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莊心里暗笑，面上卻是淡淡地看著史密斯，眼里毫無波瀾：“那道激光能夠破壞人體結構，別怪我沒提醒你，治療儀是檢查不出來的，而你，一年兩年或許還看不出來，等到十年八年，你的免疫能力就會越來越差，身體越來越軟，到最后誰都救不了你?！?/br>
    史密斯第一個反應是不信，但是看云莊這樣淡定的表情，說得真像那么回事，心里就開始慌起來，不過言辭之間還是勉強保持了自己的高姿態：“不可能，你以為我那么容易就上當？如果真是這樣，你到時候也要接受法律的制裁！”

    “法律？”云莊不屑地哼笑出聲，“已經死了的人，有什么資格提法律？史密斯，我真不知道該說你蠢還是說你傻，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嗎？讓你走到現在這一步的，不是我，甚至也不是你，你自己好好想想。至于你的傷，愛信不信，反正我已經說完了?！?/br>
    “那么，現在你可以走了?！闭f完，云莊便不再搭理史密斯，兀自坐了下來。一旁的彼得斯夫愣了愣，旋即也跟著坐了下來。

    看著云莊這副摸樣，史密斯心里更是對云莊的話信了八分。走到這一步，走到這一步……他為什么會去挑釁云莊，不就是自己好兄弟方竹受了欺負嗎？可是徐莊到底什么意思，害他受了傷的，不就是那道激光嗎？

    等等，逐本溯源往回看，如果不是方竹的事情，不是方竹跟他說了徐莊的事情，接下來的一切都不會發生，那該死的激光更不可能會射到自己手上！難道，難道這一切都是方竹設計好的？不，不可能，方竹是那么善良那么美好的一個人，讓他忍不住想要去保護，這樣的人怎么會……

    史密斯一邊走一邊苦思冥想，臉上的表情都換了好幾撥。

    “史密斯，你怎么了，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是生病了嗎，需要我帶你去醫務室嗎？”史密斯離開虛擬倉室，迎面撞上了一身白色襯衫的方竹。

    史密斯眼神閃了閃，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方竹愣了一下，這不對啊，史密斯向來自視甚高，去醫務室這種事情不可能讓別人陪同的。他勉強笑了笑，陪著史密斯走了兩步，然后作恍然大悟狀：“哎呀，史密斯，我想起來了，奕飛叫我去虛擬倉陪他練習，你知道再過不久就是實戰練習，他一直想當戰斗組的首席哨兵?！?/br>
    史密斯茅塞頓開！實戰演習，對，開學十周之后會有一場實戰演習，從而選出每個系的首席，不僅僅是戰斗組，連他們精神力系也一樣要選出首席。

    一直以來，特等班都是每個系中的精英組成的班級，更何況他在入學考試的時候拔得頭籌，精神力系的首席除了他別無二選，方竹……完全有動機去挑撥他跟別人的關系而現在看來，方竹成功了，他從一開始就想借刀殺人！

    人心就是這么一個奇妙的東西，當信任出現裂痕，就會有眾多理由來佐證這種不信任感，不管有沒有道理，可不可能，有了懷疑，裂痕就會越來越大。

    云莊自然不知道，自己不過是隨口給方竹上了眼藥，竟然會達到這么卓越的效果。不過即便知道了，他也不會好心去解開這個誤會。更何況，他現在已然自顧不暇。

    【莊莊，左邊！哎！我說右邊，后面后面，打它！】

    【瀟灑哥，閉嘴！不然我就切斷聯系】云莊忍無可忍威脅了這只聒噪的蛋，精神力進一步增長，他發現自己隨時可以切斷跟瀟灑哥的聯系，這樣雙方都無法感應到對方想說什么，除非瀟灑哥變回原樣。

    耳根子總算得到片刻清凈，云莊凝聚出精神力絲，擊破身后的一只虛擬怪。

    放眼望去，無邊無際的沙漠，彌散天地的滾滾黃沙就是最好的掩體，無數的虛擬怪時不時從沙漠下面鉆出來，從各種刁鉆的角度攻擊云莊。

    云莊知道，這是虛擬倉模擬出來的擬態，在進入之前有一個選項，有很多場景都可以選，云莊選的隨機，沒想到就隨機出了一個沙漠地形。

    【莊莊，我有話要說】瀟灑哥舉手。

    云莊躲開一只沙漠蜘蛛虛擬怪的蛛絲，言語間加了急促【說】

    【剛剛使用說明你也看到了，擊殺虛擬怪能獲得一個點數，從而計算擊殺率，那你打算要多少的擊殺率？】

    【我會盡力】

    【莊莊，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想過沒有，要是你的成績比其他人高出太多，很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和懷疑】

    云莊沉默片刻，就這一會兒發愣的功夫，密密麻麻的虛擬怪又從地底鉆了出來，云莊頓時頭皮一麻【大概比史密斯多幾個百分點就行了，我有分寸】

    【你有分寸？】瀟灑哥怪叫道【你有分寸還設置成無限型，這非得把你的精神力壓榨的一點不剩，到時候靠什么抑制向導性精神力？靠什么控制你意識源里另外一股狂暴的精神力？本先知怎么會有你這么蠢的主人】

    云莊莫名其妙【我什么時候設置成無限型了？】

    瀟灑哥理直氣壯【你自己看】說著，云莊腦海里出現了一段影像，駭然是他之前給虛擬倉設定的錄像！

    云莊還震驚于瀟灑哥什么時候有了這么高端的技能，就看到影像里的自己，竟然真的選擇了無限型！

    什么情況，他的記憶出了問題嗎，他明明記得自己選擇的是普通難度啊，到底什么情況？

    難不成這虛擬倉的思維儀還能篡改人的記憶？是對他一個人還是所有人？還是說，這只是一個技術失誤而已？

    云莊生生嚇出一聲冷汗，而在他面前，浩瀚的虛擬怪大軍正一步一步朝他進發……

    第四十四章

    想象一下，被風吹成波浪紋狀的沙漠戈壁，突然涌出成千上萬的怪獸，長尾曳地的時候拖出一條長長的軌跡。它們的體型不等，卻恰恰因為這個，愈發顯得它們張牙舞爪，畫風扭曲。

    【莊莊，無限型不耗盡精神力是不允許退出的，怎么辦！】

    云莊眼神微瞇，滾熱的風撲在臉上，有一種氣血上涌的錯覺。他咬咬牙【如果我壓制不住向導精神力，你就想辦法聯系殷少將】到最后，能信任的就只有這個人。云莊心里浮現出冷漠男子的模樣，他承認利用對方和原主的關系有些卑鄙，但已經到了這一步，有什么比活下去還重要？

    盡人事聽天命，到時候人家愿不愿意幫忙，那就不是他能考慮的事情了。

    云莊抬頭，冷冷看向浩浩蕩蕩的虛擬怪大軍。

    他光棍地想，那就看看誰能跑過誰，反正不到萬不得已，他是決不會浪費一絲一毫的精神力。

    ……

    “聯邦附屬101星球昨晚八點四十五分向榮耀軍發出求救信號，據估計，有四萬蟲獸侵襲101星球，預計損失達到八千萬信用點，預計傷亡超過六十萬?！?/br>
    “101星球是邊緣星球，常年交戰，除了軍備力量，很少有人居住，六十萬人已經算得上一個很龐大的數字了，而且大部分都是邊防軍?！?/br>
    “四萬蟲獸雖然并不算多，但對于一個邊緣星球稱得上是滅頂之災，101星球能撐這么久，已經很難得了，唉，蟲獸真是猖狂?！?/br>
    殷上將沉默不語，眉間的溝壑愈發明顯。他摸了摸古銅色的下巴：“凌摯，你覺得榮耀軍團怎樣調度合適？”殷鴻疇只有在私下里才會喊殷凌摯摯兒，像這樣的會議上，他們之間的關系上下級遠大于父子。

    殷凌摯眉頭緊鎖。

    殷鴻疇見兒子沉默，還以為他在思考，于是提醒道：“精銳部隊還是要駐守聯邦，榮耀軍一共十二個軍團，蟲獸雖然戰斗力不強，但是繁殖能力和破壞能力驚人，需要的軍備力量也不會少?！币該磧旱穆斆鞒潭?，說到這里已經足夠了。

    可殷凌摯卻依舊默不作聲。

    殷上將大皺眉頭：“凌摯？”眾人的目光也都轉移到了殷凌摯身上。

    殷凌摯抬頭，面無表情地看了眾人一眼，而后，對殷上將說道：“父親，我有事情要辦?！?/br>
    殷上將愣了愣，在這種場合下，摯兒跟他的態度大抵是相似的，但是今天，摯兒竟然破天荒在會議上叫他父親，這個稍顯正式卻又十分親昵的稱呼，不難看出摯兒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去吧?！眱鹤哟罅?，總會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雖然他很好奇是什么事情能讓摯兒這樣緊張。

    殷凌摯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嘖嘖，上將的兒子就是不一樣，例行早會也敢早退，傻大個，換你你敢么？”布蘭德半掩著嘴，再這樣的早會上，沒人敢大聲喧嘩。

    特里撓了撓頭：“不敢，可能這就是我跟老大的差距?！?/br>
    “切，”布蘭德聳了聳肩，“不過我真的很好奇，老大還從沒在早會上出過狀況，剛剛你們都看見了，他顯然心不在焉的樣子，你們就不好奇他在想什么嗎？”

    “老大的心思怎么可能被我們猜出來？”特里看向安娜，“安娜，你說呢？”

    “安娜只知道，我們能站在這里，老大功不可沒?！卑材绕沉藘扇艘谎?，說完便緘默下來。

    特里和布蘭德也不再說話，他們心里完全明白安娜的意思，他們或多或少都在出任務的時候受到過老大的庇護，更何況，如果不是殷凌摯，他們根本不可能爬到現在這個位置。

    不過他們也就是吐槽而已，很久以前他們就達成了共識，作為殷凌摯特殊行動小組的成員，他們就是老大手里的激光劍，不需要有自己的意愿，只需服從和戰斗。

    殷凌摯腳步極快，轉眼就出了元帥府。在元帥的居所里是不允許任何有殺傷力的東西出現的，夜王雖然是飛車，但也兼具了一些戰斗能力，所以必須離開元帥府才能駕駛。

    坐上飛車，空間變得狹小而陰暗。殷凌摯綠色的眸子瞇了瞇，掛擋啟動一氣呵成，漆黑如墨的夜王在天際劃出一道神秘的黑色，引得不少路人駐足驚嘆。

    殷凌摯從來沒有這種感覺，明明只是一個上午而已，他就迫不及待想要見到云莊。他不是一個情緒化的人，確切的說，他向來對待別人都很冷漠，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對一個人這么上心。他甚至開始后悔，為什么要放任云莊去上學，把他好好放在身邊比什么都好。

    他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微微蜷起，不安愈發強烈起來，仿佛如果自己再不動身，云莊就會發生什么事情一樣。這種預感沒來由地讓他心慌，所以他才倉促提出離開，天知道整個早會他都在走神中度過。

    這種體驗算不上好，殷凌摯棱角分明的臉上多了一絲茫然。云莊，我該拿你怎么辦？

    ……

    青色的血液沿著手臂緩緩流下，順著指尖滴落在滾滾黃沙之中，泅出一團濃稠的血花，又被新的熱沙覆蓋。

    云莊用另一只完好的手臂擦了擦唇角的鮮血，虛擬倉里的痛感是百分五十，即便虛擬倉里死亡，也只是會有強烈的痛感而已，不會傷害到人體。

    可就算這樣，云莊現在的傷勢也讓足夠讓他疼痛不已。除卻手臂上包含毒素的傷口，他身上還有大大小小的傷痕，全是在逃跑中留下的，原本完好的白襯衫早已看不出顏色，全都被云莊的鮮血覆蓋，成了一件浸染著鮮血的血衣。

    這可真算是浴血奮戰了。

    即便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云莊的精神狀況卻還算不錯，這一路上他一直在節約精神力，為的就是多拖延一段時間。

    “校長，徐莊一直在節省精神力，檢測器能收集到的精神力少之又少，對檢測很是不利，”莎拉的眼里倒映著檢測器上花花綠綠的數值條，語氣里不乏擔憂，“校長，這樣做真的好嗎，萬一殷少將怪罪下來……而且傳出去，對第一學院的名聲也很不好?！?/br>
    校長笑了笑：“莎拉，我記得你當我學生的時候我曾經跟你說過，瞻前顧后是做不成大事的。我年紀大了，對名利也看淡了，但是我需要一些籌碼，來換取自保的能力?！?/br>
    “可是您就確定徐莊能成為您的籌碼？”莎拉不解，“我還是覺得太過冒險，而且就算檢測出徐莊的能力又能說明什么？”

    “我的幻陣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破的，”校長收起笑容，看向檢測器屏幕上的數據，“聯邦看上去和平，內里卻已經有了亂象。小曦還在軍部，那可是混亂中心地帶，我不能等亂起來了才開始籌謀，至少在此之前，找到一條退路。你覺得，大皇子那一派會容許這樣有潛力的人成長起來嗎？我不過是在跟殷少將做一個交易而已?！?/br>
    “加大強度，務必盡快檢測出徐莊的基因潛能，我需要一個完整的報告?！?/br>
    ……

    該死，這些虛擬怪怎么突然跟吃了金坷垃一樣，一下子速度提升這么多？

    云莊勉強就地一滾，躲過一只大型螞蟻的蟻酸，而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已經完全被它吐出來的酸性液體腐蝕了，還茲茲地冒著白煙，而后，又有一層黃沙覆蓋上去，仿佛什么都不曾存在過一樣。

    云莊咽了口唾沫，雖然知道虛擬倉不會真的要人性命，可讓他真的被虛擬怪吃掉，尸骨入了黃沙，還真有點接受不能。

    他收起雜念，更加賣力地發足狂奔，直到他精疲力盡，呼出來的氣都帶上了血腥味才停了下來。

    黃沙進了他的喉管，因為這里的空氣太過干燥，很快就把他的喉管里面都磨出了傷痕，這種感覺很不好，咳不出來又咽不下去，這是慢性咽炎的癥狀……

    云莊晃了晃腦袋，神智都開始模糊。

    他不能就這樣放棄……無限型有一個設定，當系統判定訓練者即將死亡，會接管訓練者的身體，榨干所有剩余的能力。這一點本來是為了提高成績，以防因為失誤導致的擊殺率不佳，卻在這時候成了云莊的噩夢。

    榨干精神力，那他的向導性精神力就掩蓋不住了……

    云莊眼底劃過一絲焦急，虛擬的身體已經千瘡百孔，他實在是再也站不起來了。再堅持一下，或許，或許工作人員能發現機器的紕漏呢，或者是，有人來救他呢？

    別無選擇，那便戰到最后！云莊探出精神力絲，在自己周身布下一個小型的防護罩，而后，意念波毫無保留地外放，灰白色的波紋震蕩開去，所有的虛擬怪都停下了腳步。

    意念波是無差別的攻擊手段，雖然是最基礎的，但面對這樣龐大的敵人，卻是最實用的手段。云莊cao縱著意念波，瘋狂攪亂虛擬怪的神經中樞。這些灰白色的紋路層層遞進，鉆入虛擬怪的大腦之中。

    云莊已經顧不了那么多了，能破壞多少算多少，能撐一秒就是一秒?？梢靡饽畈ü暨@樣龐大的敵群，對云莊的消耗也是顯而易見的，很快，那些他自己鍛煉出來的精神力全部用盡。原本三足鼎立的平衡瞬間被打破，狂暴的精神力和向導性精神力立刻以云莊的意識源為戰場，打起了一場爭奪戰！

    云莊咬牙，意識源處的疼痛直接體現在大腦之中，他咬破下唇，希望能給自己帶來片刻清明，卻絲毫沒有作用。到最后，他也怒了。

    好，你們要打是吧，那就出來打！

    云莊全然抱著孤注一擲的心態，引導著一部分狂暴精神力包裹住向導性精神力，他仿佛能感覺到自己意識源里交錯的電光，那是真正的排斥和侵略，攪得他片刻不得安寧。

    他也不管兩者能不能達到一個平衡點，就引導另一部分狂暴精神力從意識源里出來，那是跟他自己的精神力完全不同的兩個色態，狂暴的精神力是純粹的黑色，仿佛能破碎一切，吞噬一切的黑色。云莊就用這部分徐爺爺給他的精神力，開啟了新一輪的屠殺！

    意念波陡然爆發，宛若一道雷光，以他為圓心朝著四周迸發而去。無盡的黃沙被這電光席卷起來，升騰到半空之中。這電光猶如實質，比起鋪天蓋地的黃沙絲毫不顯遜色！所過之處，連個生命都不曾留下！

    這就是狂暴精神力的攻擊力，簡直堪比變態！

    “校，校長，測試儀……測試儀出故障了，數值爆表，檢測必須暫停！”莎拉膛目結舌，半天說不出完整的話。

    陸校長正要說什么，通訊儀里傳來一個影像，是門衛正凄凄慘慘地匯報有人入侵學院。他嘆了口氣：“果然來了?！?/br>
    云莊躺在黃沙之上，精神力絲結成的護罩已經黯淡得幾近透明，可是不遠處，又有一波虛擬怪從地底鉆上來?？癖┚窳υ儆孟氯?，勢必攔不住向導性精神力，到時候，等待他的會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