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珍珠哭笑不得地道:“你瞎說什么呀,我為什么會有事,你可真是犯傻了不成!” 王大福愣了楞,反手拍了一下自己臉。 誰知稀里糊涂使了大力,真把自個兒拍痛了,他“ 嗷”地一聲,苦道:“哎,好痛!奴才說錯話了!“ 珍珠對他甚是無語,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剛聽見啦,爺今兒大約是會回來吃晚膳,你還不叫人去準備準備,做些好吃的?!?/br> “哦?!蓖醮蟾W叱鋈チ藥撞?,又回身問:“娘娘,那今兒周夫人這事,您打算和王爺提起嗎?” “說??!”珍珠道:“一五十五照實說,不過王爺打算怎么辦就是他的事兒,我不往里頭摻和,這我也不能替他拿主意不是?!?/br> 她雖說同情周夫人,可也沒打算把自個兒搭進去。 王大福眼看已經走出門外了,珍珠驟然間想起一事,又把他叫回來問道:“對了,我想起來之前你說過曲公子和王爺是同一個娘親來的,那他們不就是兄弟?” 王大福連連擺手道:“哎,娘娘宮中傳聞您聽一聽也就罷了,作不得數!” 第39章 下雨了 黃昏的時候, 裴昶然果然回府了。 可讓珍珠覺得驚慌失措的是, 他是叫人背回來的。 背著他的是親兵中最壯的一個, 裴八, 虎背熊腰,身形比裴昶然還高上一頭。 裴昶然一身鎧甲已經濺滿了血跡, 他的頭歪著, 人已經昏迷不醒。 珍珠嚇得夠嗆,急急忙忙叫人把他背進臥房中的大床上躺下來, 手抖了半天也沒解開他的鎧甲,一旁站著的親兵看不下去了,上前輕輕推了她一把,幫他的主人解鎧甲。 銅盔鐵甲, 呯呯作響,如此折騰也沒有把人驚醒,解開后珍珠看了眼前的景象,“蹬蹬蹬”一連倒退了三步,她瞧見了一條傷口,從他的腹部一直拉到胸口,鮮血汩汩地流出來… 還沒等她醒過神來,軍中的一位老軍醫已經到了。 王大福站在一旁見他家娘娘嚇得臉色煞白, 上前一步扶住她。 裴三沉聲道:“我瞧著怕是要縫針了, 趕緊叫人把熱水備上,一會兒用得上,還有將軍的衣裳在哪里, 也叫人找出來?!?/br> 眾人一陣忙亂,珍珠被趕了出來,在外頭候著。 王大福見她遲遲不肯去廳堂坐著,只好自己動手去給她搬了一個錦凳,放在門口硬是讓她坐著等。 坐下來沒多久,里頭傳來一陣陣的痛呼,想是急急縫針都沒等麻藥的勁上來,嚇得珍珠又唬得站起身來,在外頭急得團團亂轉。 就這么煎熬了許久,老軍醫推門走了出來,他抹了抹一頭的汗,看向珍珠:“王爺的傷有些嚴重,足足縫了十五針,老朽明日再過來給他換藥,這幾日要吃得清淡些,最好吃些粥食,等穩當些了再行進補?!?/br> 他說著就提著藥箱出去了。 珍珠楞了幾秒鐘才想起來,該給他一些賞銀的,此刻人已經走遠,只得明日再說了。 她推門進去,見裴昶然的十名親兵都在床頭站著,一個個神情肅穆,氣氛顯得有些凝重。 見她進來,都往旁邊讓了讓。 珍珠走近了看,裴昶然已經醒了,他的臉色極為蒼白,卻還是朝她微笑,一只手抬起來,手心向上示意她過來。 珍珠急走兩步到他面前,把手放進他的掌心,一下子就哭出聲道:“怎么會這樣,走的時候還好好的,回來就成了這模樣,究竟是誰傷了你,不是說你打了勝仗嗎?” 裴八在一旁冷哼一聲,氣不過地道:“被韃子傷了倒也罷了,這卻是給自己人傷的,你說這都叫什么事啊,那曲文鈞真不是個東西,王爺就該一刀捅死他算了,還捉回來做什么!” 裴昶然攔住他道:“就你話多,這么遠的路把我弄回來是不是還不夠累,要不出去再跑幾圈?都下去歇歇,把你們身上的泥給爺洗洗干凈了,這么多人在這里杵著,也不怕把爺給憋壞了,出去,出去!” 一時人都走光了,只聽見珍珠抽抽噎噎還在那里掉珠淚。 裴昶然嘆了口氣道:“你把爺的心肝肺腸都哭疼了,快別哭了,你看爺不是好好的嘛!” 珍珠哭著道:“這還叫好?先頭我就瞧著爺身上有好些傷疤,這又添了這么大一條,這要養多久才會好起來??!” 裴昶然笑著逗她:“你這是嫌棄爺了?“ 珍珠抬眼瞪他,見他一臉的笑意,才醒過神來,頓時破涕為笑道:“爺還有心情逗我,都什么時候了,身上是不是很疼?” “嗯,疼!你過來陪爺躺一會兒,爺就能好受些?!?/br> 珍珠抬眼瞧外面的天色,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她扁扁嘴道:“這都什么時辰了,還沒吃晚膳呢,我叫人給你煮粥去,唉…” 她嘆了口氣道:“我還叫王大福大魚大rou的燉上,如今是不能吃了,先乖乖躺著,我去去就回,還得吃藥呢,先別睡??!” 裴昶然受了重傷,先頭怕珍珠看了擔心,吃了粥后又吃了藥下去,撐不住很快又昏睡了過去。 珍珠見他睡了,自己卻還精神的很,怕驚擾到他,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門。 王大福和紅玉都在門外候著,見她出來關切地問道:“王爺睡了?” 珍珠點點頭,輕聲道:“別在這里說話,我們去廳間坐坐,紅玉你去下碗面,忙了半天,這會子才覺得餓了?!?/br> 紅玉一聽趕緊去了,王大福陪著她往廳間去。 天色黑沉沉的,突然就淅淅瀝瀝下起小雨來,主仆二人沿著回廊急走幾步,雨絲被風吹得發散飛舞,珍珠的裙擺有些濕了。 將軍府的廳間早就點著燭火,映照著地面濕漉漉一片。 珍珠站在雕花門沿下,視線忍不住轉向左手邊那間黑漆漆的房間,自打曲文鈞走后,那里再沒住過人,偶爾才有仆人進去打掃一番,今夜不知怎的,她想進去看看。 王大福隨著她的視線看向那邊,疑惑地問:“娘娘?” 珍珠仿佛自言自語:“你說曲文鈞他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爺與他無冤無仇,他是懷著什么樣的心思,才會這樣重傷到爺呢?我想去他房里看看!” 王大福被她的話唬了一跳,傻傻地道:“不會吧,這怎么可能!” 珍珠看看他,道:“你拿著蠟燭,我們沿著回廊走過去,小心別被風給吹滅嘍,我們進去看看!” 王大福急忙攔住她道:“娘娘,這會子還下著雨呢,地上路滑,明兒天亮了再去不成嗎?” 珍珠搖搖頭:“天亮了,人多不好說話,那時候王爺也醒過來了,我想去看看,現在就去!” 王大福提醒她:“您剛才叫紅玉去煮面了,她應該很快就會端著過來了,不如?” “嗯?!闭渲閼溃骸澳悴惶嵝盐也铧c忘了,那我就吃了面,打發她走了再去。也好,也許一會兒雨就不下了?!?/br> 主仆二人說著話,稍稍等了片刻,紅玉果然就端著一碗熱乎乎的雞湯面過來了,珍珠餓得狠了,兩三口就把一碗面吃下了肚子,就連湯都喝得涓滴不剩。 吃完面,她看著紅玉道:”你先回去休憩吧,有王大福陪著我就成,我還想再多坐一會兒?!?/br> 紅玉不疑有他,收拾了碗筷走了。 雨依舊淅淅瀝瀝地下著,王大福舉著蠟燭走在前頭,珍珠不急不緩地走在他的身后。 門推開了,一陣風跟著刮了進來,王大福手上舉著的蠟燭隨風搖晃了一下隨即就滅了,屋子里頓時就暗得什么也看不見了,珍珠還沒說什么呢,就聽見王大福在那里哭唧唧地道:“好,好嚇人,娘娘您沒事吧,您的膽子也忒大了呀!” 珍珠暗暗朝他翻了個白眼,自己摸索到了桌邊,很快就摸到了火石,重新點亮了燭火。 她原本就是個很爽辣的性子,想到什么就去做,并不會因此覺得偷偷摸摸或者對不起誰。 曲文均的房間和現在住的屋子差不多大,擺放的格局卻有些不同,他的屋里頭有張極大的楠木書桌,珍珠瞧見那桌子有好些個抽屜,便毫不手軟的一個個拉開來瞧。 上邊有一層裝著零散的銀角子,下面是幾本書籍和幾塊玉石,打開第三層的時候,珍珠瞧見了一個大匣子,她好奇的端到桌上打開來瞧,卻是一匣子已經發霉了的糕餅。 “呸!”珍珠鄙夷道:“這男人也真是夠摳門了,吃個糕餅還藏著掖著放到發霉,怎么會有這種人?王大福拿出去扔了,喂狗狗都不吃,虧他藏得那么好?!?/br> 王大福接了過來,走了幾步,低下頭來瞧他捧著的匣子,默默瞧了好幾秒,他蹲下身體把那個匣子放到地上,然后雙手一使力氣,那匣子中間部分就被整個提了出來。 他朝里頭看了一眼,叫了一聲:“娘娘,這匣子有夾層,里頭有好些書信,你快過來瞧瞧?!?/br> 珍珠走過去蹲下來將蠟燭放到地上,外頭雨下得有些大了,風勢也大了起立,她拆開一封信對著燭火瞧,吹得薄薄一張信紙搖來晃去的,燭火微暗瞧著實在是看不清楚。 珍珠拿著薄薄一疊信箋站起身來,輕道:“咱們走吧,在這里也看不清楚,去你房里關上門來細瞧,不知怎的在這里待著莫名讓人覺得不舒坦?!?/br> 王大福心道:您這偷偷摸摸翻人家的東西看,肯定不自在啦,要真能做到這樣還舒舒服服很自在,也忒嚇人也一點。 主仆兩人大風大雨地跑進王大福的房里,輕手輕腳地關上門,珍珠遞給王大福幾封,剩下的自己瞧。 信箋都是曲建章寫給曲文均的,看到后來,珍珠轉頭直愣愣地瞧王大福,道:“糟了,我忘了你是個要時時刻刻往上頭匯報的人,現在我把你給拖下水了,這事你報上去一準會掉腦袋?!?/br> 王大福甚是無語道:“奴才怕不是個傻子吧,這種事情我怎么會去說。我瞧著這曲公子日子過得不咋舒坦啊,您瞧瞧這字里行間的語氣,嘖嘖嘖” 第40章 夜來有風 珍珠看完了手里的幾封信箋, 觀感和王大福差不多。 她吸吸鼻子道:“我這也差不多, 曲建章字里行間雖然沒有明說, 可任誰一看都會覺得這是親爹?天下哪有這樣把自己的兒子當奴役使的。句句都是你沒有我怎么活得下來, 王大福我瞧著你上回說的傳聞怕不是真的吧?” “看著挺像?”王大福捏著信箋問她:“娘娘還要不要和奴才換著看一下?奴才覺得咱們捅婁子了,這下該怎么收場?!?/br> “是哦?!闭渲樯瞪档卣f:“這下子為難了, 咱們是原封不動放回去的好, 還是找個地方藏起來?王大福你說怎么辦?” 王大??s縮脖子,表示這事壓力山大, 他一個奴才哪知道??! 珍珠見他一點表示也沒有,眉頭皺得緊緊,哼了一聲,悻悻道:“你怎么那么笨, 要是換了劉嬤嬤,一準能給我出出主意,這我也不能回去問王爺啊,他要是知道了,不是心頭添堵?!?/br> “何止啊,這簡直就是給王爺喂□□喝□□,雖說沒把話給說死了,可王爺是什么人, 一瞧就令人起疑心不是?!?/br> “要不一把火燒了, 咱們給他來個死無對證?!闭渲橥话l奇想地說。 “不成,不成!還是按著原樣放回去吧,奴才這就去跑一趟, 您趕緊回去洗洗睡了,這一天也夠折騰的?!蓖醮蟾5?。 珍珠很想問問他,這發霉的糕餅是丟了還是接著放回去,想了想又把已經走到門口的王大福給叫了回來,一聲不吭把他手中的匣子給奪了下來,信箋又被重新拿了出來。 她對著燭火就開始燒信,一沓子不厚也不薄的信箋轉眼就吃到火星燃了起來,王大福想攔住她也來不及了,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喃喃道:“這真是好漢啊,我第一天看到的感覺沒錯,跟著這位主子遲早要掉腦袋!” 一沓子信被珍珠丟在地上,很快就燃燒殆盡,只剩下一堆灰塵。 她看了一眼王大福似笑非笑地道:“前幾天,是誰說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這會子什么事情都還沒發生,你就怕了起來,我告訴你王大福,從今天起,你就真算是我的人了,這是共犯,明白嗎?以后要向上頭匯報什么,得先告訴我一聲,我說了算!” 王大福的表情活像馬上要哭出聲了。 他道:“那現在這匣子糕餅要怎么處理?” “原封不動放回去。還有再去瞧瞧,有沒有什么我們動過的痕跡,你照原樣給我放好了,今天我們去過曲公子的房間一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準亂說給第三個人,如果你還想守住腦袋!” 珍珠一動不動站在王大福的房間中,見他沖進雨中,懷中緊緊抱著那匣子,過了沒多久又沖了回來,這才安心的去廚房找水洗了把臉,回去臥房睡覺。 裴昶然仍在沉沉安睡。 她脫了外衣,輕手輕腳摸進床的內側,盡量不吵到他,蓋上被子,默默在心中想了一遍剛才發生的事情,只覺此事問心無愧,再沒什么可想,很快就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