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她一愣,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氣壓如此之低,沒有訓斥她,反倒是來討涼粉吃?她眼神滿是疑惑,站著沒動。 「怎么?到我這里就沒了?」他斜一眼過來,睨著她,目光冰冷。 她回過神,忙不迭道:「有,自是有的?!?/br>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走到門外,對采青吩咐幾聲。采青立馬飛一樣地跑向廚房,不大會的功夫,就取來一碗涼粉。 涼粉的樣子花哨,各色的水果加上暗紅的玫瑰醬。 他眉頭微皺,略有些嫌棄地看著。 半晌,才挖了一勺放進嘴里。慢慢咀嚼著,面無表情,看得旁人膽戰心驚?;蛟S是覺得滋味尚可,他倒是把一碗都吃光了。 她快速把碗盤撤走,端到外面遞給采青,然后回到屋內。 「你覺得寧王為人如何?」他眼眸看過來,涼嗖嗖的。 「怕是有些裝,絕不是表面看的那樣簡單?!顾遄玫卣f著,小心觀察他的臉色。 他神色冷然,雙腿岔開而坐,無形之中帶著霸氣。她心里琢磨著,從他的言行舉止來看,在沒穿成男主前一定是一個上位者。 只有上位者才會有這樣的氣度,便是剛才對著寧王那一跪,都不能折損他的威嚴。 「寧王是良妃所出,方太后及方家正在替他擇妃?!?/br> 他淡淡地說著,忽略心中剛才那股不舒服。那股陌生的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就像自己私藏的東西被他人覬覦般,令他差點失去理智。 郁云慈略驚訝,在她眼中,寧王還不算一個成年男子,居然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那么以方家對寧王的期望,擇妃必定慎之又慎。 她更驚訝的是他的態度,顯然他把自己當成了一個朋友,一個可以談論政事的朋友。 「后日是方太后的壽辰?!?/br> 他話音一落,人已起身。 身高腿長,壓迫感臨近,她不由得垂首低眉。 他剛說的幾句話,連起來的意思就是方太后要過生日,寧王要擇妃。所以方太后的壽辰宴上,一定會有世家命婦及嫡出姑娘。 而且,以她現在的身份,肯定是要進宮的。 「多謝侯爺提點?!?/br> 他微垂眸,俯視著她。論長相,她自然是美的。白晳的頸子,秾纖合度的身段。正是芳華妙齡,加之還算通透,確實當得起美人二字。 如此美人,賞著確實比畫強。 而且她的努力他能看得出來,她在盡力表現得自然。言行舉止都頗為注意,學什么都還算學得快。 比他想象的要聰明得多,不枉費他當初的那點惻隱之心。 「還不算蠢,能聽得出來是提點?!?/br> 「都是侯爺教導有方,我感激不盡,受用無窮?!?/br> 她行了一個禮,自然輕盈。 上次進宮前那位老嬤嬤教過她后,無事時她就練上一練,入鄉隨俗才是生存的根本。若是太過特立獨行,遲早會惹來麻煩。 她不是沒有想過離開侯府,然后像以前看過的書中穿越女一樣開鋪子做生意,混得風聲水起。不過是轉瞬間,她已經打消那個念頭。 還是踏踏實實低調做人,保命要緊。 其實呆在侯府的內宅比外面強百陪,有錦安侯府這塊牌子護著,一般的人不敢欺負她。而且她得了原主生母的嫁妝,不愁錢花。 那么,她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生母確實是做過安排的,那些田產方氏拿捏不了半分。這十年的出產都被管事給賣到特定的地方,在前幾天,她已經收到所得的近五萬兩銀票。 至于鋪子,交給方氏時就是空的。方氏經營了十年,得了十年的利,其它的就再也沒有。 現在鋪子在她的手中,她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已交給生母留下的一個管事處理,不拘做什么營生,能周轉有些許贏利就行。 所以,她眼下最不缺的是銀子。 「侯爺,我有一事想請你幫忙。我怕錦兒在學堂里受人欺負,打算給他配一個會武的隨從。不知哪里有,還請侯爺告之,價格好商量?!?/br> 她有錢! 他嘴角抽了一下,這女子話里話外都透著財大氣粗。 可偏偏她一臉的無辜,并不覺得表明錢多有什么不妥。他眉眼一沉,冷聲道:「一副市儈樣,哪里像個侯府的夫人!」 說完,他袖子一拂,人已出了門。 她懵然不知發生何事,怎么他就說自己市儈了? 好半天,她才反應過來,敢情是自己一副不差錢的樣子惹惱了他。所以他才會丟下那句話,看來有錢也不能顯擺。 她「嗷」地一聲撲到榻上,打了一個滾。 以前過得苦哈哈,現在有錢了還不能得瑟兩下,可真夠難受的。也怪自己越來越隨意,仗著他知道自己的底細,在他面前說話肆無忌憚。 她暗自提醒自己,以后千萬不能掉以輕心,同他說話也應該多多注意。 本以為他訓斥過自己,應該不會再管她的事。她還想著讓采青去人牙子那里打聽,看能不能買到一個會武的小廝。 不想臨近酉時,左三送來一位十二三歲的少年,看起來黝黑結實,身手敏捷。 「夫人,這是肖柏,會武。侯爺命屬下把人送過來,隨夫人差遣?!?/br> 她打量著肖柏,少年眼神清澈,沒有雜質,不由得心下滿意。且肖柏看上去壯實,四肢有力,一定是個練家子。 侯爺的眼光她還是信得過的,當下就把人留下。 「替我向侯爺道謝?!?/br> 左三自然應下,躬身行禮后離開。 她忙命傳畫去把檀錦找來。檀錦得知肖柏以后是自己的隨從,還要跟著自己一直進學,很是興奮。 肖柏見過小主子,認過主后就留在檀錦的院子里。 翌日,當景齊在課間拿出一個罐子準備倒向檀錦時,肖柏眼疾手快。抬臂一擋,那罐子就倒在景齊自己的身上。 一道尖利的慘叫響徹在學堂的上空。 林夫子聞聲跑進學堂,看到景齊頭上身上爬得到處都是的毛辣子,不由得渾身發麻。他一邊趕緊上前問明情況,一邊忙命人去稟報侯府和二房。 很快,郁云慈再一次見到二老夫人,以及被蟄得滿臉紅腫的景齊,還有景齊的父親景修武。 景修武比侯爺大兩歲,同輩中行二,上頭還有一位胞兄景修文。二房雖然姓景,但與侯府卻是分了家的。景修武雖名有武,卻長得斯斯文文,頗具書生氣。 對于二房的兩兄弟,郁云慈專門打聽過。 老大景修文在順天府當差,領著一個正八品的武衛職。而老二景修武則是個書生,一直埋頭苦讀,雙耳不聞窗外事。他少年成名,十三歲就得了秀才功名,十八歲就考上舉人。 一直到現在,還是一個舉人,再也沒有更進一步。 二老夫人一心想壓過侯府,把所以的希望都寄托在景修武的身上。加上景齊這個長孫,自然就把心偏向次子,反倒是忽略了長子。 她一番驚天動地心啊rou啊的叫個不停,大聲怒喝著下人帶景齊回去換衣服上藥。 「祖母,孫兒不回去!」 景齊強勁一上來,非要看著檀錦倒霉才肯離開。 二老夫人拗不過他,讓下人去取來藥替他抹上。 「侄媳婦,今天無論如何你都要給二嬸一個說法。不帶這么欺負人的,你看看我們齊哥兒,被咬成什么樣子?他可是我們景家的長子嫡孫,哪里能在自家的學堂被人欺負成這個樣子?」 毛辣子蟄過的紅腫,看著確實觸目驚心。 郁云慈較二老夫人先一步到達學堂,她一來后就查看錦兒,見錦兒無事。再詢問肖柏,知道事情的起因??尚Χ戏蛉诉@么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真當她是軟包,誰都能訛上一筆。 「二嬸,我只問一句話,這些蟲子是誰帶進學堂的?」 二老夫人瞪了她一眼,正欲反駁,就見景修武站了出來。 「弟妹,書中曾云懷璧自罪,璧無罪。蟲子是齊哥兒帶進學堂不假,不能因是他帶的,就把過錯推到他的頭上。若不是錦兒的下人打翻罐子,那蟲子豈能出來害人。依我看,是弟妹你管教無方,縱容惡奴欺主?!?/br> 若說她穿越到古代后,最不喜的是哪一類人,非書生模樣的男子莫屬??赡苁巧蚪B陵給她的印象太深,連帶著她對其他的書生都沒有好感。 「二伯哥當真是書讀得太多,連蟲子與玉璧都能混為一談。玉者多高雅,可齊哥兒帶的是蟲子。而且當時學堂里其他的學生皆在,事情始末都是親眼所見。分明是齊哥兒欲把蟲罐子倒向我們錦兒,被肖柏所擋。肖柏忠心護主,我不僅不罰,還要重重有賞。齊哥兒心生害人之心,不想反被自己所害。請問,到底誰對誰錯?」 二老夫人哪里不知道毛辣子是自己的長孫帶去學堂的,可要不是那個叫肖柏的下人多事,現在受苦的就是那個克父克母的喪門星。 「侄媳婦,你可不能冤枉我們齊哥兒。我們齊哥兒平日最為知禮,林夫子是知道的。不信,你問林夫子?!?/br> 她手一指,指向林夫子。 林夫子尷尬一笑,顧左右而言其它:「今日之事,晚生沒有親眼瞧見,還請老夫人見諒?!?/br> 郁云慈冷笑一聲,「二嬸,我們就事論事。齊哥兒知禮也好,不知禮也好,與今日之事關系并不大。好人壞人,不能一概而論,往往都是一念之間。二嬸何不問問其他的學生,他們大多都看到事情的發生?!?/br> 其他的學生全部都在,大約十幾個,高矮胖瘦都有。 聞言,全部低下頭去。 在過去,他們都以景齊馬首是瞻??墒亲罱依锏拈L輩都交待過,讓他們巴上侯府的表少爺,千萬不要把人給得罪了。 「你們說說話??!都啞巴了!」 景齊吼著,目露狠色。 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孩子,居然有這樣的戾氣,郁云慈在心里搖了搖頭。 被他這么一吼,那些孩子低頭四顧,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都不作聲。 二老夫人暗自生氣,心里明白這些人全是墻頭草。以前個個都巴著他們齊哥兒,現在懼怕侯府的名頭,已經動搖。 「你們與齊哥兒一向要好。景佑,你來說,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喚著一個孩子的名字,那孩子一直是景齊的跟班。 景佑是景家的旁支,全家都靠族里的幫襯過日子。他怯怯地抬了一下頭,不想正看到郁云慈帶笑的眼神,嚇得立馬低下頭去,雙肩開始發抖。他記得母親說過的話,讓他開始遠著景齊少爺,要與檀錦少爺交好。 「我…」他手絞著衣擺,喏喏著,「看見…景齊少爺…先把罐子倒向…檀錦少爺…」 「你眼睛瞎??!」 景齊不顧臉上身上的刺痛,上前伸腿就是一腳,把景佑踢倒在地。 景佑不敢爬起來,把頭埋著。 檀錦走過去,拉了他幾下,他先是沒動,后來見檀錦是真心拉他的,才跟著起身。悄悄地退到孩子們的后面,感激地看了檀錦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