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郁云慈看著那條蛇鉆進草叢中,這才動了一下腳,「這是無毒蛇,不會咬人?!?/br> 他當然知道那是一條草花蛇,確實不會咬人。她又是從哪里知道的?看她的談吐,不像是鄉野出身的女子??伤龑︵l野蛇蟲的認知,又不像是個后宅閨房中養出來的姑娘。 她到底是誰,來自哪里? 「你怎么知道它無毒的,還是那個農人告訴你的?」 清淡淡的聲音,在空寂的夜中分外的清晰。 她「嗯」了一聲,雖然被他看出不是原主,可關于自己的來歷,她還是不想說穿。多說多錯,少說少錯,這可是他教的。 「我跟你的說過的話,你莫不都當成耳旁風了?」 他打量著她的穿戴,夜間戴帷帽,不倫不類。 「侯爺,您的教導我是一刻不敢忘??墒侨嘶钪?,不能永遠偽裝。我覺得在人前我們可以裝成別人喜歡的樣子,在人后,就做自己,您說對嗎?」 他看著她,眼神幽暗?;鸸庥吃谒耐手?,跳動著。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她看著一群飛蟲聚在火把周圍,然后散去,如此往復十多余。才見他身形動了,抬腳朝莊子走去。 她輕舒一口氣,跟在他的后面。 這夜注定無眠,就算是屋子里熏過艾草,但還是有幾只蚊子在屋子里飛來飛去。它們在紗帳外面,試圖想鉆進來。 她能聽到它們發出的「嗡嗡」聲,在寂靜的夜里被無限放大。 不出意外,她失眠了。 前幾日天天為了保命和方氏杜氏等斗來斗去,她反而睡得香甜?,F在威脅生命的人暫時都被她擊退,她反而睡不著了。 輾轉翻了幾個身,宿在小床上的采青輕聲地問道:「夫人,可是睡得不舒服?」 比起侯府,莊子上的床雖然鋪了從府里帶出來的被褥,還是有些硌人。但她并不是因為這個,而是因為白天發生的事情。 「無事,認床而已?!?/br> 采青「哦」了一聲,黑夜再次恢復沉寂。 郁云慈在腦海中回放著白天的事情,侯爺識破自己時所說過的每一句話,都被她翻出來細細回想。 越想就越覺得他很可怕。 同時暗自慶幸著,他雖然看穿她,卻仍然愿意護著她。 第二天她早起時,發現匡庭生不知何時已先一步離開。采青她們已把東西都收拾妥當,等她起身用過早飯后,便準備啟程回去。 景修玄在前頭,騎著一匹棗紅色的駿馬。英姿威武,氣宇不凡。冷峻的俊顏,勁瘦有力的身體。他手挽著韁繩,淡淡地睨著她。 她在采青的托扶下,進了馬車。 車簾垂下時,只見他有力的腿一夾,馬兒便像風一般飛馳而去。 侯府外面的角落里,郁霜清正焦急地等待著。她不要嫁給那個吳仲林,鐘山伯府那個破落的地方,嫁進去哪有好日子過。 為了自己的幸福,她愿意做最后一搏。 她的眼神緊盯著路邊,盼望那頎長的身影能夠出現。像是老天順著她心意一般,她先是聽到馬蹄聲,再望過去,便看到馬上朝思暮想的男子。 景修玄翻身下馬,把韁繩遞給左三。 「侯爺…」 郁霜清從角落里走出來,盈盈行禮。 素白的寬袖束腰長裙,裙邊是用銀線繡的蘭草。隨著她的行走,銀色被陽光一反,耀眼奪目。論穿衣打扮,郁霜清深得方氏的真傳,母女二人自是知道怎樣的裝扮最能博得男人的憐惜。 但她顯然把天下的男人都想成如郁亮一般。 「侯爺…小女有話想對您說…」 她的杏眼中全是仰慕,娘說過,男人都喜歡女子愛慕自己。越是剛強的男子,越喜歡溫柔的女子。 爹就是臣服在娘的柔情之下,寵愛多年。 她的眼里只有心心念念的男人,只想傾訴滿腹的愛慕和委屈,連隨后來的馬車都沒有看到。 郁云慈在馬車里聽到她的聲音,冷笑一聲。就知道方氏母女不會輕易認命,果然,這郁霜清定親了心都不死,居然跑到侯府門口來攔人。 郁云慈醞釀著淚意,一副楚楚的模樣。 不想那修長的身影根本未做停留,已徑直進了侯府的大門。 「侯爺!」 她不管不顧地追上去,左四黑著臉,長劍一伸,攔住她的去路。 「侯爺,小女有話對您說!您莫要被郁云慈給騙了,她分明就是個不安分的,與沈表哥早有私情。那樣貪慕虛榮的女子,配不上侯爺您…」 「大姐,您剛才說的那個女子是我嗎?」 郁霜清僵著身體回頭,看到立在一旁的郁云慈。她這才明白過來,侯爺是帶著這死丫頭出門了。他們還一起回府,難不成他們已經… 新仇舊恨一起涌上心頭,她恨不得生吃了眼前的人。 「大姐既然要來侯府做客,為何不提前通知我?侯爺雖是我的夫婿,但大姐你還是應該避嫌,怎么能在大門口就想攔著侯爺,莫不是有什么急事?難不成娘不好了?」 呸,她娘好著呢,這死丫頭胡說什么! 郁霜清眼里噴著火,怒視著眼前的人。 明明看著還是那個跟在她身后唯唯喏喏的死丫頭,怎么就能變如今趾高氣昂的樣子?一想到這死丫頭那么多年都是裝的,她就恨自己大意。 「你別得意…」 娘說過,等紹陵表哥傷勢一好,死丫頭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她不好過,死丫頭也別想落好! 「我得意什么?原本都是我的東西,不過是沒被人搶走而已。大姐若是來做客,那我倒是愿意請你進去喝一杯茶水。若是你別有目的,那我就只好閉門謝客了?!?/br> 郁云慈說著,示意高氏帶檀錦趕緊進去。 郁霜清一看,哪里愿意放過這個機會,忙跟上。 「我是來看慈meimei你的,你不介意請jiejie進去喝杯茶吧?」 說完,她看著郁云慈,目光挑釁。 郁云慈微微一笑,腳步一移,擋在她的面前。 第30章 提點 郁霜清的臉色變得難看,顯然在她的心里,郁云慈還是以前隨自己任意戲弄的meimei。就算是最近這個meimei態度大變,她依然沒把對方放在眼里。 世上沒有一個女子會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也沒有一個男人會容忍自己的妻子是個心毒不貞的女子。 「怎么?你怕我進侯府嗎?怕我在侯爺面前揭穿你的真面目?」 白蓮花一旦撕破偽裝,會是什么模樣?尖酸刻薄得如一般的女子,甚至比之更惹人厭惡,就如郁霜清眼下的模樣。 若按照書中的發展,此時原主已在千里之外。而郁霜清仍舊是溫婉大氣的郁家大小姐,能不能得到現在侯爺的青睞未可知,但一定會得到京中許多的贊譽。 便是不能嫁進侯府,也會嫁進京中的其它世家,做著高貴的主母。錦衣玉食,奴仆成群,走到哪里都是高高在上的貴夫人。 而原主,則永遠消失在別人的視線,甚至連死亡,都悄無聲息。 方氏母女就是那樣踩著原主,享盡榮華。 而今,她是郁云慈。 那么,老小白蓮母女就別想再踩死自己! 「并非如此,而是你名聲太差,連街邊的乞丐都能自稱你的入幕之賓,我怕你弄臟了我們侯府的地?!?/br> 這話一出,郁霜清臉色大變。 那天的事情,是她生平所受過最大的羞辱,那些世間最下作的人,高聲談論著自己身體的私密之事。言語下流,不堪入耳。 她忘不了,卻不敢回想。每每思及所有的一切都是這個死丫頭做的,她就恨不得撕爛對方的衣服,讓天下人都看看這個死丫頭是個什么貨色。 現在,這個死丫頭還敢用這件事情侮辱她…真是該死! 「你…那都是你做的!你心如蛇蝎,侯爺要是知道你是這樣惡毒的女子,一定會休了你的?!?/br> 郁云慈抿著唇,嘴角上揚,湊近她,「那你可錯了,實不相瞞,那些乞丐可是侯爺親自挑的。夫妻同心,你覺得他會休我嗎?」 「你!」郁霜清一副快要暈倒的模樣,死丫頭剛才的話是什么意思?那乞丐竟然是侯爺找的人,為什么? 景侯爺為什么會那么對她? 不對,肯定是這個死丫頭又在騙人! 「你胡說,你胡說…侯爺不可能做那樣的事情…一定是你亂說的,你想讓我死心。我告訴你,我不得好,你也別想好過!」 郁云慈退后一步,譏笑地看著她。 「我說的是大實話,信不信由你。不過這件事情最后得福的還是你,鐘山伯府的公子,身份也不低,與你倒是相配?!?/br> 郁霜清好容易從剛才的震驚中緩過來,聽她提到吳五公子,又是一陣怒火中燒。那什么吳仲林,就是個不學無術的庶子,哪里配得上她將軍府嫡長女的身份? 「他也配!一個破落人家的庶子,哪里與我相配!」 因為憤怒,她幾乎是吼出來的。 郁云慈身形未動,不屑地看著她。 真該讓世人都來看看,所謂的才貌雙全,端莊嫻靜的女子,究竟是個什么模樣?真不知書中的男主眼神是怎么長的,怎么就能看上這樣的女子? 若是個真白蓮,還能理解,有的男人就愛圣母女。但郁霜清明顯是個偽白蓮,甚至說白蓮都侮辱了這個詞。 「你以為自己是什么身份?一個妾生女,配庶子才是正理。難不成還妄想嫁進世家做主母,就憑你,還真不配!你以為你娘被扶正了你就是嫡女了,少自欺欺人。你娘還是妾的時候就生了你,你就是個庶女!」 身份是郁霜清最在乎的事情,在方氏沒有扶正前。她做了七年的庶女,其中的委屈她現在想想都恨成氏。 成氏是嫡母,高高在上,對于她們母女不屑一顧,就好比看貓狗一般。 那時候死丫頭是府中唯一的嫡女,錦衣玉食,走到哪里都能受到別人的夸獎。 而她呢,永遠都是躲在角落里,看著成氏經常帶著死丫頭出門做客。娘也只能天天守在屋子里,期盼夜間父親會來。 爹雖然寵愛娘,但娘只是一個妾,府中的事務都是成氏把持著,就憑爹那些俸祿,能給她們什么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