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李向森沒有和縣令回縣衙，在家里安慰整個人都不好了的李老頭子，李老頭看著李向森許久，道：“老大，剛剛大人說的話是啥意思，我讀書少，聽不懂?！?/br>
    李向森抬頭，看著李老頭子紅彤彤的眼睛，心里知道，自己爹這不是讀書太少，心里不懂，而是從心里不愿意相信，他供了二十多年的兒子，到頭來連個童生的身份都沒有保住。

    如果是之前，李老頭子還能安慰自己，他沒有白花錢，老五再怎么不好也考上了童生，別人都是羨慕嫉妒恨他們家呢？

    童生沒什么大用，可是說出來之前也是有面子的，現在，什么都沒有了，什么都沒有了。

    李向森不忍心看李老頭子的眼神，還是忍著心痛道：“剛剛縣令大人的意思是老五以后再也不是童生了。再也不能當讀書人了?！?/br>
    李老頭子捶著地，一個勁的流淚：“老五，老五你說怎么會成這個樣子呢，我為了你可是家底沒了，家也分了，地也賣了，現在為什么會成這個樣子，為什么??！”

    李致遠也是拼命搖頭道：“不會的，不會的，科舉都過去好幾個月了，為什么縣令突然之前跑來找我了，是不是子寒在外面亂說話了?！?/br>
    他記得，華兒上次回來提過子寒把他們家賣地的事情當著夫子的面說了，李致遠越想越有道理，拉著李老頭子道：“爹，是子寒，是他要害我，肯定是他?！?/br>
    小小年紀，怎么能心思這么歹毒呢？

    李老頭子如同無頭蒼蠅一般，跟著點頭，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不讓他怨一個人，他后半輩子都活不下去了。

    “子寒就是個孩子，夫子縣令有誰能聽他的??！”李向森道，他不是為了子寒狡辯，而是他真的這么認為的。

    “都到了今天的地步，你還護著子寒，是不是只有子寒把老五害死了，你才能知道，子寒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崩罾项^子喊道！

    “當初我就說家里沒錢先讓華兒去讀書，結果子寒也去了，還鬧出來這么多事情?！崩罾项^子哭著喊著道。

    李向森這個時候已經不想評價這兩個人的想法了，只能沉默以對。

    李老頭子氣的不成樣子，只是躺在炕上喘氣，李向森以為事情到了這里就結束了，也放心的給兩個人做飯去了。

    李老頭子睡了之后，李向森看著李致遠道：“你還是找一個活干，能賺一點是一點，將來華兒讀書，不能一直指望著我??！我們都分家了?！?/br>
    李致遠聽了這話，沒有吱聲，這個時候李老頭子睡了，他不管說什么，對他自己都十分十分的不利。

    華兒的學費，他怎么能弄得來呢？

    李向森見李致遠沒有吱聲，只好出去做飯，出了這么大的事情，李致遠也得有個適應的時間。

    李致遠在李向森走了之后，和老五媳婦兩個人一塊哭了，李致遠年少考上了童生，如今當了多年童生，已經做好的當一輩子老童生的準備，可是卻連個童生的身份都沒有了。

    李致遠哭的傷心，李向森忙著做飯，沒有人見到，李老頭子閉上的眼睛，又睜開了一瞬間后，流了兩行淚。再次閉上了。

    他不睡覺現在還能干什么，家被他折騰成這副樣子，那幾個兒子，老二老三知道這件事情之后，還不一定在背地里怎么笑話他們家呢？

    笑話他看走了眼，把老五當成寶貝，剝削他們一大家子。

    晚上吃過飯后，李老頭子在大街上走來走去，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何潤潤的家里。

    看著穿新衣，頓頓吃的好，滿臉笑容的萍萍子寒，李老頭子不知道該如何說明心中的悔恨，他只知道，他后悔了。

    何潤潤把被子拿到陽光下面曬，結果抬眼就看到李老頭子孤苦無依的站在何潤潤家門口。

    何潤潤心里升起警惕，這是又要干什么。

    何潤潤心里想著最近他們家發生的事情，心里想著李老頭子來的目的，除了為了老五要錢之外，也不會有什么其他的目的了。

    “你來干什么？”何潤潤問道。

    “我想接你回家?！崩罾项^子看到何潤潤，立刻說道。

    何潤潤覺得自己耳朵有些不大好使，之前這李老頭子可是變著法的從她手里扣錢出來的。

    “不回，我們現在已經沒有關系了?！焙螡櫇櫪碇睔鈮训恼f道。

    心里則是暗暗慶幸，還好她當初要了和離書，否則，就是李老頭子這一天變一個說法的態度，鬼知道是不是把她手里的錢騙光之后再把她掃地出門??！

    或者是這個地方離華兒上學的位置近，他要把這個房子給占了？

    反正李老頭子在何潤潤心目中的形象，已經成了一個為了好處，不擇手段的人。

    “你知道老五的功名沒有了嗎？咱們家現在什么都沒有了，你還不回來和我一塊生活嗎？”李老頭子有些傷心的說道：“桂英懷著孩子，不回家，子寒萍萍也不回家，我們才是一家人，你們單獨過日子了，算什么??！”

    李家現在是最需要她們的時候，為什么她就不能重新回來呢？

    何潤潤道：“我和你和離了，肯定不會回去的，至于桂英他們，你去問她們去?！?/br>
    反正只要五房還有讀書人，五房自己又沒有能力供他讀書，就必須啃大房的，她回去還得被人理直氣壯的啃，她是吃飽了撐的才會回去。

    李老頭子聽何潤潤說不回去，坐在門口就開始嚎喪，洪桂英還以為何潤潤家里又來了什賊人，出門一看，才知道是李老頭子，她那個公爹。

    李老頭子看到洪桂英，更是哭了：“你們跟我回家，現在家里出了這么大的事情，你們怎么能不回去呢？”

    洪老太太跟著出來，看著哭成一團的李老頭子，心里有點痛快，嘴上道：“親家，按照道理我們是應該回去的，可是誰讓向森家里連個像樣的住著的地方都沒有，反正老五現在童生也當不成了，你看是不是把老五送回鄉下，然后桂英帶著兩個孩子回去?！?/br>
    “那怎么行，就算老五不是童生了，華兒也是要讀書的?！崩罾项^子哭著道。

    洪老太太道：“您說老五能讀書，你看看他讀了這么多年，讀出來什么了，你說華兒能讀書，華兒這么小，哪里就能看出有沒有天賦了，還有就是你不讓老五一家四口回鄉下，桂英就是想回去，也沒有多余的地方，不能讓桂英跟著你和向森擠一間房子吧！”

    “可是華兒讀書怎么辦？”李老頭子嘟囔道。

    “那就讓華兒來回走，不就是多了幾步路，算得了什么？”洪老太太說完，心道：還興許再念幾天，就念不起書了呢？

    “那桂英跟著我回家吧！”李老頭子道。

    洪老太太搖頭道：“不行你得先去把老五送家去，我才放心讓桂英住進去?！?/br>
    李老頭子渾渾噩噩的走了，洪老太太拍了拍自己胸脯，看向何潤潤道：“你看事情解決了?！?/br>
    何潤潤看著李老頭子離開的背影道：“老五可不會輕易放過老大?！?/br>
    “那也得看情況，供二十多年連個童生的身份都沒有，李老頭子也該為自己的后半生好好考慮考慮了，是死拉著老五不放手，還是老老實實的跟著老大，踏踏實實的養老，是個人都知道怎么選對他好?！焙槔咸?。

    何潤潤可沒有洪老太太這么樂觀，李老頭子如果真的能看清，也不至于把好好的一個家作成這個樣子。

    只不過，老五失去童生身份這件事情，到底能讓李老頭子迷途知返，還是變本加厲，還得以后再看。

    李老頭子想了一路洪老太太的話，他不得不承認，李家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氐郊依?，見到老五的第一句話就是：“老五，明天你們一家人回去吧！”

    “爹……”李致遠聽了這話，下意識的就要反駁，他可以在這里伺候爹，給大哥看家，等等好處。他可以信口瞎掰個三天三夜。

    “老五啊，老大和你說話的時候，我根本就沒睡著?！崩罾项^子道：“我為了讓老大幫你，和老大的說辭是你要讀書，可是你現在不讀書了，如果你們回到村子里，老大看在我的面子上，每年還能給華兒把學費錢出了，其他的錢，我再給華兒省一省，也就夠華兒用了，若是你繼續住在這里，真的讓老大對你死了心了，你讓華兒以后可怎么辦呢？”

    老五不想回去，在這里多好，有熱乎的炕睡，有現成的飯吃，他回了村子里能干什么，現在他的那幾個哥哥，誰還能管他呢？

    “爹，我和大哥，是親兄弟……”李致遠說道。

    “不是親兄弟，也不能幫你這么多年，回去吧，這么大人了，也該學會自己養家了?！崩罾项^子說道。

    在李老頭子心中，只有會讀書的，才是有前途的，縣令大人說了，李致遠肯定不能讀書了，可是華兒還有希望，再加上李致遠也是李老頭子疼愛多年的兒子，因此李老頭子沒有說什么過分的話。

    可是就是這樣，李致遠也有一種自己被冒犯的感覺，他看慣了李老頭子犧牲旁人，可是卻沒有想到，終于有一天，自己也成了那個要被犧牲的人。

    李致遠不知道是用什么樣的心態收拾好東西，回家的，華兒放學回家就得知了他們一家要回老家的消息。

    看著李致遠消沉的樣子，華兒沒有過多的吵鬧，李老頭子把華兒拉住道：“以后你要好好讀書，李家，還指望你呢？”

    華兒點了點頭，低下腦袋掩蓋住眼中的怨毒，爺爺把他們攆走不就是為了讓李子寒回到家里住嗎？

    華兒低頭跟著李致遠往家里趕去，以后，他一定要讓李家的人后悔這么對他們五房。

    第55章

    把老五一家子送走，李老頭子仿佛老了十歲，沒有了全部的生氣，轉身對著李向森道：“你現在去把桂英和孩子接回來吧！”

    李家現在的情況，子寒也是半個李家人了。

    李向森點了點頭，他等著這一天已經等了許久了。聽了這話，忙不跌的便去接桂英回家，之前桂英不在的時候，他也沒覺得什么，可是等周圍老婆孩子都不在，只有五房一家的時候，他才真正體會孤獨的滋味。

    李向森以為經過這件事情，李老頭子可算是想通了，因此沒有掩蓋自己開心的情緒。

    李老頭子看著李向森這么開心的樣子，心里有些不舒服，老五再怎么樣也是他寵了二十多年的兒子。

    李向森高興的朝著洪家走去，洪桂英捧著個肚子，有些遲疑道：“真的要回去??！”

    她現在一點都不想回去，就算是在婆家現在沒人給她臉色看，沒人數她吃了多少塊rou，可是這也沒有自己家過的舒心不是。

    洪老太太見了沒好氣道：“咱們兩家也沒離多遠，也就是隔著兩條街的距離，回頭等你生了孩子，我就去照顧你去，想必李家人也說不出什么不是來?！?/br>
    洪桂英聽了，心里這才放下心來，等李向森來了之后，收拾東西，帶著萍萍和子寒回到了李家。

    雖然子寒萍萍在何潤潤哪里過的也算不錯，只是在李家的日子，能過好了，那就盡量養好了過。

    洪桂英帶著萍萍子寒回去的時候，李老頭子見了，說了句：“回來了?！?/br>
    晚上的飯也是李向森做的，大塊大塊的紅燒rou，李老頭子一臉慈祥的給萍萍子寒夾了好幾塊紅燒rou，又對著洪桂英道：“桂英啊，你現在一個人吃兩個人的份，可得多吃點好的?！?/br>
    李老頭子這換了張臉的態度，讓洪桂英心里一頭霧水，就連子寒萍萍也是一臉糾結的看著碗里的紅燒rou。

    李老頭子滿臉慈祥的看著子寒萍萍，問道：“你們怎么不吃??！”

    李子寒心道：我怕你在rou里下毒了。

    李子寒也知道這樣的情況一點都不可能，僵硬的把紅燒rou放進嘴里，味道真好，可是就是太好了，實在是不像給他們吃的。

    李老頭子看著這些rou菜，心里想著：華兒在就好了。

    可是他知道，不能再讓老大寒心了，就算他心里想著華兒將來能有出息，可是經過了這么多的事情之后，他也是清楚意識到了一點，就是他養老將來肯定是要靠大兒子的。

    只有他把自己的身子骨養好了，將來才能照顧五房一二??！

    不然以他這幾個兒子的涼薄勁頭，將來他不在的那天，華兒的前途也跟著不在了。

    洪桂英每吃一塊rou，李老頭子都眨了下眼，心疼的不得了。

    一頓飯下來，洪桂英也覺得有那么點的不對勁，想著那天和洪老太太好好'琢磨琢磨李老頭子這心里是怎么想的。

    子寒每次下了學堂還會去看何潤潤，被李老頭子知道了，也沒有說什么不許去這樣的話。

    在他心里，何潤潤都和他過了大半輩子了，就算是他寫了和離書，只要他想，何潤潤就還是他的妻子。

    何潤潤見子寒吃好喝好，也沒受了委屈。也就放心的當上了自己的獨居老人。

    現在天氣漸漸不那么冷了，何潤潤想賺錢的打算再次冒了出來。

    雖然何潤潤不算缺錢，可是生命在于運動，她閑了一個冬天，整個人閑的都快要發霉了。

    何潤潤包了rou餡餃子到門口去賣，三文錢一個，五文錢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