方…」 這么說,她們還活著? 郁霜清有些高興起來,她還如此年輕,怎么甘愿香消玉殞?她還有那么多的愿望沒有實現,還有那么多的富貴沒有享受,本就不應該早死。 「娘,我們是不是沒有死?那么我們為何不回京?」 方氏看她的眼神像看一個傻子,半天冷笑道:「回京?只怕在所有人的眼里,我們都是死人。既然是死人,自然是不能出現的。你放心,總有一天,我們會再回去的。到那時候,那些欠我們的,娘一定加倍討回來?!?/br> 「沒錯?!褂羲搴藓?,「尤其是那個死丫頭,且讓她過幾天舒服日子。我受過的苦,她一定要千萬倍償還?!?/br> 「喲,口氣還不小,還想讓別人千萬倍的償還。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少能耐,這張利嘴還能喘氣多久?」 一道突兀的男聲響起,母女倆大驚失色。 「你是誰?為何裝神弄鬼?」方氏警戒地掃視著屋子,什么都沒有看到。 郁霜清心里發毛,只覺得這屋子越來越陰森,就像一張巨大的黑網,要將她們緊緊困住,脫不了身。 「娘,我…怕…是不是有什么臟東西?」 「呸,你才是臟東西呢?我可是救苦救難的神醫,被別人稱為活菩薩,哪里是你等污濁之人?!?/br> 那道聲音又響起來,聽到神醫二字,方氏覺得對方應是真人。剛才她亦是有些懷疑,一瞬間還以為她們是真的死了。 「不知神醫光臨,有何指教?」 「你可真是賤人多忘事,前段時間你才敗壞過我的名聲,這么快就忘到腦后。果然是惡事做得太多,多到你自己都記不清了?!?/br> 方氏心一突,猛然想起上次的事。 原來是那草廬中的神醫。 「我平生最仰慕行醫治病之人,怎么會敗壞神醫您的名聲。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誤會,再者我與神醫素不相識,這事要從何說起?」 那人冷冷一笑,哼了一聲,「我既然會來找你,必是已知你的底細。你先是派人在京中假裝我行騙,見錦安侯夫人不上套,暫且作罷。然后你得知程八小姐四處替錦安侯夫人打探偏方,又心生一計,命人四處散布我的行蹤,故意傳到程八小姐的耳中。引她們去我的草廬,再命人假扮夫妻混進草廬,買通我的二徒弟,一起迷昏錦安侯夫人和程八小姐?!?/br> 方氏呼吸急促起來,這神醫說得分毫不差,就好像看到她布置一切似的。 那聲音似是停頓一下,緊接著又響起來,語氣更加的不齒?!赋碳夷闳遣黄?,也不想橫生枝節,于是早就吩咐那假夫妻送回程八。你以為天衣無縫,萬無一失,怎料錦安侯夫人機智過人半路逃脫。程八醒來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砸了我的草廬,還抓走我三個徒弟。至此,我名聲被毀,你說我哪一句冤枉了你?!?/br> 郁霜清不知詳情,根本不知方氏是如何行事的。聽到這里,已是目瞪口呆,她知道母親手段高,萬沒有想到會計劃得如此周密。 若不是那兩個蠢貨粗心大意,死丫頭現在已不知被賣到哪里,早已是男人們手里的玩物,哪里還能占著侯夫人的位置高高在上。 「神醫,你肯定是受了別人的蒙騙,你說的事情我聽都沒有聽過,何談做過?若不然,你信我一回,我必替你找出陷害你名聲之人,還你一個清白?!?/br> 那暗處的人像是聽到什么了不得的笑話,大聲笑起來,「我的清白,還要你一個惡婦來還,真是天大的笑話?!?/br> 方氏穩住心神,細細辯聽,辯出那人藏身之處。 黑乎乎的一個柜子后面,慢慢走出一位中年男子。男子黑衣長靴,眼神陰冷,半點不像一個懸壺濟世的神醫。 反而像是刀刃上舔血,賺黑心錢的亡命之徒。 「??!」 郁霜清又尖叫起來,惹來方氏的一個冷眼怒瞪。 這個女兒真是被自己養得太過嬌慣,根本就經不起任何事情。 方氏心往下沉,她之前醒來后什么人都沒有看到。猜想著能救她的人必是太后或是母親,雖然屋子破了些,但能保住一條命,日后再圖謀。 現在她開始否認自己的想法,若是太后和母親救的她們,眼前的中年男子是如何出現的? 顯然,其中有了變故。 方氏猜得沒錯,換毒酒的事是太后授意的,救她們出來的人也是太后安排的。 只是那些人把母女倆安置好后留下米面銀錢就離開,而柳神醫和其他人則是一路跟隨,途中沒有打草驚蛇。 方氏想到關鍵,知道來者不善。 但她自認為天下人皆為利往,聽說這位神醫極為愛財,必會為財所動。 「我是真不知情,不過神醫既然認定是我做的,我百口莫辯,還請神醫開個價來?!?/br> 柳賓又笑起來,他是愛財不假,但從來都是行義事,取不義之財。 「只怕你出不起價?!顾p蔑地掃視了一下破舊的屋子,不言而喻。 「我暫時肯定沒有銀子,但我是方家人,我母親還在,我jiejie方太后也在。她們必會幫我,無論神醫開價幾何,假以時日,我都能拿出來。不知神醫意下如何?」 「不如何,據我所知方家已將你除名,你一個死人,沒有半點的利用價值,哪里來的底氣肯定方太后會幫你。她要是真肯幫你,為何不讓你改名換姓帶一大筆銀錢去關外享福。而是把你們母女丟在這窮山溝里,將來配給山里的莊稼漢子?」 方氏被他一問,想到這茬。 心里發涼,面上卻還強作鎮定。 「太后的心思,別人怎么能猜得透。過不了多久,我就能離開此地,過另一種富貴生活。若是神醫不嫌棄,我愿重金請神醫隨行,照料我們母女的身體?!?/br> 柳賓常在江湖中走,哪里看不出方氏的做派。這女人果然心毒又不守婦道,她是在暗示自己以后不光是能得錢財,還能成為她的入幕之賓。 不可否認方氏確實有姿色,但是柳賓不是尋常的男子,聞言絲毫不為所動。 「收起你的算盤,你想算計到我的頭上,還嫩了些。我不光是聽得出真話假話,而且還能讓別人吐真言。你應該嘗過滋味,不知還記不記得?」 方氏愣住,猛然想起那日府衙的事情。 那時候的自己,就像鬼迷心竅是的,怎么痛快怎么說。難不成是中了這人的藥,所以這男人是那死丫頭一伙的。 她面色倏然陰沉,終于想通了原因。 「原來是你!」 「沒錯?!?/br> 「娘,你們在說什么?」郁霜清聽得云里霧里,根本就不明白他們對話中的機鋒。 方氏臉沉得厲害,一字一字擠出牙縫,「他是死丫頭的人?!?/br> 簡單的一句話,就令郁霜清回過神來。她不知郁云慈那日逃脫的內情,聞言立馬想到死丫頭能逃過一劫,是因為娘挑錯了地方。 娘怎么能挑到死丫頭的地盤,白白錯失那么一個難得的機會。 看向方氏的眼神中,帶了埋怨。 方氏顧上不女兒,心知今日事情難以善了。這人來者不善,又是死丫頭的人,不知要對她們做什么。 「既然亮了底,何不索性爽快些?!?/br> 柳賓拍一了下掌,「痛快!你若是個男子,倒是比你大哥要有手段魄力。只可惜,你若走正道,就不會落得今日的下場?!?/br> 「哼,成王敗寇而已,再說你怎么就能斷定我敗了。便是我敗了,別人也討不到好處?!?/br> 她話有深意,還帶著隱隱的自得。 柳賓前兩天剛被侯爺請去,給侯夫人把過脈,一聽就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如此毒婦,真是枉為人。 「你是指錦安侯夫人的身體吧,你別忘了,我可是神醫,且絕非浪得虛名。說句大言不慚的話,沒有我治不好的病,何況是陰寒之癥。你放心,錦安侯夫人將來一定會兒孫滿堂的?!?/br> 「你…」這下方氏的臉終于變了,那死丫頭的身體是她最后一張底牌。自小她給死丫頭吃的東西都是陰寒之物,而且她買通了大夫。那大夫告訴過她,死丫頭以后想生孩子,除非遇到大羅神仙。 郁霜清聽明白了,看柳賓的眼神淬了毒,「你為什么要治她?她本就該死!她的東西應該全都是我的…全是我的…」 「嘖嘖,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只可惜女兒比當娘的蠢了些,光學會你的毒沒學會你的狠。你們這對禍害,再留在世間,只會殘害別人。便是山野村夫,娶了你們都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今日本神醫就替天行道,收了你們!」 隨著柳賓話音一落,黑暗中出來幾個黑衣人。 「??!」 郁霜清又叫起來,一下子縮進床角,指著方氏道:「不關我的事,所有的事情全是她做的。冤有頭債有主,你們找她好了,不要找我!」 接著她又哀求方氏,「娘,女兒還年輕,我不想死!」 方氏全身如墜冰窟,先前娘家的所作所為令她心寒??墒窃傩暮急炔簧吓畠哼@番話,字字句句像刀子一樣扎在她的心上,她心都死了。 「哈…不愧是我的女兒??上О∏褰銉?,你注定要和娘一起上路,你別怕,黃泉路上娘會護著你的…」 「不,我不要死。要死你自己去死,不要連累我!」 郁霜清大叫著,就想奪門而出。 一道黑影比她動作更快,閃到她的身前,手刀下去,她立馬軟倒在地。 此地是一個偏遠寧靜的小山村,村里一共不過三十幾戶人家。時值夜深人靜,村民們都進入了夢香。 這一覺全村人都睡得極沉,沒有人聽到一絲動靜。 次日一早起來,才發現昨夜里發生了山崩。 倒是沒受多大的災,就是山腳下新搬來的那對母女遭了難。山崩塌滾下來的巨石剛巧落在她們的屋頂,砸出一個大坑。 那對母女睡在床上,正是巨石落下的位置。 兩人被壓在巨石底,早已斷氣。 村民們不知如何是好,還是村長機靈,七轉八彎找到賃屋子的人。沒隔一天,就有幾人來給那母女收了尸,草草地葬在后山,連個墓碑都沒有。 宮里的方太后得知方氏母女之死,連念了兩聲阿彌陀佛。 看來meimei母女真是作惡太多,連老天都看不下去。自己有心保下她們的命,卻還是被天給收了。 這些隱秘之事,郁云慈是不清楚的。 她只知道方氏和郁霜清在牢里畏罪自盡,初時還有些不信。以方氏的為人,不像是能自我了斷的人。 心里疑惑著,過了幾天,始終有些不踏實。 「侯爺,她們真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