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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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他上次來這里,已經又是過了很久了??墒亲鳛榈聡辈繐碛邪l達造船業的城市,這座總是會被人與帆船和運河聯系在一起的城市卻是并沒有任何變化,連從火車站到他祖父家的這一路上的商店和餐廳都似乎并沒有變化。 可是這個全名叫做艾伯赫特·艾德里安·格羅伊茨的德國男孩卻在重走這條路的時候感到了幾分忐忑。仿佛他即將撥開的真相既讓他急于知曉,又讓他感到有些排斥與抗拒。 正當藍眼睛的男孩看著窗外的景色出神時,他的手機響起鈴音,而給他打來電話的人則正是他的祖父,埃爾文。 “艾伯赫特,你到基爾了嗎?我聽你父親說,你坐的那班火車會在今天下午到的?!?/br> 電話的那頭傳來的聲音聽起來很有精神。聽到那樣的問候,藍眼睛的男孩感到安心了許多。并說道:“我已經出火車站了,爺爺?,F在正在出租車上,大概再拐兩個彎就能到了?!?/br> 在艾伯赫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所坐的出租車就恰好向左拐了一個彎,而沒有了房屋遮擋的基爾入??谝簿统霈F在了眼前。于是藍眼睛的男孩很快就在被那樣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后用帶著笑意的聲音說道:“現在只要再拐一個彎就能到了?!?/br> 祖父的笑聲也從手機的聽筒里傳出,并且這位身體硬朗的老人也說道:“看起來我能到花園門口來接你了?!?/br> 聽著這句話的藍眼睛男孩仿佛已經能夠想象到自己的爺爺站在花園門口等著自己的樣子了,那實在是能夠讓人感到很高興。于是他并沒有了過多的推諉,而是笑著說道:“那我們一會兒見,爺爺?!?/br> 五分鐘后,藍眼睛男孩所乘坐的出租車停在了一棟有著漂亮花園庭院的獨立小樓門口。而當曾經名為艾德里安的藍眼睛男孩從出租車上下來的時候,他會看到自己的爺爺果然打開了花園前的鐵門,并站在那里等著他了。 “你怎么會突然想到要來看我的,小艾伯赫特?!?/br> 在兩人一前一后地向里走的時候,藍眼睛男孩的爺爺首先這樣發問道。顯然,“小艾伯赫特”的父親在告訴這位爺爺他的孫子會坐哪班火車過來看他的時候,并沒有把孫子為什么會突然過來的理由也告訴他。 而這樣直截了當的問題也讓藍眼睛的男孩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說道:“因為我有了一些……一些疑問。一些只有您能給我解答的疑問?!?/br> “哦?” 當這位今年都已經八十七歲了,卻依舊身體很好的老人發出這樣的疑惑時,拖著行李箱走到了花園庭院的綠色蔓藤架下的藍眼睛男孩停下了腳步。 直至這一刻,老人終于意識到了自己孫子的不對勁,并也停了下來,轉頭看向對方。兩人的視線就這樣相遇。藍眼睛男孩的目光中訴說了許多的矛盾與猶豫,而老人也在看到了艾伯赫特這樣不加掩飾的情緒時帶上了些許的疑惑。 “小艾伯赫特?”老人又叫了一遍孫子的名字。 然后,他就聽到這個身上依舊還有著無盡朝氣,卻是比上一次見面時又成熟了不少的孫子向他問道:“我是您認識的唯一一個艾伯赫特嗎?除了我之外,您是不是還認識另外一個艾伯赫特·格羅伊茨。他出生在1908年,是個有伯爵封號的薩克森貴族?” 當藍眼睛的男孩問出這樣的問題時,站在距離他幾步遠的那位老人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而僅憑借這一點,藍眼睛的男孩就知道……他的猜測以及他所喜歡的那個女孩所說的一切都是正確的。那讓他感到自己的呼吸再不平穩,并甚至有些發起喘來。 然后,他就聽到他的祖父說道: “是的,我認識。他的全名是艾伯赫特·海因里?!じ窳_伊茨,我同母異父的兄長。一個高尚的人?!?/br> 第163章 chapter 164 【你能不能告訴我, 你現在到底在干什么!】 當身處2020年的林雪涅終于氣喘吁吁地騎著摩托車到了她此行的目的地——1938年時的德國與捷克斯洛伐克的邊境線附近時, 她收到了她的好友海蓮娜發來的短信??吹竭@條短信的林雪涅心中不禁升起一種無法言說的自豪感和滿足感。 可她卻是要憋著,憋著不去和對方炫耀她現在的驚人壯舉! 于是, 她只是給對方回復了一條:【沒什么, 就是來拍拍照片。好了我要回去了, 下次再說!】 當她確定自己的簡訊已經發出, 她又看向周圍的崇山峻嶺。 微風再次吹起時,屬于2020年的捷克與1938年的德國東部邊境的景象就再次交錯眼前。 身處兩個時空的中間地帶,這讓林雪涅能夠在如此危險的地帶不畏懼被可能集結的軍隊發現,并盡情地攀上高地,站在這一座山的頂峰向著東面眺望。 然后, 她就看到了在不穩定的扭曲時空之中雖讓她不能望盡全貌,卻依舊會讓人在那一刻意識到自己究竟有多么渺小的,已經整裝待發的數十萬捷克斯洛伐克大軍…… * * * “捷克斯洛伐克沒有正在進行全軍動員!我這么說是因為他們肯定已經完成動員了!沒錯, 這是我親眼看到的。兩個小時前我騎著摩托車到了邊境線附近,然后我就看到了他們的軍隊現在已經集結完畢等在那里待命了!什么?你問我,我們的軍方知不知道?這我怎么知道!但只要他們派出了偵察機, 就一定能看到!因為人數太多了,根本不可能會錯過!不不不, 他們不可能已經用高射炮把我們的偵察機打下來了,因為那就意味著戰爭已經被挑起了!” 在下午三四點的時候, 風塵仆仆的林雪涅一下推開了她所下榻的旅店大門,并在進到里面之后立刻撥通了自己報社的電話,并向接了她電話的那位同事告知了她剛才所看到的那震撼一幕。 “我數不清楚, 也估不出他們到底部署了多少軍隊在邊境上。別想了,粗略估計也估不出來!哦不,讓我再想想。我覺得……十萬人是肯定有的!是的,我很肯定!十萬人肯定有!現在的問題是他們到底集結了幾十萬,而不是有沒有十萬人!” 待在后院干著雜活兒的旅店老板的兒子聽到了摩托車開回來的聲音,于是他很快就跑了過來??伤麉s是才打算和林雪涅說些什么,就聽到了她語速極快地對著電話的話筒所說出的那些話語,于是就此愣在了當場,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遲疑地看著林雪涅。 “我拍了照片!拍了好幾卷膠卷的照片!但我現在可能已經沒時間去把照片洗出來再寄給你們了!” “雪、雪涅小姐?” 或許是因為林雪涅剛剛所說出的,有關捷克斯洛伐克已經集結完畢的軍隊的描述太過駭人,因此,在這里出生,也在這里長大的這個年輕人不禁在林雪涅還沒有講完電話的時候就叫出了她的名字。 這個年輕人的聲音讓林雪涅被他吸引了些許的注意力,并且用帶著詢問的目光望向他,可還沒等這個年輕人向林雪涅表述些什么,因為林雪涅所傳回來的這一重要信息而趕過來接電話的社長的聲音就已經從電話的聽筒里傳來。 “雪涅小姐,你現在能聽清楚我在說什么嗎?” “是的,社長先生?!?/br> “你現在就回柏林,帶著你拍的那幾卷膠卷,能有多快就多快?!?/br> “我……我得去查一查下一趟回柏林的火車什么時候發車?!?/br> 林雪涅話音剛落,從一會兒之前起就緊張地注意著她在說什么的旅店老板的兒子就脫口而出道:“后天。去柏林的火車不是每天都有的,下一趟得要到后天早上才發車?!?/br> 由于林雪涅此時就站在這個年輕人的身旁,因而在電話那頭的社長先生還在問她剛才那個年輕人在說著些什么的時候,她已經聽清了對方所說的全部。 在沉默了一會兒后,林雪涅對電話那頭的社長先生說道:“后天,旅店老板的兒子告訴我,下一趟回柏林的火車要到后天早上才發車?!?/br> “太遲了!那樣我們起碼也要到大后天的早上才能讓你拍到的這些照片見報,它的價值會下跌到十分之一都不剩!” “我知道?!绷盅┠诳戳艘谎勰樕蠋缀跏菍懼葆迮c不安的旅店老板的兒子,然后說道:“我試著找人騎摩托車帶我回來。我得掛電話了,晚些時候再和您聯系?!?/br> 說完,林雪涅掛了電話。她看向從剛才起就一直想和她說些什么,或是問她些什么的旅店老板的兒子,并用鼓勵的目光看向他問道:“你剛剛……想問我什么?” 這個明明比林雪涅高出了十幾公分,可此時卻是在氣勢上比她矮了何止一頭的年輕人動了動嘴唇,并在嘗試了數次后終于開口問道:“這里……這里要打仗了嗎?” “不會?!睅缀跏沁B思考的時間都沒花,林雪涅就給出了這樣的答案。 “可、可是您剛剛也已經說了,捷克斯洛伐克已經在邊境線那里布置了幾十萬的軍隊!我、我和我的父親還有母親,我們是不是應該現在就去到別的地方?別的……暫時還不會被波及的地方?” 兩國交戰時,住在邊境地帶的居民們總是被波及得最慘的。個人的力量在此時變得沒有絲毫用處,他們的生命也不再掌握在他們自己的手里。 盡管,林雪涅眼前的這個男孩還很年輕,并且他的記憶中也沒有任何關于上一場大戰的景象,可他依舊會因為大戰將至的種種信號而感到害怕。 因此,他這樣問林雪涅,這樣問一個仿佛對眼前的局勢有著深刻了解的女記者。 然后他聽到了這樣一句反問:“你聽廣播了嗎,男孩?我是說,捷克斯洛伐克的廣播?!?/br> 那讓他陷入了一瞬間的迷茫,并在那之后誠實地搖了搖頭道:“不,我聽不懂捷克語?!?/br> 接著,林雪涅笑了,并說道:“今天上午出門前,我聽了一會兒他們的廣播。捷克斯洛伐克人說,根據他們得到的消息,英國的海軍和法國的陸軍都已經開始動員了。德國打不過他們那么多人的,這種時候,只有蠢貨才會做出同等于宣戰的行為?!?/br> 這個在東部邊境長大,并且也沒有念過太多書的年輕人雖然并不懂得很多事,可是當他聽到眼前的這個原本還讓他覺得很能夠激發人保護欲的女孩說出這樣的話語,他竟是感到自己的內心神奇般地平靜下來。 可他才想要對林雪涅露出笑容,就聽到眼前的這個女孩又嘀咕一般地說道:“這個國家雖然有很多瘋子,但蠢貨倒是并不多?!?/br> 于是旅店老板的兒子又露出了一臉疑惑和全然弄不懂的表情。但他還來不及再向林雪涅求證那句話的意思,就已經被林雪涅問出了這樣一句話: “你會修理摩托車嗎?如果我們要開著摩托車一路去柏林,萬一半路上車子出了什么問題,你能解決嗎?” 對此,這個年輕人稍稍想了一會兒,然后就朝林雪涅點了點頭。 這可真是林雪涅此時最想聽到的答案了!就這樣,她向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問道:“如果我給你50……不,如果我給你70帝國馬克,讓你騎摩托車帶我回柏林,你會愿意嗎?” 接著,旅店老板的兒子給了林雪涅這樣一個回答:“我……我很愿意,但我得先和我的父親商量一下!” 說完,他便不等林雪涅向他點一點頭就連忙跑去找他的父親了??伤排艹隽藥撞骄陀峙芰嘶貋?,并再次向林雪涅問道:“您……您真的確定嗎?我們和捷克斯洛伐克打不起來?” “是的,我很肯定。但如果你還是會感到不放心,你們也可以先去到德累斯頓待一陣子,那是距離這里最近的大型城市,有裝甲師和空軍駐守?!?/br> 在得到了這樣的答案后,這個年輕人連忙向她道了謝,并再次跑著去找他的父親。 這一次,這個出生在德國東部邊境小城的男孩在大約十五分鐘之后,給林雪涅帶來了一個她所期望得到的,肯定的回答。 9月28日的下午三點半,林雪涅坐在摩托車的后座上,讓這個認識去到柏林的路,也懂得一些摩托車修理知識的年輕人帶著她一路回到柏林…… “快一些,麻煩你再快一些!我得趕在明天早上要發行出來報紙下印之前四小時趕回報社!” 在回柏林的這一路上,林雪涅這樣不斷地催促著那個被她雇傭來,騎摩托車帶她回柏林的年輕人。而這個已經把這個時代的摩托車開得很快了的年輕人則非但沒有被林雪涅催促得焦躁起來,反而覺得自己像是正在完成一個神圣的使命。 于是他不禁在九月底的狂風不斷襲向他被擋風鏡保護住的眼睛以及臉部皮膚時嘗試著很大聲地問林雪涅:“那是幾點?” 林雪涅:“差不多是午夜十二點!” 旅店老板的兒子:“如果您不擔心我開得太快,我會盡力的!” 林雪涅:“不擔心!現在沒有下雨,所以我們可以盡可能地快一些!” 在聽到林雪涅的回答后,旅店老板的兒子就把往日里他很寶貝的摩托車開到了它的最快速度…… 9月29日,《施普雷河日報》頭版頭條:【東部邊境告急——捷克斯洛伐克數十萬軍隊整裝待發】 第164章 chapter 165 在9月29日的《施普雷河日報》頭版頭條上, 一張極具震撼力的, 從德國與捷克斯洛伐克的東部邊境線上所拍攝到的照片占了整整一個版面。那是已經整裝待發的,企圖給打算用武力脅迫他們的德國狠狠一個還擊的, 密密麻麻的捷克斯洛伐克軍隊。 而在這張照片的上方, 則有著一個同樣有力的標題。 在這樣一個十分微妙的關鍵時刻, 僅僅是如此一個頭版頭條, 就已經足夠讓人在看到這份報紙的時候就立刻花錢把它買下來了。那就更不用說,當你把這份報紙買下來,并翻開它之后,你會發現在頭版頭條之后,還有著一整篇最新也最重磅消息的實時文章。 它并不具有任何的個人主觀信息, 而只寫下了這名記者在東部前線的所見所聞,以及捷克斯洛伐克的電臺里所播放出的那些新聞。 那正是林雪涅在回來的那一路上就打好了腹稿,也在她和那個旅店老板的兒子在沿途休息、吃干糧的時候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寫下了思路, 并在回到報社的第一時間就寫下的新聞稿。 由于騎摩托車跨越這么長一段的距離實在是十分累人又耗費體能的事,在才一回到報社的時候,別說騎摩托帶她回來的那個年輕人累得仿佛只要在桌子上一倒頭就能睡下去, 就連一路只是跟在后面坐著的林雪涅都覺得腿麻得都要不能好好伸直了,走上報社的兩樓都要抓著扶手很慢很慢的邁動步子才能走上去。 可是趕上第二天早上的報紙發行到底是最重要的事。 因此, 她只是在把那幾卷珍貴異常的膠卷交給了特意等在那里的同事去沖洗之后,就在洗了一把臉, 并給自己和帶她回來的那個年輕人都泡上了一杯能祛寒提神的生姜紅茶之后坐到了打字機前,對照著她在筆記本上寫下的那幾條思路,還有最精彩的句子開始寫下這篇新聞稿。 只有當她在這篇稿子的末尾處打下自己的署名——“雪涅·林”之后, 屬于她的這場仗才算是打完了。 此時已經距離報紙該下印的時間很近很近了,但他們的社長,這位在接到消息后凌晨兩點趕來報社的長者卻堅持要等到林雪涅的這篇文章排版完成后才去下印。 正是他們的這些努力,才能夠讓德國的民眾在第二天一早的時候就看到這樣極具震撼力的頭版頭條,以及翻開它之后的那篇文章。 只要是熟悉《施普雷河日報》的人就必定會在看完這樣一篇足夠震撼也足夠有力的文章后又因為其后的“雪涅·林”這一署名而感到十分驚訝。 這當然是因為雪涅·林不僅是一位女性,還是一位在字里行間都透露出了溫暖與恬靜的女性。 可現在,這樣一位女性卻是從劍拔弩張的,幾乎處于臨近開戰的東部邊境帶回了這樣的一組必然需要冒很大的風險才能夠拍攝到的照片。 這讓“雪涅·林”這個名字徹底在德國的新聞界里橫空出世了。 可是新聞界卻是并沒能夠把很多的注意力放在這個從東部邊境處帶回了一組珍貴照片的年輕記者。那是因為,在9月29日這一天,原本看起來已經臨近開戰的歐洲局勢又有了仿佛海嘯和巨浪都在頃刻間往后倒退了一般的變化! 在英國海軍與法國陸軍都先后進行了動員之后,英、法、意三國的領導人就一齊來到了慕尼黑,舉行一場“為徹底解決蘇臺德問題”而召開的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