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她抬頭看著高大的樹冠,看來今夜出不了山。昨日是慶幸,今日就說不準了。既然要夜宿,該做準備還是要做。 地面上不能休息,只能是住在地面之上。 她找來找去,發現有兩樹之間枝丫交叉,中間像搭出的平臺。只稍在上面再架些樹枝,鋪上干草,應該是一處理想的棲身之所。 想到就做。 她開始收齊樹枝,折斷低矮灌木的樹枝。 忙碌中,她忘記了自己身處何處,忘記了該有的警剔。 當她從一處灌木鉆出來時,只覺得一陣勁風襲來,緊接著她就被人撲倒在地。腦子里要完兩個字將將閃過,鼻腔中就聞到熟悉的男人氣息。 是他! 她心頭狂喜。 幾乎在同一時刻,她之前所有的糾結和無助全部煙消云散。不由得有些想哭,眼眶立馬變紅,泛著淚花。 景修玄覺得身下的人有些不對勁,這樣纖細的身子,哪里是那牛高馬大的虎二爺? 他定睛一看,認出是個女子,且透著一股熟悉。 支起身體,把身下的人翻過來,正對上郁云慈泛紅的雙眼。 這女子…怎么弄成這副鬼樣子? 而且還莫名出現在此地。 此時的郁云慈,臉上的紅疹雖然褪了一些,但看著還是很嚇人。加上一天一夜趕路,臉上被樹枝劃了好幾道細細的痕跡。 發髻散亂,臉上還有臟污。 唯有一雙眼睛,美目泛紅帶著淚光,水盈盈地看著他。 他眉頭皺得更緊,冷聲問道: 「你怎么會在這里?」 第63章 齊心 他的手中,握著一把寒光锃锃的匕首,因力道沒有收住,又發現她不是虎二爺。那匕首斜刺進她身側的土中,沒入過半。 郁云慈吸了一下鼻子,強忍著淚意。這一刻,她覺得自己重新活過來。之前所有的掙扎都在他的這一聲詢問中,被安撫下來。 眼前的男人還是那樣的冷峻英挺,他的眼中沒有嫌棄,只有驚訝。 「侯爺,您先起來吧?!顾穆曇粲幸唤z輕顫,帶著些許哭意。 景修玄這才注意到他們姿勢,略有些不自在,撐著身體正欲起身,不想扯到腳傷處,眉頭皺了一皺。 他放開她,就勢坐到地上,手起匕首出,自然地插進鞘中。 她爬起來,正欲問他把自己當成了誰,不想看到他小腿肚處纏著布。 「侯爺,您受傷了?」 聽庭生說過,侯爺是去什么虎圩峽剿匪,難不成她現在到了虎圩峽的地界?可是侯爺怎么會獨身一人在山林中,還受了傷? 「從山頂跌下來時,不小心被石頭砸傷的?!?/br> 他輕描淡寫地說著,先前他與虎二兩人在山上纏斗,眼見著他占據上風??烧摰匦?,他不如虎二爺了解虎圩峽,虎二在落崖之際,死死地抓住他。 兩人一齊跌入山崖。 崖壁上有許多不穩的石頭,在滾下來的時候,石塊翻飛。他被一塊石頭砸中,幸好沒有傷及骨頭,否則… 當時石塊太多,他與虎二爺被沖散。 他在落崖之處沒有看到對方,怕對方發現自己腿上有傷,趁機發難,于是先躲了起來。灑了金創藥,簡單包扎過傷口。 是以,他把灌木叢中的她當成了虎二爺。 如此想著,眼神幽暗,上下打量著她。 「你還沒有回答我,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她低下眉眼,坐到他的身邊,「一言難盡,說起來,恐怕您都不相信?!?/br> 他挑了一下眉,示意她說下去。她把事情道出來,從前幾日郁亮癱倒說起,再到她裝病避禍,一直說到她逃進山林,剛才想搭一個睡覺的地方。 這樣的經歷,就是一個男子碰到,只怕也會驚慌失措,何況她還是一個柔弱的女子。他再一次認真打量著她,充滿探究。 她以前到底是什么人? 還有她提到的京外山下草廬中的神醫… 「你說那神醫不在家,只有三個徒弟在?」 「是的?!顾哿艘幌律y的發絲,現在想想還心有余悸,陣陣害怕。若不是僥幸那兩人要小解,只怕她根本沒有逃脫的機會。 景修玄的眉頭皺得更深,形成一個川字。她說的神醫必是柳賓無疑,柳賓這人是貪財,但取財有道,從不欺窮民和婦孺。一定是那徒弟生了壞心,為圖銀財不惜為虎作倀。 「此事我知道了,定會替你討個公道?!?/br> 「嗯?!?/br> 他說到就會做到,她心安定下來?,F在她和他在一起,就算是回京,也沒有敢質疑她的清白。到時候,只消說她思念丈夫,孤身前來尋侯爺。 別人知道最多說她膽大妄為,而不會議論其它的。 她的心變得踏實,看來不用離開侯府去外面闖蕩。還有那些討回來的嫁妝,之前她還暗自可惜。如此倒是都不必放棄了。 他用匕首隨手砍了一根細樹,上下截斷,當成一個拐柱撐著站起來。若不是仔細看,旁人根本發現不了他腳上的傷。 「侯爺,您要去哪里?」 她趕緊跟著起身,上前扶住他。他沒有推拒,任由她的手挽住他的手臂。她在心里竊喜著,看來侯爺并不排斥自己。 景修玄擔心的是虎二,沒有看到對方的蹤跡,不知對方是死是活,他心里始終不踏實。之前僅他一人,還猶可應付,現在身邊多了一個她。 若是虎二爺在暗處伺機發難,只怕兩人都在劫難逃。 他現在只希望,那些石塊不光是砸中自己,亦同樣砸住了虎二。 他們來到那崖底亂石前,她恍惚明白他的用意。他那樣提防著,是不是落掉山崖的不止他一人,還有虎圩峽的山匪? 「侯爺,您在找人?」 他點點頭,看向崖頂。 「若是對方與您一起從相同的位置掉落,大致落地的范圍不會超過一里。除非他自行離開,否則我們就近找找,必能找到他?!?/br> 她說完,就見他目光沉了沉,開始尋找起來。 突然,她在不遠處的一塊石頭上發現血跡,問道:「侯爺,此處血跡是您的嗎?」 景修玄側過頭,慢慢走過來。認真地看了一眼那血跡,又在地上發現了同樣的血跡。緊跟著血跡似乎斷斷續續地延伸著,一直延伸到一個洞xue門口。 他制止她。 「你先躲起來,我不出聲,你不要出來?!?/br> 她點點頭,自己跟著,確實是個累贅。于是躲進遠處的一叢灌木,小心地隱藏好身體。 景修玄見她藏好,把匕首拿出來,緊緊地握在手中。他身手敏捷,若不是知道他小腿上有傷,恐怕都不會注意他那只腿是在輕輕地拖著。 她的心提到嗓子眼,雖然他沒有說一起掉落的人是誰,僅憑他這般如臨大敵的模樣,她就能猜出對方必是個身手不凡的人。 他的身影消失在洞中,她聽到一聲怒吼聲,緊接著似有打斗聲。自始自終,她都沒有聽到侯爺的聲音。 怎么辦? 她眼神瞄到那堆石塊,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挑選中一塊輕薄鋒利的石頭。拿在手中掂了掂,覺得似乎能用。 臨近洞口,她聽到侯爺的悶哼聲。 他腿上有傷,那位山匪身上應該也有傷。兩傷相斗,不知里面是個什么情形。 她把身體靠在洞口外面,仔細地聽著里面的動靜。只聽到一道氣喘粗重的男聲,在壓抑著什么痛苦,「姓景的,此地就是你的葬身之所?!?/br> 隨后就是侯爺低低的悶哼聲,「誰生誰死還不一定,現在定論為時過早?!?/br> 看樣子,兩人是不相上下。 再也不能等了! 她想著,躡手躡腳地挨著洞挪進去。洞內光線不太亮,但足以讓她看清楚。不出她所料,洞中兩人確實是纏在一起。 互相制住對方的手腳,誰也不能動彈。 更讓她雀躍的是,侯爺面對著門口,另一位壯實的男人則是背對著她的。 她緊張到差點咽口水,景修玄眼危險地瞇起,示意她趕緊出去。她輕輕搖頭,握緊手中的石塊。 許是注意到她手中的東西,他眼神閃了一下,然后吃痛出聲,大聲道:「虎二你為禍一方,做盡傷天害理的事情,便是我不來收,自有天收?!?/br> 「哈哈,姓景的小兒,爺爺我還輪對不到你來教訓。什么天收,在整個石門鎮,爺爺我就是天。你要是識相的,就趕緊放開爺爺,興許我還能留你一個全尸?!?/br> 「好大的口氣!敢與朝廷做對,無疑自尋死路!」 「什么朝廷,全是些廢物。老子若不是被逼,怎么會上山為匪?」 「你罪在傷天害理,殘害一方百姓?!?/br> 「那是他們活該…」 虎二爺激動起來,臉色越發的狂妄。郁云慈已瞅準最好的機會,快速地出擊,舉起石頭重重地砸下去。 那薄利的一頭正朝著下面,虎二爺只感覺有什么東西過來。轉頭正欲高喝,不想石頭已砸中他的頭,傾刻間血流如注。 原本蠻橫的臉上,血一股股地流著。 郁云慈嚇得退后一步,景修玄趁機脫身,朝虎二爺的身上補了幾匕首。 虎二爺眼瞪如銅鈴,手呈欲抓之勢。 終于轟然倒地,氣絕身亡,那石塊還卡在他的腦袋中,鮮血淋淋。 景修玄探了探他的鼻息,等了一會,又探了探。確認他死得透透的,才示意她上前。 她手腳冰涼,身子像被定住一樣,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