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忽然有人敲門。

    她猛坐起來，精神緊繃，打開燈，輕聲問：“誰？”

    “我?！?/br>
    聽著像李東放，她穿上拖鞋下床，輕手輕腳打開一條門縫。

    他臉上有倦容，雙手掏兜，穿了一身淺白色的家居服。

    走廊沒有開燈，客廳也沒開燈，全身籠罩在黑暗中。

    “方便進來嗎？”他低下頭看她。

    寧謐昂著頭回：“不方便?！闭f完就要關門。

    他抬手頂住，“我不想鬧太大動靜?！?/br>
    聽這話像是非進不可，寧謐沒必要跟他硬來，往后退了兩步，蹙眉說：“有事嗎？”

    他沒說話，反手帶上門。

    沒往房間進，靠門框說： “剛才陪張明昆下棋?！?/br>
    寧謐擰眉“哦”一聲，隨口問：“誰輸了？”

    “我輸了?！?/br>
    “你怎么這么笨?！?/br>
    “讓他?！?/br>
    寧謐跟他對視了半天，不知道他是否知曉今天的事，看語氣和心情倒是一切如故。她心里有很多事，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應該說什么。

    “今天被周俊接過去了？”

    “你不要打探了，我什么也不會說的?！?/br>
    他皺起眉看了她一會兒，“我一開始就沒想從你嘴里打探什么，”

    “……嗯，反正不是為了你們家的事，是我跟周俊的私事?！彼怪^。

    “私事？”他品味了一下這兩個字，隱含的信息量似乎很大。臉色變了變，沉默半天才問：“我是不是理解有誤？”

    “??？”

    他直截了當說： “你跟周俊是私事還是私情？”

    寧謐被氣笑：“你胡說什么？”

    李東放冷冷的：“周俊的情婦從這里可以排到美國?！?/br>
    寧謐嘴角的笑僵硬住，心里覺得難以啟齒的事，嘴上卻說得很平淡：“你覺得我漂亮嗎？”

    李東放聞言有些失神，頓了頓才反問：“你覺得呢？”

    寧謐摸摸自己的臉頰，不知道怎么說，不可能說自己丑，但是說漂亮似乎又有些不自量力，大概他會損她。

    “那你覺得我身材好嗎？”

    他的視線掃過來，“……沒摸過，不清楚?！?/br>
    寧謐有些尷尬，從他身上收回視線，“以為你閱女無數，眼光應該很毒辣的?！?/br>
    “是啊，技術也很好，不比周俊差?！?/br>
    李東放說完抱著膀子沉默，靜了片刻，誰也沒說話，他忽然叫：“寧謐?！蹦樕袔追株幊?。

    “??？”

    他沉吟了會兒，欲言又止。

    寧謐看出他想說什么，也看出他在猶豫。認識他沒多久，甚至連脾氣都沒摸清楚。

    “還是那句話，撐不住了就告訴我?！?/br>
    寧謐的視線追隨著他的目光，看不清楚他眼底的情緒，呆呆的問：“你是可憐我嗎？我不需要可憐，因為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br>
    李東放說：“你倒是說說，需要什么？”

    “我不知道，”寧謐苦笑，“這么晚了，我想休息，我累了?！?/br>
    心里想著——你走吧，我不想說。也別逼我。

    李東放別開頭，從穿衣鏡里看她，忽而一笑，下一秒直奔她而來。

    眼前身形一閃，手腕被用力扣住，往后一拉，她趔趄著跌進對方懷中。

    溫熱的呼吸噴灑下來，寧謐剛回過神，耳根子不由自主熱了，紅暈爬上臉頰。

    他舉起她纖細的手腕讓她看，“嘴巴這么硬，下次就把傷藏好?！?/br>
    寧謐有些不堪，垂眼一瞧，手腕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了一圈青紫，瞬間回憶起來，是田軍綁她去的時候被麻繩勒的。

    她不想多說，忍了忍，沒忍?。骸斑@個是勒痕，你別多想?！?/br>
    他聽了這話緊接著就笑了，也不知道是被氣笑的還是真的好笑：“你跟我解釋什么，我們又不熟?！?/br>
    寧謐張了張嘴，被他這話堵得不知道應該接什么。

    他松開她的手腕抬腳就走，頭也不回。

    她笑了一下，嘴唇有些蒼白，眼神里帶著堅韌和倔強：“我想為自己辯解一句，我不是壞女人，最起碼從本質上，我覺得自己還沒有那么糟糕……”

    李東放腳步一頓，回頭看。也不知道眼前瘦弱的女人怎么這么讓人挪不開眼，不知道是她聰明狡黠，還是她眼神里的無奈又倔強。

    他說：“我相信你沒有害人之心，不代表別人相信你。法律面前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你說再多也蒼白無力?！?/br>
    寧謐定定的看他。

    李東放一笑：“休息吧，我走了?！?/br>
    她張張嘴，啞然。

    他似乎想遞給自己橄欖枝，從進李家開始，他的態度就很明確，不會為難自己，撐不住了就找他。自己的底細，他是不是早就摸清楚了？

    捅破窗戶紙，周俊肆無忌憚起來，寧謐抱著課本辭別王思茹，前腳剛出校門，后腳就看見他的車。

    車窗落下來，他笑：“送你回家?！?/br>
    寧謐勉強鎮定?。骸澳阒安皇钦f以后少見面……”

    “我改變主意了，”他說，“送你到李宅附近，不會有人發現?！?/br>
    她默了會兒，“這樣不好吧，張總知道會責怪?！?/br>
    “寧謐二十歲了，找個男朋友很正常?！?/br>
    是正常，但是找個大十來歲的就不正常了。她沒說出口，只在心里想了想。

    恰逢周五，中華路堵車，路上耽擱了會兒功夫。天氣預報說今天多云，沒成想說下雨便下雨，細雨淅淅瀝瀝，清洗干凈路面。

    他如往常一樣，不多言，不一樣的是看她的眼神，就像變了個人。

    寧謐手腳都僵硬了，躲開他的視線，手機開始振動，屏幕顯示是李東放，她因為上課調成振動，這一振才發現還有條短信沒看。

    周俊回看一眼：“誰??？”

    “李東放?！?/br>
    “接吧，”他關上音樂，“開免提?！?/br>
    寧謐輕輕抬眼皮子看他，手上沒動作，心中的反感越來越濃烈。

    手中的手機振動了幾秒便沒動靜。她暗暗松口氣。

    周俊有些不高興，沉聲說：“什么意思，守著我不敢接他的電話？”

    她收起來手機，悄悄調成靜音，說：“不是，不想說話。不想應付他?！?/br>
    頓了兩秒，搬出來張明昆搪塞：“張總叮囑過不讓我跟他走太近。說他是一人精，說多了容易露出馬腳?！?/br>
    周俊將信將疑。

    寧謐主動打開音樂頻道，里面兩個女主持正在談論晚上吃什么養生。

    王思茹今天上課還瞧瞧跟她說最近吃飯老沒胃口，如果不是單身恐怕自己就有了。

    寧謐最近也是什么都不想吃，但她八成是被這些人嚇的。

    回過神看了看外面，提醒他：“在這就該下車了?！?/br>
    “下雨了，送你進門……你似乎特別不想我送?！?/br>
    “沒有啊，”她不想被看穿，故作輕松說，“我就是一顆棋子，一旦被懷疑是你們承擔后果，跟我沒關系?！?/br>
    周俊握方向盤的手頓了頓，寧謐攏著頭發看山景，忽聽他說：“后備箱里有把傘，你打著傘自己上去吧，突然想起來還有別的事?！?/br>
    寧謐彎嘴笑，“好啊?！?/br>
    她手腳利索，趕緊拿上傘走人。

    等到他的車消失在山坡下，才慢慢松了口氣。

    距離李宅不足一百米。

    進門剛收傘，抬眼便看見李東放。

    他站在落地窗前，聽見動靜頭也沒回。

    她瞬間冷汗，真是前有豺狼后有猛虎，都眼巴巴的等著找茬。

    孫阿姨從廚房出來，看見她褲腳濕了，“哎呦”一聲，“李總打電話為什么不接？派小劉去接你也沒接到人?！?/br>
    她下意識去看李東放，對方卻從始至終沒抬眼，喝完手中的咖啡獨自上樓。

    她表情有些木訥，等走遠才問孫秀玉：“叔叔看起來心情不好？”

    “你今天實在太不聽話了，做別人的車回來也不跟家里說一聲?！?/br>
    “你們怎么知道？”

    “李總也是剛回來?！?/br>
    她心里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