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逸王一開始就失了先機,即便努力用輿論補救,最后還是棋差一招。 當慕離風搬回紫陌殿時,京中早已一面倒的覺得皇帝無辜被人甩了黑鍋,然后市里坊間都在興致勃勃地猜測這件事的幕后黑手到底是逸王,還是皇帝以前兄弟的舊部又卷土重來了。 “逸王想摘干凈自己,就只能給那些死去的兄長們潑臟水?!蹦诫x風隨手把一本兵書孤本放到陸景恒面前,“這是從我的小書房里翻出來的,也許你會需要?!?/br> 陸景恒瞅了一眼,是自己沒看過的書,毫不客氣地揣進懷里。然后背著手在外間里轉悠,往日他只進內室,所以對外間還是很好奇的。 今日他是找了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大白天來找慕離風的,所以才能這么囂張地亂逛。 “管他怎么洗白自己,反正騙不過朝臣?!背加植皇鞘裁炊疾恢赖陌傩?,還舊部作亂?別唬人了,那些舊部早在多年前就被皇帝清洗干凈了,哪里還有能耐再折騰,這都多少年過去了。 所以逸王再怎么折騰,也只能在民間洗白自己,朝臣可不會覺得他無辜。 這位王爺清清白白的好名聲,終于抹上黑點了,還真得多謝榮太妃的不懈努力。 陸景恒忍不住大搖其頭,裝模作樣地感嘆道:“有個拖后腿的娘親真是可憐......對了,皇后娘娘那邊?” “表兄已經勸好了?!蹦诫x風笑著說道,“她如今不會再自作主張了?!?/br> 想到這些天住在東宮的時候聽到的消息,慕離風就哭笑不得。 皇后現在斗志高傲,天天盯著淑妃折騰,反倒是對貴妃噓寒問暖。嚇得貴妃好幾次派人來問慕離風,皇后這是怎么了,是不是被誰下了降頭。 陸景恒不知道這些,他見慕離風說勸好了,就不管了。反正他也不擅長這些,還是少插嘴搗亂比較好。 恰好這時蔓草帶了個新的太監進來,說無衣被帶走了,殿中省補了個貼身太監過來。 慕離風頓時了然。 一般殿中省補人,都是送一堆來讓主子挑。而且不會直接說是補的哪個差,畢竟主子身邊有更得用的,新人一般充作粗使宮人,并把原本的一等二等宮人往上抬品級。 這一次只帶了一個過來,還指名道姓說是貼身太監,那肯定不是殿中省分配的,應當是皇帝指派的。缺了一個皇帝派來的無衣,皇帝又給他補了一個。 慕離風見了一面就讓那人下去了,先跟著常武學學,旁的以后再說。 “咱們這兒還是少了人?!膘o女來的時候正好碰見離開的殿中省管事太監,進來擱下茶盞之后就直接說道,“剛剛殿中省的公公告訴奴婢,回頭還會再補一批人過來,讓您挑,還問奴婢您喜歡什么樣的宮人?!?/br> 這次除了無衣,還拔了幾個其他宮的眼線,所以才有這么一說。 慕離風不愛管這些,他讓靜女和蔓草常武去商量,最好是把慕家或者陸家安插在宮里的人調來。這些宮人他多半都要帶到王府去,最好都是自己人。 “喏,奴婢曉得了?!膘o女朝他和陸景恒福了福身子,乖巧地下去安排了。 作者有話要說: 皇后:突然有了一種智商上的優越感 榮太妃:...... 第26章 等靜女下去之后, 陸景恒拉著慕離風進了內室。蔓草見狀自覺地守在外面, 防止有人接近。 “有什么事嗎?”慕離風見他有些著急的樣子, 低聲問道。 陸景恒也是突然想起來這件事的。 之前他一直在頭疼meimei上輩子的死劫問題,但卻總是想不到好的解決辦法。尤其是這件事牽扯到了慕離風,雖然他已經努力幫著調養慕離風和meimei的身體了, 可大冬天落入冰冷的池子中,就算是健康的成年人也很危險。 現在,他已經和慕離風把重生的事情說開了, 那么這件令他頭疼的事情, 倒是可以交給慕離風處理。 慕離風久居宮中,動手起來肯定比他方便的多。 “是前世的事情?!标懢昂阏f道, “要不要去‘下面’?” 慕離風一聽,點了點頭, 拉著他上床,開啟機關進入密室。 到了下面, 陸景恒發現這里雖然比外面暖和不少,可小床上的薄被實在太薄。干脆自己往床上一坐,讓慕離風坐在他腿上。 慕離風有些別扭, 卻不敢亂動, 只能乖巧地縮在他懷里,聽他將事情一一道來。 “今年冬日,你和巧巧會遭人陷害一起落水。那時候巧巧瘦弱厭食,身體本就不好,于是沒有撐下來。你雖然撐下來了, 但身子骨也徹底壞了?!标懢昂阏Z氣沉重地說道,“是當年寄養六皇子的那家人做的,他們本來想一箭三雕,讓你、巧巧和太子一起落水,能死一個是一個??上优R時被皇上叫走了,沒有叫他們得逞?!?/br> 慕離風靜靜地聽著,等他說完才點了點頭:“宣平侯雖然家中沒有什么的爭氣子弟,但畢竟有爵位擺在那兒,自然會在宮里留些人手。他幫六皇子,我并不意外,只是沒想到他們野心這么大?!?/br> 一般貴勛即便在宮中安插了人,也只是為了探聽宮內消息。一旦宮中發生大事,他們不至于成為最后一個知道的。若是想要害人,這點人手是不夠用的,宮里排查得嚴,很多人剛準備動手就會被抓住,直接人贓并獲。 宣平侯能算計到他和太子,想來他在宮里絕對不是只留了點人手。以此類推,宮里都有那么多人為他效力,想必宣平侯在宮外更是培植了不少心腹。 “我會提醒表兄盯緊宣平侯的,不管他背地里養了什么,遲早會露馬腳?!?/br> 陸景恒深以為然,他將上輩子查到的落水經過與慕離風一一分說,好叫慕離風這一世能躲過一劫。慕離風則有些擔心陸巧書,想了想還是讓陸景恒找個法子,讓陸巧書冬日里別進宮了。 裝病或是其他都可以,以防萬一,免得到時候一個沒看住,又讓這姑娘中招了。 說完這些事,陸景恒也差不多該離開了。他雖然找了借口來探望慕離風,但也不能留太久,否則一會兒太子就要殺過來了,所以只能依依不舍地告別。 慕離風倒是看上去沒有半點不舍的樣子,讓陸景恒很泄氣。 垂頭喪氣地走出紫陌殿,迎面就碰見了太子殿下。 陸景恒:“......” 他默默地降低存在感,往低垂的薔薇枝下一朵,假裝自己不存在??上永线h就看見他了,他就是躲到地縫里,太子也能把他揪出來。 “陸將軍?!蓖绽镲L度翩翩的太子殿下今天看著就沒那么友好了,皮笑rou不笑地和陸景恒打了聲招呼,“將軍這是在做什么?為何一見孤就躲到樹下去?” 陸景恒只好又從樹底下挪出來:“末將見過太子殿下?!?/br> “將軍不必多禮,孤可受不起?!碧永溲鄣伤?,“將軍英勇無畏,孤甘拜下風?!?/br> 陸景恒暗暗叫苦,這個“英勇無畏”可不是夸他,而是在說他不敬皇室、以下犯上。慕離風是長公主之子,再怎么說也是個流著皇家血的王爺,他一個小小的二品將軍還敢肖想王爺,可不就是不把皇室放在眼里? “殿下過譽了,末將惶恐?!标懢昂愕吐曄職獾赜懞么缶烁?。 大舅哥上次就憋著氣走了,一口氣憋了這么久,再不抒發出來,陸景恒感覺自己要倒大霉?,F在不過是言語上被奚落兩句,他還撐得住,邊關那群兵蛋子罵人可比太子很多了。 大不了,他就當聽不懂。他是個粗人,只會帶兵打仗,不懂文官引經據典地諷刺挖苦。 “哼?!碧右娝荒樥嬲\,好像真的沒看出來自己在罵他一樣,頓時覺得無趣。離風這么好的人,竟被這種粗蠻之人哄騙走了,真是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陸景恒目送著怒氣沖沖的大舅哥甩袖離去,不由得長出一口氣。想到還有一排四個大舅子即將加入戰斗......他有點腿軟。 幾日后的朝會上,逸王黨果真費盡心思地將太妃遇刺一事算到了那些舊部的頭上,免得逸王被拖下水?;实郾菹吕溲劭粗旅娴某即綐屔鄤?,一方說證據都只想舊部,幕后黑手定然是他們,另一方說這些證據尚有蹊蹺,應當再仔細清查一番。 逸王難得來上朝了,臉色不太好看,一副為了照顧母妃許久不曾好好休息的樣子。 皇帝就任由他們吵著,并沒有偏幫哪一方。最終逸王黨占據了上風,逸王的臉色也終于好看了些許。不過他心中有些奇怪,皇帝竟然沒有插手,這是為何?若換成他是皇帝,怎么也該借此機會讓跟自己作對的王爺栽個大跟頭。 他心下警惕,沒有輕舉妄動。 等朝臣吵完了,皇帝才淡淡地開口:“逸王以為如何?” 逸王頓了頓:“一切但憑陛下決斷?!?/br> 皇帝臉上露出一絲略顯奇怪的笑容:“既然如此,朕以為不必查了,舊部時隔多年卷土重來,朕定然會將其連根拔除,還太妃一個公道?!?/br> 這話說得極其諷刺,一個早就不成氣候的舊部,甚至誰也不知道這個舊部是不是多年前就死絕了,還“卷土重來”?真是貽笑大方。 諸位大人面面相覷,眼里滿是不以為意。只不過皇帝決定揭過此事,他們當然只能聽著,就是不知皇帝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待逸王跪地謝恩之后,皇帝又開口說道:“這些舊部近來極其猖狂,上回淮王受jian人所害,朕便下令讓人徹查紫陌殿所有宮人。未曾想,朕派去伺候淮王的貼身太監竟也被舊部買通,長年給淮王下毒,致使淮王身體孱弱不堪。如此歹毒,絕不可輕饒!” 此言一出,朝堂中瞬間安靜得落針可聞。 皇上這話......怎么聽著怪怪的? 眾所周知舊部肯定沒跳出來鬧幺蛾子,那么這個買通貼身太監的幕后之人,定不是舊部。至于到底是誰——眾人忍不住悄悄看向逸王,前腳逸王自導自演的刺殺栽贓給了舊部,現在舊部又被栽贓了一回,眾人自然會聯想到逸王。 有心思靈巧的已經想明白了,只怕皇上查到的收買者就是逸王。但逸王如今裝無辜,他不好追著不放給逸王定罪,干脆就說是舊部收買的。 看似在給舊部潑臟水,實際上是在諷刺逸王。 作為被諷刺的對象,逸王臉上的表情都要僵了。 皇帝一口一個“猖狂”、“jian人”、“歹毒”,分明就是在指桑罵槐。偏偏他這個被罵的“槐”還不能還口,否則就是不打自招。 如今皇帝說那是舊部干的,逸王也只能硬著頭皮認了,還得幫著罵兩句舊部。即便,所有人都覺得是他做的。 哪有那么巧的事情,一下子發生兩件大事都跟舊部有牽扯,分明就是某人拉出來給自己打掩護的嘛。 逼著逸王吃了一回癟,皇帝陛下心情大好地宣布了退朝。聽聞今日皇后在御花園里擺宴賞菊,他得去瞧瞧。 雖然已經入冬,但這會兒晚菊開得正好,別有一番意趣。 皇宮里從三品及以上的妃嬪都來了,剩下的可沒有資格參與。當今圣上后宮佳麗三千,光是有資格參加宴會的就有三、四十人,若是闔宮的美人都來,御花園可坐不下。 如今身居高位的多數是熬資歷爬上來的,年輕靚麗的倒沒有幾個。一群人斗了幾十年,這會兒早沒了爭斗的志向和理由,坐在一塊兒反倒像老友聚會似的,和樂融融。 四妃上除了淑妃之外,其他幾個都有說有笑地聊著天,互相攀比自己的兒子和兒媳婦。沒什么火藥味,就是找不到話題才聊這個。 反正大家的兒子都沒了登基的可能,為了儲位斗來斗去,還不如一起商量著怎么哄自家兒子多生幾個孫子孫女給自己玩兒。 “說道那臭小子我就來氣?!睅孜荒锬锪奶鞎r,七皇子生母敏妃也插了一嘴,且是一臉牙疼的表情,“馬上要進門的王妃不喜歡,偏偏喜歡什么表妹。表妹他個頭!他都沒見過人家幾面,都是平日里郎情妾意的話本子看多了?!?/br> 德妃噗嗤一笑:“他前兒才去了煙柳之地,怎的這會兒又對表妹情根深種了?” 敏妃出身低,家里弟弟不太成器,不過生了個挺漂亮的女兒。但那姑娘心術有些不正,明明可以靠著敏妃這個姑姑的名頭找個好人家當正妻,她不肯,非盯著七皇子,寧愿給皇子做妾。 說到底敏妃也是個妾室,她對自家侄女這個作態可是膩歪透了。她不懂什么表哥表妹的風花雪月,只知道她兒媳婦就快過門了,絕對不能讓出身貴族的兒媳受委屈,否則他兒子日后日子定不好過。 雖然七皇子是皇帝的兒子,但兒媳婦背后有家族撐腰,她兒子一個人哪里干的過一大家子! “他哪兒是喜歡表妹,就是到了擰巴的年紀?!辟t妃輕笑道,“做什么都愛同父皇母妃對著干,你越說不好他越想要。不過說起煙柳之地,這得怪我家老二,沒事凈曉得亂跑,沒得帶壞了弟弟?!?/br> 那日七皇子就是跟著二皇子去了煙柳之地,不過他們也沒干什么,只是去聽新來的清倌唱小曲。擱在往日敏妃也懶得管,但兒子明年就要大婚了,再往那等地方跑像什么樣子。因而才把七皇子捉回來,禁了足。 見敏妃還是愁眉不展,德妃勸道:“等成親了,他就知道王妃的好了。我家老五以前也這樣,現在對他王妃寶貝得不行。你若是還擔心,不如我讓老五媳婦兒和老七媳婦兒多見見面,教教老七媳婦兒怎么......” 后面“馭夫”兩個字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那就麻煩德妃jiejie了?!泵翦矍耙涣?,連忙道謝。 這邊氣氛和樂融融,隔壁皇后也在拉著貴妃說話。貴妃安靜地聽著皇后一會兒夸她看著又年輕了,一會兒夸她會教孩子把慕離風教導的那么體貼懂事,一邊夸還一邊順道諷刺淑妃兩句。一大堆話說完,皇后又讓人把自己新得的首飾送一套給貴妃。 貴妃娘娘內心毫無波動,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大方得體地應付著吃錯藥的皇后。 對面淑妃看不過眼,非要諷刺他們兩句:“假惺惺!” 貴妃抬眸瞥了她一眼:“淑妃meimei怎么把白菊戴頭上了?那是悼念逝者的花?!?/br> 一句話把淑妃噎了回去。 白菊比較特殊,平時戴的那種菊花首飾是絕對不會做成白色的,就怕犯了這個忌諱。但是若碰上孝期,別的花花草草都不能戴,戴白菊反而顯得純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