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早點睡吧?!睏铎影阉穆眯邪诺揭贿?,沒等湯君赫出聲,便走出了帳篷。 睡得晚的那群人正圍著篝火玩真心話大冒險,間或傳來一陣陣笑聲。楊煊走進那頂四人帳篷,剩下的三個人正盤著腿打牌,見他進來,都抬頭看著他。 “煊哥,你干嘛跟他睡???”馮博打著牌說,“真不是開玩笑嗎……三個k?!?/br> “問你自己?!睏铎訌澭嗥鹱约旱穆眯邪屯馓?。 “他不是沒事嘛……”馮博想起什么,抬頭看著楊煊問,“煊哥,他頭上是你打的嗎?” “你有沒有教他抽煙???”王興淳插話問。 楊煊“嗯?”了一聲。 “之前不是說他想學抽煙來著?” 楊煊想起來好像是有這么一回事,但他只說了聲“沒”,就把旅行包背在一邊肩頭,頭一低,出了帳篷。 去往靠近山腳的那個帳篷時,他想起湯君赫捏著打火機點煙的樣子,那張漂亮而略帶天真的臉掩在裊裊的白煙后面,有種別具反差的美感——不得不說,他變壞的樣子的確令人期待。 湯君赫蹲在帳篷外面刷完牙,又朝毛巾上倒了一些礦泉水,正要往臉上擦,頭頂突然罩下一道黑影。黑影越來越近,他抬頭一看,是楊煊走過來了。 楊煊沒看他,徑自進了帳篷里。湯君赫臉都顧不得擦,也跟著進了帳篷,看著半蹲在地上,低頭拉開旅行包拉鏈的楊煊,怔怔地問:“你怎么來啦?” 楊煊頭也不抬地說:“那邊人太多,擠?!?/br> 湯君赫的臉上頓時止不住地泛起笑意,一時間只知道看著楊煊傻樂。 楊煊從旅行包里翻出了一包創可貼,抬頭看著他道:“過來?!?/br> 湯君赫蹲到他面前,楊煊見他臉頰處還是沾著灰,便從他手里接過毛巾,給他粗略地擦了兩下。他閉著眼睛也忍不住地笑,眼神被遮住了,但眼角眉梢上全掛著開心的痕跡,嘴角也是上翹的。 這么開心?楊煊心里這樣想,卻沒作聲,只是拿了兩個創可貼,并排貼在湯君赫的額角。 貼第一個創可貼的時候,湯君赫突然出聲說:“哥,你小時候也幫我擦臉來著?!?/br> 楊煊不動聲色地“嗯”了一聲。 一個創可貼貼好了,湯君赫睜開眼睛,伸手碰了碰額角,又說:“其實那時候你擦得我可疼了?!?/br> “那你怎么沒說過?!睏铎佑帜昧说诙€創可貼給他貼上。他已經不記得當時下手的輕重了,但想來也不會有多溫柔,那時候湯君赫是他的小玩具,他想怎么樣就怎么樣,是不會顧及他疼不疼的。 湯君赫說:“我怕我說了你就不給我擦了?!?/br> 楊煊過了一會兒才說:“我小時候對你不好?” 湯君赫想了想說:“有時候好,有時候不好?!?/br> 楊煊有些失笑,他想說那你現在還樂此不疲地湊過來找虐?但還沒開口,湯君赫又接著說了下去。 “但是,好的時候特別好,”湯君赫看著他如實地說,“我就忘了不好的時候了?!闭f完,他又補充一句,“就跟現在一樣?!?/br> 楊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問:“我現在對你好?” 湯君赫認真地點頭,說:“哥,你有沒有發現,只要我一有事,你就會對我特別特別好?!?/br> 楊煊只是笑了一聲,從地上站起身,把旅行包拎到一旁,又翻出了漱口水和礦泉水,到帳篷外面洗漱完,回來的時候,湯君赫正扯著肚皮上那截破破爛爛的t恤,給湯小年打電話,他一邊對著手機嗯嗯啊啊應著,一邊有些不自在地抬頭看著楊煊。 湯小年是他倆話題的禁區,他們對此都心照不宣。 掛了電話,兩個人躺到帳篷里,一時誰也沒出聲,彼此沉默著。半響,湯君赫開了口,又執拗地問了那個沒有得到答案的問題:“哥,你為什么要到山頂找我?” 見楊煊依舊不說話,他又說:“是怕我從山頂摔下來嗎?” 像是知道楊煊不會回答他,他接著說下去:“在山頂坐著的時候我想過,如果我摔死了,可能就正好了?!?/br> 楊煊闔著眼皮問:“什么正好?” “那時候我在想,討厭的人摔死了,也許你就能高興了?!闭f完這句,湯君赫有些忐忑,他在等著楊煊接下來的譏諷。 但楊煊沉默了一會兒,只是說:“別瞎想了,睡吧?!?/br> 只是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卻讓湯君赫莫名地愈發開心起來,他的右手窸窸窣窣地摸索著,摸到楊煊的小臂,然后順著向下,握住了楊煊的手。他感覺到那只覆著薄繭的,比他略大一些的手掌動了一下,便有些緊張地握緊了些,生怕楊煊抽出去,但楊煊卻并沒有繼續動作。 “哥,”湯君赫猶豫了一下,大著膽子,低低地說,“以后你不要不理我了好不好?”語氣里幾乎有種乞求的意味。 本以為楊煊不會回應他這個要求,沒想到片刻后,楊煊低沉的嗓音在寂靜的黑暗里響起來:“你聽話,我就不會不理你?!?/br> 第四十一章 時隔十年再跟楊煊睡在一起,個中滋味卻跟小時候大不一樣了。那時候燈一關,楊煊就開始講鬼故事,把湯君赫嚇得瑟瑟發抖,手腳都掛在他身上,像個考拉似的緊緊地扒著他,就連楊煊要去衛生間,湯君赫都要跟在后面抓著他的睡衣,站在旁邊聽著他嘩嘩地放水。 如果像小時候那樣掛在楊煊身上,楊煊會一把將他掀開嗎?湯君赫斟酌片刻,得寸進尺道:“哥,你給我講鬼故事聽吧?” 楊煊只閉著眼不答他,呼吸均勻,聽起來像是睡著了。 湯君赫沒得到回答也不在意,他朝楊煊偏過頭,睜著眼,仗著黑暗肆無忌憚地盯著他哥哥的側面看,他覺得他哥哥長得可真好看,小時候好看,現在也好看,兇起來的時候好看,不兇的時候也好看。順著那道從額頭到下頜間行云流水的線條,他在大腦中一遍又一遍地描摹,忍不住地想,自己從側面看也是這樣的嗎?畢竟,有不少人說過他們長得有些像。而至于到底是哪里像,他們又說不上來了。但不管怎么樣,湯君赫很樂意跟楊煊長得像,因為這會提醒他,這份扎根于骨血的關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改變的。 湯君赫正睜眼想著這些,楊煊突然出聲了,只說了一個字:“睡?!?/br> 被抓包的湯君赫趕緊閉了眼,他還記得楊煊幾分鐘前讓他聽話,現在他讓他睡,他就很聽話地閉了眼。 后背很疼,仰躺著不舒服,湯君赫就側過身對著楊煊。他抓著楊煊的手,腦細胞異?;钴S,忍不住開始東想西想。 他繼而想起之前做過的那個夢,楊煊進入他的那個夢。為什么他會做那樣的一個夢呢?難道自己對楊煊真的產生了性`欲嗎?他忍不住將眼睛瞇開了一條縫,又盯著楊煊看了看。 這一次,不待楊煊出言提醒,他就自己閉緊了眼睛——他發現一旦自己起了這個心思,那次夢里的場景就山呼海嘯般地溢了出來,讓他分不出精力再想別的,滿腦子都是些兒童不宜的畫面。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強迫自己停止腦中的畫面。畢竟,上次他只說了一句“可能喜歡”,楊煊就一個多月沒有理他,如果被他知道自己現在腦子里在想些什么,也許楊煊會從此在他眼前消失。 亂七八糟地胡想了一通,湯君赫總算睡著了。 次日清晨,楊煊先醒了過來。睜眼一看,湯君赫正樹袋熊似的側趴在自己身上,胳膊搭在他胸口的那片暗紅色血跡上,壓得他有些呼吸不暢。 他垂眼看了看,他弟弟趴伏在他的肩膀上睡得正熟,沉沉的呼吸一下又一下掃過他的皮膚,讓他覺得有些癢。 那一瞬間,楊煊產生了一種他們就是這樣一起長大的錯覺,仿佛一夢十年,他弟弟就從十年前的糯米團子長成了眼前的這個小小少年。 但他繼而覺得下身有些不適——對于一個血氣方剛的十七歲少年來說,晨勃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有些尷尬的是,此刻那個本該翹起的位置,恰好被那只搭在身上的腿壓在下面。 楊煊克制住直接把他弟弟從他身上掀開的沖動,伸出手握住他的小腿,想把他從自己的身上拿開。但沒想到剛一用力,湯君赫就迷蒙地睜開了雙眼,一臉懵相地無辜看他:“……哥?” 楊煊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起開?!?/br> 還沒睡醒的湯君赫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沒聽明白似的:“什么?”緊接著,他還舒展筋骨似的在楊煊身上蹭了兩下。 楊煊簡直要懷疑他是故意的,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離我遠點?!?/br> 感受到楊煊語氣中的威脅,湯君赫這才反應過來,趕忙收回了搭在楊煊身上的胳膊和腿。然后他發現自己晨勃了——自從那次夢遺之后,他幾乎每天早上都會晨勃。 生理課上講,男生到了青春期都會出現晨勃現象。思及此,湯君赫忍不住偷偷地瞥向楊煊的下半身,然后他發現他哥哥也晨勃了,而且看起來比自己的更明顯。 楊煊已經坐了起來,本想問湯君赫要不要起床,卻不想垂眼一看,他那個腦回路奇奇怪怪的弟弟,正盯著他的下半身發愣。 楊煊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看什么?” “啊,我……”湯君赫匆匆收回視線,一時語塞,結巴了幾聲才說出囫圇話,“我只是想看看自己正不正?!?/br> 聽明白他話中的意思,楊煊的視線從他的臉上,移到他的下身,然后他看到他弟弟那條被刮蹭得不成樣子的淺灰色運動褲中間,明顯鼓起了一團。 看起來小,原來已經長大了啊,楊煊腦子里冒出這種想法。他忍不住又瞥了一眼他弟弟,那張漲紅的臉上嵌著一對圓溜溜的眼珠子,正躲閃著看向別的方向。 “這么大了還不晨勃,那才是不正常?!边@話說得頗有當哥哥的架勢,楊煊給他弟弟上了一節遲到的生理課。 有生以來第一次和別人討論這種問題,湯君赫有些羞赧,他伸手揉眼睛,借此掩飾自己的不自然。 沒想到楊煊突然朝他傾過身,用手指撥開他的額發,盯著昨晚磕破的傷口看——創可貼被血浸透了大半,看來傷口比自己想象得更嚴重,也許需要縫針,楊煊思量著,然后開口催他道:“快起來吧,一會兒帶你去醫院?!?/br> “哦?!睖漳ゲ渲饋?,下半邊刮爛的t恤被他夜里蹭了上去,他伸手要拉下來。楊煊眼神朝他身上掃了一眼,看到那面白生生的脊背上赫然被刮蹭出了一道長長的刮痕,從一邊腰側延伸到另一邊,橫亙在脊背中央,雖然傷得不深,但乍一看上去卻十分駭人。 他伸出手,攔住湯君赫拉下t恤的那只手,啞聲道:“怎么沒說?” 湯君赫聽明白他話里的指向,伸手去摸那道刮痕:“我覺得不太嚴重……” “別碰,”楊煊握著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拿開,“一會兒去醫院一起處理?!?/br> 替他把t恤小心拉下來,楊煊拿出手機給陳叔打電話,對著電話,他不假思索地把來時的路線描述了一遍。 掛了電話,他用詢問的眼神看向怔怔盯著自己的湯君赫:“怎么了?” 湯君赫幾乎是有些崇拜地問:“哥,你是怎么把路線記得這么清楚的?” 楊煊微微挑眉:“這要記嗎?” 湯君赫記起他們小時候,總是楊煊拉著他去這去那,不管去的地方多遠,楊煊都能準確無誤地帶著他返回家里。這是他哥哥的天賦,湯君赫想,就算是兄弟,他們也存在這樣或那樣的不同。 楊煊利索地洗漱完,朝另一頂帳篷走過去。王興淳醒得很早,正蹲在帳篷邊看日出。他看起來心情不錯,揚起胳膊跟楊煊問早。 “我叫了我爸的司機過來,”楊煊說,“一會兒不坐大巴車了?!?/br> “怎么了?”王興淳不解道,“還想中午回去一起吃飯呢?!?/br> “傷口有點嚴重,”楊煊皺眉道,“去醫院一趟?!?/br> “好吧,”王興淳應下來,又問,“回去你爸和他媽不會又找你茬吧?” “找吧,還能怎么找?”楊煊看上去滿不在乎。 “馮博昨天干那事也太渾了,”王興淳罵了一聲,頓了頓,又為他說起話來,“煊哥,你也別太怪他了,他估計是代入到他家那爛攤子事兒上了,你也知道……” “嗯,”楊煊打斷他,“你跟他們都說一聲吧,我先走了?!?/br> 第四十二章 按照楊煊說的路線,陳興開著一輛別克繞著盤山路上了半山腰。他比楊成川歲數小不了多少,是個退伍軍人,從軍隊出來以后就被親戚介紹來給楊成川做司機,一開就是幾年。 來麓山之前,他給楊成川打電話說明了情況,電話里,楊成川只是交代了一句“見到他們讓楊煊給我回個電話”,沒多說什么就掛了。 作為潤城的副市長,楊成川這兩年雖無突出政績,但因為年輕和形象好,一上任就頗受潤城市民的關注。在攝像機前,他一向風度翩翩,彬彬有禮,而一旦回歸到私生活,這個副市長的所作所為就不能放到明面上提及了。 陳興給楊成川做了幾年司機,對于他的私生活了若指掌,但他從沒想過要給其他人講這些事情,連向自己的老婆都未曾透露絲毫。 車子駛至山上,太陽剛剛從山后蹦出來,生機勃勃地掛在東邊。隔老遠,陳興就看到半山腰處站了兩個人,一高一矮,差了半頭。他把油門踩重了些,稍稍提速,然后在快靠近兩個人時腳下松開油門,將車??吭诼愤?。 陳興從車上下來,小跑過去幫他們拎旅行包,兄弟倆見他過來,都挺有禮貌地喊了聲“陳叔叔”。 “磕到了?”陳興看向湯君赫額頭的傷口,“哎喲,都一晚上了還在滲血,估計得縫針了,這衣服都磕成了這樣……走,上車說吧?!彼f著,搶著拎起兩個旅行包,“我來我來,你們快上車?!?/br> 按照兄弟倆來時坐的位置,陳興拉開車座后門,正準備將兩個旅行包放到后排右側,小的那個突然在他身后開了口:“陳叔叔,我坐這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