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娘,我們不能再等,一定要阻止他們在一起。若真讓他們日久生情,女兒怎么辦?我不想再受這樣的煎熬,半刻都不想等,娘…」 「娘知道,你放心,她看到娘送的東西就知道怎么辦了。若是她敢不從,休怪我不念母女之情!」 郁霜清不知道自己娘送的是什么東西,但娘做事向來穩妥,她希望事情如娘說的那樣順順利利的。 她心里期盼著,從方氏的院子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一宿沒怎么合眼。 就連在夢中,她都夢到自己嫁進侯府。十里紅妝,人人羨艷。她坐在花轎中,想著將要共度一生的男人,聽著外面別人羨慕的議論聲,笑醒了。 醒來后,看著還在自己的閨房中,不免有些失望。 但夢是祥兆,說不定自己很快就能嫁進侯府。如此一想,重新歡喜起來,命丫頭給她梳了一下最時興的發髻,穿上最好看鳳仙裙,在屋子里轉了兩圈。 用過飯后,照例去方氏的院子。 不想迎面看到一個慌慌張張的婆子朝母親院子跑去,那婆子似乎還看了自己一眼,眼神落在自己的胸前。 難不成是自己今日穿的衣裙太好看,好看到令婆子忘記禮數,明目張膽地看自己? 她心里一喜,論長相,她不比那死丫頭差。 自古男人皆愛美色,將來她成為侯夫人,那男人肯定會為自己傾倒,寵愛有加。就像爹對娘一樣,呵護備至二十年,恩愛不減。 那婆子跑到方氏的院子里,來不急喘氣,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夫人…門外來了許多乞丐…說是與大小姐…」 聽到乞丐兩個字時,方氏正想訓斥這不知禮數的婆子。不想接下來婆子說到清姐兒,她忙問道:「說大小姐什么?」 「他們說…與大小姐…有情…」 「胡說八道!」 方氏氣得發抖,「呼」一下站起來,「快說,他們怎么說的?你們是死人嗎?不知道把人趕走?」 那婆子被她一嚇,立馬跪下來,「夫人…府門外圍了許多人…那些人都說曾與大小姐…春風一度…」 趕過來的郁霜清聽到,整個人呆住。 她「啊」地叫一聲,上前就去踢那婆子,「快,拉出去打死!」 「你這孩子…她不過是來報信,你打死她做什么!」方氏喝住女兒,看著倒在地上的婆子,按住心頭急怒,厲聲問道:「他們還說了什么?」 婆子早知此事不落好,可是不來報,她只會更慘。 「夫人…他們說大小姐…胸前有一顆紅痣…」 郁霜清腦子里「嗡」一下,接下來她什么也聽不到。怪不得剛才這婆子看自己胸前,莫不是在想她到底有沒有長紅痣?她看著娘帶著下人們離開,屋子里只剩她一個人。 就算是沒有一個人,她仍感覺自己像被人剝掉衣服般的難堪,身體動都動不了。而且四周好像有許多的嘲笑聲,不知從哪里發出來的。 他們譏笑她,羞辱她。 「??!」 她大叫一聲,人跟著沖了出去。 將軍府的大門處,已被人圍得水泄不通。十來個乞丐正口沫橫飛地向圍觀之人講述著他們與將軍府大小姐的風流艷事。 尤其是那顆紅痣,他們描述起來香艷無比,似乎極愛那美妙的雪中一點紅。 「張老六,你胡吣什么呢?那日與郁大小姐共同的人明明是我。你們不知道,郁大小姐那顆紅痣長得妙啊…」 「胡說,明明是我…」 「是我…」 「不對,是我才對……」 眾乞丐爭吵起來,都說與郁霜清春風一度的人是自己。方氏人在門后,聽到聲音,眼前一陣陣發黑。 這些下作的人,是從哪里冒出來的,怎么敢在將軍府的門口就那么大聲誣蔑清姐兒的貞潔?她的手死死地掐進手心,緊咬著牙關,恨不得命人把那些當下打死。 外面響起哄然大笑,圍觀的人開始起哄。 「張老六,你說和郁大小姐睡過,那你來說說,郁大小姐滋味如何???」 張老六舔著唇,咂巴一下嘴,瞇起眼來,似在回味,「妙不可言哪!就好比天天吃餿飯硬饃的,突然有人請你吃了一道里河鰣魚,細滑無骨,食之難忘?!?/br> 「好你個張老六,還會拽酸詞,那什么里河鰣魚,你吃過嗎?就拿它和郁大小姐相比,到底有沒有個準頭???」 張老六似乎急了,臉脹得通紅。本來黑黝的膚色,看著紅脹脹的,引得那取笑的人和周圍的人哄堂大笑。 此時,郁霜清已趕到門口。外面的聲音她聽得清清楚楚,那些笑聲聽得她耳中像厲鬼索命。她整個人都在發麻,手腳冰涼。 她的眼木然著,死死地盯著緊閉的大門。 方氏回頭一看,被她臉上的猙獰嚇一跳。 「清姐兒,你趕緊回去,這不是你一個姑娘家該聽的?!?/br> 「娘…一定是那死丫頭…一定是她做的。娘…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她!」 郁霜清說著,人就要往外沖。方氏對婆子下人使眼色,眾人把她拉住,她拼命掙扎著,腦子里只有一個想法,就是那死丫頭一定得死! 那死丫頭怎么敢這樣羞辱她? 她胸前長有紅痣的事情除了她貼身的丫頭和親娘,按理來說應該不會有人知道,那死丫頭莫不在府里時就憋著壞,偷偷打聽她的私事? 好一個心機歹毒的丫頭,她和娘怎么就被騙了呢? 方氏同在心里后悔著,早知那死丫頭都是裝的。她怎么可能讓對方嫁出去?千般算計到頭來,反倒害了清姐兒。 那些腌臜的人肆無忌憚地談論著她的清姐兒,就算是被壓下去,清姐兒的名聲也毀了。別說是嫁進高門,便是一般的人家都不敢聘為正妻。 那死丫頭好毒的心思,是不是因為昨天她派如晴送東西過去,所以那死丫頭才起了歹心思?要真是那樣,豈不是自己害了清姐兒? 不,都是那死丫頭心毒,不顧姐妹情份,一出手便是置清姐兒于死地。 「你們趕緊把大小姐帶回去,好生照應著,大小姐若是任何的閃失,你們全部亂棍打死!」 她狠狠地吩咐著,下人們哪敢不從,幾人硬拉著郁霜清離開。 門外那些污七八糟的戲謔聲還在不停地傳入耳中,方氏朝幾個家丁使眼色。那幾個家丁之前已經出去驅趕過那些乞丐。 可不知為什么,圍觀的人中似乎有人在護著乞丐們,把他們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夫人…若不然報官吧?!?/br> 將軍府的管家看情形不太對,那些人有備而來,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他們沖著的是將軍府,眼下將軍不在府中,夫人一介婦人若是出門理論,只會招來別人的非議和羞辱。 方氏眼前發黑,氣得渾身發抖。 她知道自己不能出去,出去只會更中了那些人的計。 「好,你一邊派人去報官,一邊派人去找將軍?!?/br> 「夫人放心,老奴已派人去尋將軍了,這會兒應該快回來了?!?/br> 方氏一手按在胸口,她身邊的婆子忙上前扶住她。她咬著牙,目眥欲裂。都怪她太過仁慈,才會有今日之禍。 千不該萬不該留那死丫頭一命,應該早早弄死,一了百了。 「喲喲,張老六,按你這么說。你可就是將軍府的姑爺了,郁將軍是你的丈人,郁夫人就是你的岳母。到時候擺喜酒,可別忘了請大伙都去喝一杯??!」 「一定一定,以時候大家都來賞光……」 「你們是誰?竟然敢在將軍府門口生事,全給我抓起來!」 方氏眼里有了神采,是將軍的聲音。 郁亮虎目一掃那群乞丐,他話音一落,將軍府的門就開了。里面的家丁魚貫而出,開始上前去抓那些乞丐。 「別啊…岳父大人,小婿這廂有禮…」 「我才是將軍府的姑爺…」 乞丐們七嘴八舌地爭論起來,只把郁亮氣得脖子梗起青筋。剛才府中的下人去尋自己,說有人在府門外污蔑清姐兒的名聲,他還不信。沒想到事情比他想得還要糟,這些人豈止是污蔑,根本就是欺辱! 「堵住他們的嘴,全部押去順天府!」 「將軍,您怎么不聽他們好好說說。畢竟是與郁大小姐有過夫妻之實,若是誤抓了,只怕到時候郁大小姐心疼夫婿,與將軍您心生間隙?!?/br> 有人替乞丐們報不平,郁亮眼一瞪,看向說話的中年男子。 「你是何人?」 「路見不平之人?!?/br> 中年男子并不懼怕郁亮,而在此時,掙開的張老六學著書生的模樣朝郁亮行禮,「岳父大人在上,請受小婿一拜。小婿慚愧,沒能發乎情止乎禮,與郁大小姐做下丑事。但男子必須有擔當,小婿請求岳父大人,將郁大小姐下嫁,必將疼寵有加?!?/br> 「你放屁,老子才是郁大小姐的相好…」 「我是…」 「你是?那你說說,郁大小姐胸前的紅痣是長在左邊還是右邊?」 張老六一時語塞,似乎真的答不上來。那問話的乞丐得意地挑著眉,「答不上來了吧,我就不告訴你…哈…」 人群也跟著笑起來,郁亮的臉黑得嚇人,脖子上的青筋梗得更粗。 他手往腰間一摸,這才發現自己出門會友,未佩戴寶劍。 看到他的動作,張老六快速往后一退,大聲嚷著,「呀,岳父不認女婿,想殺人滅口了!」 張老六叫著,余下的乞丐跟著「呼拉拉」散開,朝人群中跑去。人群自動地讓出路來,很快十來個乞丐跑得無影無蹤。 過了好大一會兒,圍觀的人也跟著散去。 郁亮黑著臉,氣得一腳踢在門口的石獅上。 方氏就站在門里面,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郁亮抬腳進府,大門很快緊閉上,隔絕了一些人的探頭探腦。 「將軍…清姐兒被人欺負至此,妾身恨不得手刃那幕后指使之人…」 「幕后指死的人?你知道是誰?」 方氏暗氣,這個頭腦簡單的男人。難不成真以為自己的清姐兒會與那些下賤的人有什么瓜葛不成? 「清姐兒自小守禮,從不在外拋頭露面。她的私密之事,除了妾身和服侍她的丫頭,還有誰能知道?也是清姐兒沒有防人之心,她把別人當親meimei,哪成想著別人卻長著蛇蝎心腸,恨不得置她與死地…」 郁亮的眉擰在一起,她指的是二丫頭? 二丫頭雖然和成氏一樣,心眼多了些,但不至于會害大丫頭。她也是郁家女,敗壞大丫頭的名聲對她有什么好處? 方氏心冷下來,這男人莫不是在懷疑她的話?曾幾何時,對她百依百順的男人居然變得如此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