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節
說明這是最近才留下的味道。 下水道,川菜館,垃圾堆,三硝基甲苯,不對,還有一種雨水的味道。 “徐一曼!”江河猛地睜開了眼睛,對著徐一曼說道:“化工區雨的成分和非化工區雨的成分是不同的對么?” “對啊?!毙煲宦c了點頭:“雨中裹挾著大量的不同粉塵,如果降雨地兩者的環境千差萬別的話,那么雨水的成分自然也是不同的?!?/br> 江河將這一百元重新裝進了證物袋中,對著徐一曼說道:“檢測一下這一張一百元上的化學物質,或許我們能夠把范圍縮小一些?!?/br> 邵老走了過來,對江河問道:“你有什么線索么?” 江河點了點頭,對著邵老說道:“炸藥的味道,很濃烈的辣椒的味道,下水道的味道,垃圾的味道,還有雨水的味道。如果這就是魏德眠給我們留下的線索,那么只要明確這錢上是否有別的地方沒有的成分就好?!?/br> 邵老拍了拍江河的肩膀,說道:“很好,現在是秋雨十分,龍城市很多地方都連綿的下了很長時間的雨了。而因為雨水,有些地方的下水道的確是堵塞了。如果我們找到一家曾經下水道堵塞了于是需要請人清理的川菜館,基本就確定范圍了?!?/br> 江河說道:“可是我沒有超過百分之五十的把握,我不能夠確定錢流通的順序,所以也可能差著十萬八千里。這個幾率很小,小到我自己都不想去相信?!?/br> 邵老看著江河的眼睛,他用手指了指江河的胸口,說道:“當你拿到這錢幣的時候,你心中是突然冒出了這種想法么?” 江河低頭看向了自己的胸口,說道:“是?!?/br> 邵老抓著江河的手放在了江河的胸口上,說道:“如果是一瞬間冒出來的念頭,這就叫做直覺。這種念頭是毫無來由出現在心中,可事后想想,也有一定的道理。破案需要的是證據,是推理,是邏輯?!?/br> “但有些時候,破案也需要直覺?!鄙劾峡粗h處正在救火的劉隊長,又看向了江河說道:“邏輯能力,推理能力都是能夠練出來的,可是唯獨直覺是練不出來的。這就是為什么別人把這種東西叫做天賦的原因,迷信的說,那是老天爺福至心靈傳授于你的?!?/br> “找?!鄙劾祥_口說道:“這一次就拋棄你的概率論,完全憑自己的直覺賭一把?!?/br> 說著,邵老對袁軍說道:“袁軍,立刻安排下去,所有的人去找一家飯館,這個飯館不能在市中心,最好是在老工業區附近,這家菜館的下水道曾經堵住了,于是請了一位通下水道的師傅來清理?!?/br> “找這個通下水道的還是找飯館老板?!痹姄现^問道。 “都找?!鄙劾险f道。 “那南郊?”袁軍問道。 “不去管他?!鄙劾蠑蒯斀罔F的說道。 幾人這下聽的明白,邵老這次是把希望全部押在了江河身上了。如果江河的這個猜測是對的,那么很可能在十二個小時之中找到王超。如果江河的猜測是錯的,結果會浪費大量的警力,使得所有人的辛苦成了一場空。 只不過江河的這種推理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太前衛了。 但幾人沒有任何的質疑,因為在早些時候,邵老就對他們說了一個詞——信任。 徐一曼說道:“我們必須馬上回市局,如果要對這一百元進行檢測,沒有幾個小時的時間是做不出來的?!?/br> 邵老點了點頭,說道:“盡快?!?/br> 袁軍開車栽眾人回公安局,車上沒有人說話。 王超失蹤了三個月之久,他們竟然完全都不知道。而王超痊愈出院時,幾人正在忙著查案子,也從沒有去祝賀過王超??蓵r過境遷,轉瞬間就已經物是人非。王超變成了全城通緝的犯人,而他們,正要去抓王超的路上。 十二個小時,看起來是很長的一段時間,可是所有人都明白,現在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生命的流逝。 當徐一曼拿一百元鈔票去檢測的時候,時間還剩下十個小時。 江河站在院子里一動不動,等待著徐一曼的結果。此刻他們沒有任何線索,他們能做的也就只有等待。 一片片的葉子從江河的面前落下,隨風飄擺,躺在地面上。秋天以這種直白的方式告訴眾人,她來了。 江河看著這一片一片的葉子落下,不一會兒,他的身邊便是一小堆落葉了。江河看著地面上的落葉,突然站了起來。他腦子里一瞬間閃過了一個念頭來,落葉,他在一個地方看過。 和這里的落葉并不一樣,這里的落葉雖然是隨機落下,卻并沒有鋪滿了整個院子,這些葉子大多數都集中在了一片區域,雖然其余地方也有落葉,可卻少之又少。院子里的落葉疏密有間,有的區域多,有的區域少。 江河明白了,這才是隨機的意義。隨機的意思并不是落葉會隨機鋪滿整個院子,而是落在這里的概率大,落在別處的概率小。 “邵老!”江河推開了會議室的門,喊道。 邵老此刻正攥著自己的茶缸,閉著眼睛思索,聽到了江河的話,他猛地站了起來,說道:“徐一曼那里有結果了?” 江河卻是搖了搖頭,開口說道:“不,我有了關于盧正業的線索?!?/br> “什么?”邵老問道。 江河一邊示意邵老跟自己出來,一邊說道:“邵老,之前我們在衛靈永家的時候,曾經看到了滿院子的落葉。他說他從沒有打掃過,那些葉子都是外面那棵大樹上飄進來的落葉,沒錯吧?” “有什么問題?”邵老問道。 江河指著地面說道:“可這里的葉子也沒有打掃過。真正沒有打掃過的院子,落葉應該是某個區域多一些,某個區域少一些?;蛘咭驗闃涞奈恢?,或者因為風吹拂的關系??墒悄?,衛靈永家的落葉幾乎是鋪滿了他院子的任何角落?!?/br> “這說明他并不是沒有打掃過,而是經過了很認真的打理,才將那些葉子均勻的鋪滿了整個院子?!?/br> 江河看著邵老,分析道:“之前衛靈永總勸衛靈慧離開盧正業,而盧正業出獄后,衛靈永反而沒有再去勸過自己的meimei,這不符合邏輯?!?/br> 邵老一拍手,說道:“沒錯,如果不是衛靈永覺得自己拆散不了兩個人,選擇放棄了。那么就是衛靈永知道盧正業再也沒有辦法去纏著自己的meimei了,也就是說……” 江河與邵老一起說道:“衛靈永把他給殺了!” 邵老說道:“是這樣沒錯了。怪不得警察去他家,問他一些最基本問題的時候,他會緊張的連喝了那么多杯水。我當時還以為他是對自己的女兒感到愧疚,可現在看來,他是害怕我們看出他殺死了盧正業?!?/br> “如果盧正業是他殺死的,那么盧正業至少死了八十八天了?!鄙劾险f道:“你覺得他把尸體藏什么地方了?” 江河斬釘截鐵的說道:“茅廁。我注意到他幾次看向了院子中的茅廁,他喝了那么多水,卻沒有一點要上廁所的意思。如果他將盧正業的尸體扔進了糞坑里,那么一切都能夠解釋的通了?!?/br> “叫上其余人?!鄙劾险f道:“我們馬上出發,檢測百元鈔票的事情,交給其余人做。如果找到了盧正業,那么這個線索要比百元鈔票更重要?!?/br> 第220章 漫長的夜 衛靈永家外面那棵樹上的落葉幾乎已經要落光了,只剩下了干枯的枝椏,似乎提前進入了冬季。大門沒有上鎖,袁軍輕輕一推,便將一扇大門推開,幾人緩緩走了進去。院子里的落葉比第一次來的時候又多了不少,眾人踩在上面,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這聲音傳入了正在屋內的衛靈永的耳朵里,他披著一件衣服走了出來,看向了眾人。衛靈永看到幾人表情嚴肅,忽然咧開了大嘴笑了起來,他跪在了地上,笑著說道:“哈哈,我就知道你們還會再來的,我已經等了你們好久了?!?/br> 衛靈永跪在地上仰天大笑,他甚至一邊用手捶著地面。笑著笑著,他就哭了起來:“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br> 邵老蹲下~身子,撿起了一片深黃色的樹葉,邵老用手輕輕一碾,干枯的落葉便化為齏粉:“說說吧,你把盧正業的尸體藏在什么地方了?!?/br> 衛靈永沒有抬頭,他隨手指著院子一側的茅房說道:“我把他剁碎了之后,將尸塊扔進了糞坑里?!?/br> 邵老抬頭看向了一旁的袁軍,對他說道:“聯系掏糞車,把茅廁里的尸塊找出來?!?/br> 袁軍嘆口氣,看著院子里那個簡易搭建起來的茅廁,皺著眉頭說道:“得了,我這就去辦?!?/br> 邵老微微點頭,又回過頭,看著衛靈永:“你就是在這個院子中分的尸,怕人發現院子里的血跡,于是你用落葉鋪滿了院子,遮蓋了血跡。你之所以不再聯系自己的meimei,是因為你知道盧正業再也不會去sao擾她了,是吧?” 衛靈永點了點頭,就這樣跪在地上,他也不看著邵老,只是輕輕的說道:“老人家,我想要問你一個問題,你說是人死了遭罪呢,還是人活著遭罪呢?” “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鄙劾蠈⑹址鲈诘厣?,干脆直接坐在了落葉上:“活著就需要面對,可一個人連死都能面對了,又有什么活不下去的?” 衛靈永輕輕笑了笑,又問:“那是住在監獄里煎熬呢,還是在外面煎熬呢?” “你很煎熬么?”邵老反問。 衛靈永終于看向了邵老,他眼睛里滿是血絲:“當然。如果要我回答那個問題,當然是在外面的人更煎熬。他入獄了,他付出代價了,他良心過得去了,他贖罪了??墒?,誰知道我的煎熬?我過不去,我恨他,一邊比一年更恨他?!?/br> “我從小生活在一個平常的家庭,我家里不富裕,可也不悲慘。我安安心心的長大,有我在意的家人,我的父母,我可愛的meimei。我二十多歲成家,有了自己喜歡的愛人,有了自己生命的結晶?!?/br> “我從沒有想過自己大富大貴!”衛靈永盯著邵老:“你相信么?別人都想賺更多的錢,可是我從沒有想過,我覺得這樣就很好了,我很滿足了!” “我相信?!鄙劾衔⑽Ⅻc頭。 衛靈永苦笑了一聲:“人生平平淡淡才是真,我以為我們這樣的小日子會一直過下去??墒悄?,自從盧正業來了,他毀掉了我的家庭。我的meimei衛靈慧被他迷的五迷三道,我的女兒竟然被他強~jian,我的家庭,我的父母,我所在意的一切都是被他毀了的?!?/br> “他倒是進監獄里過好日子去了?!毙l靈永猛地用手捶打著地面,直把自己的拳頭砸的血rou模糊,鮮血順著他的手指頭流下來,可他卻毫無感覺:“我母親活活被他氣死,臨死都惦記著衛靈慧能和他離婚。我的老婆從此再也不理我,我們形同陌路,我的女兒,我的女兒永遠要背上一個被人強~jian的標簽!” “這一切是誰帶給我的?”衛靈永幾乎要把自己的牙咬碎了:“這一切都是那個王八蛋盧正業帶給我的。十年來,我一個人在外面,和在地獄里有什么區別?他以為用短短的十年,就能償還自己的罪名么?” “不!”衛靈永搖著頭:“絕不能。十年時間不足以償還他所犯下的罪行,如果法律幫助不了我,那么我就要自己動手!” 聽到這里,邵老心中忽然靈光一現,他知道自己抓住了什么關鍵的信息。 “你從來沒有告訴你的meimei是么?”邵老問。 衛靈永點了點頭:“對,這一切都是我一個人做的,沒有人會知道盧正業被我殺了,我也希望你們不要說出去。我知道殺人償命,我給他償命也認了。這個世界上絕不會有人知道,我為了自己在乎的人,做了什么?!?/br> “我也不希望他們知道?!毙l靈永歪坐在了一邊:“他們已經脫離了苦海,就不需要再回頭了。而十年前留下的悲傷和痛苦,留下的爛攤子,都讓我一個人來承擔就好了?!?/br> “你是怎么找到盧正業的?”邵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向了滿院子的落葉。 衛靈永娓娓敘述著,告訴了邵老事情的經過。 盧正業出獄之后沒有多長時間,衛靈永就知道了這個消息。十年的煎熬生活,讓衛靈永早就堅定了要殺掉盧正業的想法。盧正業永遠都不會知道,他朝思暮想要從監獄出來,殊不知,監獄里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一旦他出獄,就已經被蟄伏了十年的老獵人盯上了。 衛靈永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機會,想要除掉盧正業,他必須要好好計劃一番。他首先摸清楚了盧正業的活動規律,只是大部分時間,盧正業都和自己的父母朋友在一起,這讓衛靈永實在沒有辦法下手。 也正是在那個時候,盧正業覺得自己似乎被什么東西盯上了。毛大方說盧正業可能在獄中患上了被迫害妄想癥,而實際上,衛靈永已經盯著盧正業有一段時間了。衛靈永藏在黑暗里,像是一只潛伏了很久的獵豹,等待著最好的下手時機, 這個時候,盧正業開始頻繁接到了不知名的電話,這讓衛靈永也有些驚訝,他不知道那電話是誰打來的,可他能明顯的感覺到,盧正業越來越煩躁了。 直到有一天,一個電話打入了盧正業的手機中,這幾乎讓盧正業要奔潰了。盧正業去毛大方家尋求解決之道,毛大方便給盧正業訂了一張火車票。 之后,盧正業并沒有來到火車站,因為在他連夜逃走的那一天,他的背后,站著衛靈永。 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衛靈永沒有想到盧正業竟然會自己連夜逃跑,而且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這簡直就是上天給了衛靈永一次絕好的復仇機會。衛靈永沒有浪費掉這次絕佳的機會,他一棍子砸在了盧正業的腦袋上。 盧正業并沒有死去,當他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躺在地上,夜晚繁星點點,不時有落葉飄落下來,落在他的臉上?!吧成场钡穆曇魪囊慌詡鱽?,那是衛靈永在掃地。他想要說些什么,可是自己的嘴已經被堵上了。 衛靈永一邊將這些落葉掃在一旁,收集起來,一邊對著盧正業說道:“不用怕,這一切都要結束了。放心,活著才是最痛苦的事情,死去了就一切都好過了。所以不怕,我是在幫你啊?!?/br> 說著,衛靈永笑著從地上撿起了一把剪刀來。 那是用來修剪樹枝的大剪刀,鋒利無比,這剪刀看起來很重,衛靈永兩只手才把它牢牢抓穩。 剪刀撐開,夾住了盧正業的手指,衛靈永笑著對他說道:“噓,一會兒你應該會很疼。但是不會疼到什么地方去,因為啊,再疼也沒有我的心疼。十年了,每天晚上這個時候,我的心就一絞一絞的痛,就好像是有人用剪子捅進了我心臟里,然后一擰一擰的??涩F在,我的心不痛了?!?/br> 只聽“嘎嘣”一聲,盧正業的一根指頭被衛靈永剪斷了。 盧正業疼的滿頭冒汗,可他被綁在了地上,他的嘴被堵上了,他無處發泄自己的痛苦,他渾身扭曲著,手指甲深深的刺入地面,在地上留下了一條條的抓痕。 “不怕不怕?!毙l靈永笑著,夾斷了他的第二根手指。 盧正業一會兒疼的休克過去,一會兒又被更大的痛苦喚醒。汗水,血水,尿水混在了一起,可他卻無能為力。他躺在地面,看到的是皓月繁星,看到的是秋高氣爽,看到的是,衛靈永猙獰而恐怖的臉。 衛靈永十年來的恨意在此刻渲泄而出,他的酷刑緩慢而緊張的進行。他時常害怕自己下手太狠,會讓盧正業死亡。如果沒有讓盧正業遭受比自己更痛的痛苦,那么他的死亡就毫無意義。 衛靈永一邊剪斷盧正業的手指腳趾,一邊戲謔似的將這些指頭丟進了糞坑里。 “你看,就算是你死了,也要一輩子都淹沒在骯臟惡臭的糞坑里了。不過想想,你這樣的人正適合這樣的歸宿啊?!?/br> 衛靈永擦了擦自己頭上的汗水,又拿起了那把剪刀來,對著盧正業說道:“好啦,手指腳趾都沒有了,接下來該剪點什么地方好呢?對了,我怎么忘了,當然是你引以為豪的男人的東西啦?!?/br> 聽到衛靈永的話,盧正業扭曲著,掙扎著,像是一條大rou蟲一樣。 “別怕,我不會輕易的殺死你的?!毙l靈永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