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趁著她在屋子里走來走去消食的當口,采青把做好的防蜂護罩拿出來。 說是護罩,其實因為時間趕,極其簡單。 就是大大的帽子垂著長長的紗幔,不過是固定住的紗幔,類似于圓柱形撐開的帳篷。這樣蜜蜂就的這不了身,而他們也能從白色的紗幔中觀察到蜜蜂。 支撐紗幔的是篾絲,夾在兩層紗幔間,再用針線固定住。 景修玄他們看到這東西時,明顯很驚訝。法子不算精妙,但勝在實用。 她又感覺到侯爺那莫測的眼神,心驚著,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心虛。心中祈禱他可千萬別看出什么不對勁來,同時提醒自己以后莫再說什么出格的話。 賢王和匡庭生兩個少年躍躍欲試,穿戴好便去了后山養蜂場。她沒有跟去,因為侯爺的眼睛一直看著她。 她覺得他可能有話要對自己說,心里忐忑著。 「你現在膽子倒是大了,連蟲子都不怕。猶記得那年你八歲,郁夫人帶你來侯府做客。二房的四堂弟用春蠶捉弄你,你嚇得哇哇大哭,上吐下瀉,回將軍府后病了整整半個月?!?/br> 他的語氣平緩,不冷不淡地說著。 她哪里知道原主的事情,索性低頭,裝害羞狀。 屋子里靜下來,他的眼神從幽深轉為暗沉。方才的事情是他捏造的,她根本就沒有隨成氏到過侯府,二房四堂弟也沒有捉弄過她。 可是她沒有反駁! 這意味什么? 意味著她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郁云慈! 他站起來,目光深遠,「抬起頭來?!?/br> 她依言,心里納悶著。 「我不管你是誰,但你記住,要裝,就裝得像一些!」 第28章 毒舌 他在說什么? 她的身體傾刻間僵住,恐怖感瞬間漫延至周身。渾身的血液像被冰凍一樣,她甚至能感覺自己手腳一寸寸變涼,指尖都在發麻。 甚至她能感覺到自己似乎心神分離,魂魄飛散,恨不得立刻遁地而去。 是不是自己露出的破綻太多,所以他看出來了。那么他是什么意思,他讓自己裝得再像一些,是不是就是不會揭穿自己的意思? 「侯爺…」 她的聲音抖得不象話,如風中的落葉,只要來一個輕風,便能與樹木脫離,死生不見。她的腦海中不停地設想著自己的下場,他會怎么處置自己呢? 對,不能承認。 打死都不能承認! 「侯爺…我不明白您在說什么?我是將軍府的二小姐,您的夫人哪,還能是誰?之前在將軍府,我…確實是裝的,要不然哪里能活到現在…」 她連頭都不敢抬,也沒有聽到他出聲。但她能感覺到他的眼神,在緊緊地盯著自己??謶指芯o緊地扼住她,她險些喘不過氣來。 想象出來的可怕結果在她的腦海中交織著,令她不由得渾身發抖。 「你抖什么?」 「我…沒抖……」 他諱莫如深,看著她裙擺晃出的波浪。 這姑娘的城府還是不夠深,不知她到底來自什么地方,居然知道那么多的萬物玄機。倒不是她表現出格,而是他自己… 所以他才會想到那種可能。 顯然,他猜對了。她和他一樣… 她太過隨性,根本不像一個養在深閨中的女子。仔細一想,倒是與崇嶺邊關的那些部落異族人很像,卻比他們更加見識博廣。 「站好!」 「那個…侯爺,您別嚇我,我膽子小…」 膽子??? 依他看,她除了膽子大,其它的什么都不行。若不是膽子大,一個女子敢拿劍刺人,若不是膽子大,被自己識破還能站著沒倒? 他冷哼一聲,「膽子小是好事,才知道如何小心保住你這條小命。以后切記少說多看,謹言慎行,須知多說多錯,少說少錯的道理?!?/br> 她漸漸清明,他這話又是什么意思?聽著像是在教她以后如何為人處事,如何騙過別人,捂緊自己冒牌貨的身份。 只是真是自己想的那樣嗎? 「是,我以后一定聽侯爺的話,以后侯爺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馗?,我一定天天呆在屋子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安安分分的絕不主動惹麻煩?!?/br> 要想保命,表忠心是不二法則。 「你抖什么肩?」 她抖肩了嗎? 不用她說話,景修玄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道:「頭搖身晃,形神離體,一看就是慣會巧言令色之人。好的不學,偷jian?;故菍W了不少。以后在我面前,不耍這些滑頭,給我站直,看著我!」 他一番厲喝,嚇得她就抬起了頭,心里罵了一句賊老天。 這男人好看是好看,嘴倒是挺損的。而且說起話來殺氣騰騰的,好像隨時要人命似的。哪里是個富貴窩里養出來的公子哥,分明像個戰場上將軍。 就是因為他總是無形之中散發出來的殺氣,才令她膽寒,生怕他一怒之下,就結果自己的小命。 她心里嘀咕著,嘴里低聲分辯,「侯爺,我是害怕…」 她是害怕才抖的,猛然被人揭穿,她當然心驚rou跳。不過卻是有了底,看來縱使他知道自己來路不明,亦不會把她當成怪物。 他冷冷一笑,抱胸而立。 「怕什么,莫不是怕別人揭了你的皮?」 什么叫揭皮,她又不是厲鬼畫皮,哪有什么皮可揭? 這還真是蹬鼻子上臉了,敢情他還訓出癮來了。她可不是生來找罵挨的,雖然保命重要,但也不能窩囊。 她慢慢平靜下來,緩緩心神,不自由地咽了一下口水。然后清著嗓子,這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侯爺,我現在可是您的妻子。俗話說得好,夫妻一體,要是別人欺負我,您身為丈夫的可不能看著?!?/br> 「我有說看著嗎?」 他不會看著,他的意思是要是有人欺負她,他會相幫嗎? 她許是想通他不會揭發自己,還有幫著自己,心神漸漸合一,腿漸漸不抖。但人還是僵著的,連頭都不敢動一下。 那顆自穿到這本書中始終懸著的心,奇跡般地安定下來。 莫名的,她有些鼻子發酸。 他的語氣冷硬,卻始終還是變相承諾會護著她。這樣維護的話,自奶奶去世后,她便再也沒有聽到過。 許是心神一松,她不自覺地低聲嚅道:「我…還是怕…侯爺您說我以后要如何做?」 是啊,她是害怕的。 陌生的朝代,陌生的環境,還有未知的將來。若不是剛穿越過來就面臨著生死考驗,讓她快速融入這個世間,恐怕她不知要惶然多久。 侯爺能看出她不是原主,會不會別人也能看出來? 她的頭是垂著的,后頸處還有細短的發絲不羈地翹著。便是她沒有抬頭,他仍然能感覺到她周身散發出來的無所歸依。 他認真地看著她,眼底的深意似濃墨般。 許久,他淡淡地地道:「不用刻意,如常就好?!?/br> 她確實比較聰明,編的借口也合理。一個在繼母手下討生活的女子,在娘家忍氣吞聲,嫁人后才恢復本性倒是說得過去。 若不是他有相同的經歷,恐怕根本不會想到…… 郁云慈則在心里想著,既然如常就好,那他是怎么看出來的?她狐疑著,卻不敢相問。 等了半天,終于聽見他道:「出去吧!」 她如蒙大赦,始終不敢看他一眼,慌忙提著裙子出門。想到他的話,又放下裙子,慢慢地走出去。 屋外的陽光刺目,從層迭的樹葉間隙中折射中一道道的光線。她走出他屋子的范圍,站在一棵樹底下,抬頭望去,不由得用手遮在頭頂。 樹是一棵老槐樹,樹葉繁密,結著綠色的槐莢,一串串地掛在葉子中間??上Р皇俏逶?,若不然,還能吃到槐花飯。 她心里輕嘆著,即使剛被人識破身份,自己還有心思在這里想吃的??梢娮孕∮H緣淡薄也是有好處的,至少心夠大,夠隨遇而安。 光線暈成一圈圈,似有五彩顏色。太陽還是那個太陽,陽光底下的世界卻不是她的世界。她是不是應該慶幸侯爺是個冷漠的性子,冷漠到不關心自己的夫人是人是鬼嗎? 手搭涼棚看去,山腳下飄動著兩團白色的影子,她知道那是匡庭生和賢王殿下。她長吁一口氣,覺得自己要出去透透氣。 她朝山腳那邊走著,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 聽著兩個少年不時傳來的議論聲,看著他們朝氣蓬勃的身影,覺得有些羨慕。師兄弟二人站在一起,都是十分出色的少年,加上出身教養,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她在看別人的同時,別人亦在看她。 遠處,景修玄高大的身影立在她之前站過的樹底下。仿著她的樣子,抬頭看著樹葉間隙透出來的光。 再次眺向遠處,望向她靜立在鄉間的身姿。 他目光深邃,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一個小人兒探出身影,「舅舅…」 他轉過頭,看到檀錦。 檀錦像是午睡剛醒,眼惺忪著,小手揉了一下,「錦兒想找舅母…」 高氏在后面跟著,一副不敢上前的模樣。她雖然沒有見過其他的貴人,但她能感覺到侯爺身上有種說不清的氣勢,令人心生敬畏。 景修玄一個眼神斜過去,她立馬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他再低頭看向檀錦,長腿一邁,朝莊外走去。檀錦的小短腿小跑著跟上他,他似乎感覺到,放慢了腳步。 出了莊子,來到山腳下,檀錦遠遠便看到郁云慈。有心想朝舅母跑去,抬頭看一眼高大的男子,沒敢那么做。 郁云慈不經意回頭,便看到一大一小兩個人朝自己走近。大的身長似松,小的才及他的膝蓋。兩人身高落差極大,有種說不出的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