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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一品代嫁在線閱讀 - 第104節

第104節

    “景陽宮雖糊涂些,但皇長子身邊自有伺候的人,臣妾挑幾個懂事的人過去,再時常過問著,總虧不了孩子的。也不過養個三五年,待孩子大了,就挪出來?!痹瑒偬m就算再糊涂,也不敢輕忽了皇長子的。

    皇帝嘆道:“也只能如此了。玨兒實在不好久居宮中的?!本纯ね跻呀洶藲q了,這個年紀當然還不算很大,但他是前太子的兒子,總這么養在宮里,外人都難免有些想法了,尤其是前幾年皇帝無嗣的時候。

    梅皇后想了想:“那就先建著王府。咱們這里慢慢瞧瞧適齡的女孩兒,等到玨兒十二歲上,可以先把親事定下來?!庇H事定了,就有各道禮數要走,到時候就可以以行禮為由,讓敬郡王遷出宮了。

    皇帝默然片刻,低聲道:“前幾年,朕也有些擔憂……”擔憂太后會以他無嗣為由,讓他立敬郡王為太子。也就是后來,太后力主袁勝蘭入宮,才打消了皇帝一些懷疑。就是現在,倘若太后不提敬郡王出宮開府之事,皇帝還真不大想把皇長子給袁勝蘭呢。

    梅皇后心里一痛。無嗣之事,提一次就戳一次她的心窩子,而她還得笑著說:“如今眼看著就有第二個孩子了,日后皇上子嗣多著呢,看著哪個好就選哪個,如何輪得到外人呢?!?/br>
    皇帝嘆道:“太子哥哥其實也算不得外人……唉,朕想著,立玨兒為親王?!碧訌那皩λ@個弟弟還是不錯的。當然,他也替太子出過不少力。

    只要敬郡王不當太子,郡王親王的,也沒什么大差別。梅皇后點頭道:“到底是嫡出骨血,立個親王不算過份,也能慰母后之心?!痹蠹热蛔龀鲎尣?,那必是要讓敬郡王做親王的,與其這時候先按郡王規制建王府,等他出宮成親的時候再按親王規制改建,還不如直接就封了親王,倒省得折騰工部和內務司的官員呢。

    解決了這個問題,皇帝就很高興,笑著說起梅若堅來:“朕原想留他在身邊做個中書舍人,他卻不愿,想外放做個縣令,說要給百姓做點兒實事?!敝袝崛似芳壊桓?,卻是皇帝近臣,若有別人能得這差使,必是歡欣鼓舞的,梅若堅卻偏辭了。

    梅皇后抿嘴笑道:“這必定是族叔教的了?!?/br>
    “果然不愧大儒之名呢?!被实鄣故呛芨吲d,“朕看他確實是做實事的人才,如今江浙那里又正好有空缺,不如就叫他過去?!?/br>
    這個,梅皇后也情愿。梅若堅之前還住在沈家呢,如今再過去,在沈大將軍轄區做縣令,便宜多著呢。且皇帝現在重視江浙,也好出政績。

    “梅大儒著實會教子?!被实巯氲矫啡裘?,又夸了他一句,“在翰林院也是勤勤懇懇,時常聽掌院贊他實心任事。朕原想賞他,又怕太過了惹眼,聽說他如今尚未續弦,不如你給他尋個淑女?到時成親,朕再賞些東西下去?!?/br>
    “這可是好大的臉面呢?!泵坊屎蟊愀吲d起來,“說來年紀也實在不小了?!?/br>
    說起梅若明的親事,皇帝倒想起一件事來:“朕怎么記得去年曾聽說他要跟沈家做親,后頭卻又沒消息了……”

    這個,梅皇后倒是從梅娘子處聽過一二:“說是剛要定親,沈家大姑娘就得了一場急病,大約是兩人八字不和,這親自然議不成了?!?/br>
    “若是這樣,那倒無妨了?!被实郾闼闪丝跉?,“過些日子沈家人也要進京,朕倒是怕他們議親不成有些不快,到時見面尷尬?!?/br>
    “倒是不曾聽說有什么不快?!泵坊屎蠛闷鎲柕?,“怎么沈家人又要進京?不是說江浙那邊正要整頓水軍抗倭么?”

    皇帝嘆了口氣:“江浙那邊,其實袁家將水軍訓得不錯……”至于為什么這么些年海匪都剿不清爽,這里頭的緣由,知道的人不在少數,“如今,就有人想著過去分一杯羹了。沈文是不能動的,就想把沈云殊調到別處去。我想想,還不如就叫他進京,在京衛指揮使司那里給他一個指揮僉事做?!?/br>
    京衛指揮使統領衛軍,有護衛宮禁,拱衛京城之職,沈云殊已是四品守備,進京仍是正四品,還相當于小小升了半級,倒也是件好事。

    梅皇后想了想道:“京衛指揮使司有缺嗎?”指揮僉事可是有限制的,總共就是四人,若是沒缺,沈云殊可沒得封。

    皇帝早想好了:“正有人想外放。我且不急,等他們好生吵出個結果來再說?!闭f想把沈云殊調回來就調回來?哪有那么容易呢。就算是要調回來,也要先抻一抻,抻到有缺了,到時再調。有這時間,沈家父子還可以把江浙再理一理。

    說是后宮不可干政,但身為皇后,怎可能對前朝事一概不知?順口就問了一句:“皇上想調誰過去?”江浙如今又跟一塊肥rou似的,誰都想去分點功勞了。

    皇帝嘆道:“反正絕不能找個無能的去拖沈文后腿?!毕肴フ垂鈸乒诳梢?,至少自己也得有點本事,若是個廢物,肯聽話也可??扇羰窍胫ヅc沈文相爭的,那皇帝斷然不肯的。

    兩人說了半夜的話,才歇下了。

    永和宮偏殿那里,燈卻是一直亮著。許瑤側在床上,看著睡得小豬一樣的皇長子,愁眉不展。

    知韻已然困得眼皮都抬不起來,只是許瑤不睡,她也不能去歇著,只得小聲勸道:“娘娘也別急,皇后娘娘也沒說不要咱們大哥兒啊?!?/br>
    “梅若婉那里有了,皇后還要別人的兒子做什么?!痹S瑤嘆道,“看著吧,過不幾日,皎哥兒就得去景陽宮了?!?/br>
    知韻道:“就算去了景陽宮,難道誰還敢虧待了哥兒不成?娘娘只管放心的?!边@可是皇長子!誰不拿著當塊寶似的。

    許瑤卻是打心眼里不肯讓袁勝蘭養孩子的,嘆道:“她怎么就不能自己懷一個呢……”

    知韻嗤道:“沒福氣唄?!彼钦嬗X得自己姑娘太有福氣了,不然怎么就能生了皇長子呢?這福氣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就說華昭容如今懷了,可是男是女還說不定呢。若是個丫頭,皇后娘娘難道還能放開皇長子嗎?

    許瑤卻不敢把希望寄托得那么遠。再說,若是袁勝蘭先抱走了孩子,難道梅若婉生下女兒,皇后還好意思再把皇長子要回去不成?

    皇后斷然不會做那等沒臉皮的事兒,而且梅若婉能懷,別人也能懷,早晚會有皇次子甚至皇三子皇四子的,皇帝還年輕著呢,皇后有的是時間可等。

    可是現在也委實沒辦法,許瑤已經枯坐了半夜,卻無計可施,只得嘆道:“但愿皇上不答應……”袁勝蘭本來就不得皇帝寵愛,如今娘家又完了,皇帝未必愿意自己的長子由她養呢。

    只可惜世間不如意事?!酢?,許瑤的愿望也不例外。

    花會之后沒幾日,皇帝就下旨升敬郡王為親王,令工部與內務司開始督造親王府。之后,皇長子就被抱去了寧壽宮——是的,對外的說法,是太后想親自撫養皇長子。當然,太后年紀大了嘛,也怕精力不足,疏忽了什么地方。景陽宮不是離寧壽宮近嗎?袁昭儀就每日去寧壽宮,幫著太后照顧皇長子了。

    孩子抱走那日,許瑤這顆心就跟在油里煎似的,也只得安慰自己,養在太后宮中,名聲也好聽些。

    可也就是一個來月,敬親王病了一場,太后便以“怕皇長子在寧壽宮過了病氣”為由,把皇長子送去景陽宮了。

    敬親王這一病就病了十來天,等他病好,太后又身子不適了。

    正是夏季,本就暑熱難耐,太后又是照顧敬親王而“累”病了,自是纏綿病榻好幾日,直到六月末,天氣漸漸轉涼,太后才好了些??蓳t們說,太后年紀大了,實在不宜再勞累,必得好生養著才行。

    太醫都這么說了,誰還敢讓太后費心呢?好在敬親王年紀已經大了,白天還要去跟先生讀書,雖住在寧壽宮,也不必太后費多少心力,倒是皇長子小小一只,正要人費心呢。

    太后這一病兩個月,皇長子就在景陽宮住了兩個月,倒也過得著實不錯,至少并未見有病痛。于是太后在皇后率眾妃嬪去請安的時候便道:“我年紀大了,怕是再無精力照顧皎哥兒。瞧著這兩個月他在景陽宮住得還不錯,跟蘭兒也親近,我看,就讓他住在景陽宮吧?!?/br>
    梅皇后靜靜聽了,道:“這也好。母后只管好生養病,等大好了,再接皎哥兒回寧壽宮也不遲?!?/br>
    太后嘆道:“我這身子,怕是再沒大好的時候了。孩子這么抱來抱去的,于他也不好。如今他跟蘭兒也親近,若再抱來我這里,怕是又要教他哭一場,何必呢?!?/br>
    “母后不過是病中不適,難免有些灰心罷了,哪里就說到這上頭來?!泵坊屎笪⑽⒁恍?,“不過母后慮得甚是,孩子抱來抱去的也不好,既然母后發了話,皎哥兒就叫袁昭儀養著就是。再過兩個月就是他的周歲生辰,到時候就在景陽宮抓周罷?!?/br>
    許瑤在一旁立著,袁太后偏又瞥了她一眼:“許婕妤可愿意?”

    這種事哪里輪得到許瑤愿不愿意呢?她這兩個月已然瘦了一圈兒,卻是半點神色都不能露出來的,自是滿面喜色,表示榮幸。

    梅皇后就笑了一下:“說起來,許婕妤嫁去杭州的妹子,怕是也要來京城了,若是能趕上皎哥兒抓周,倒不妨也叫了娘家人進來,瞧瞧皎哥兒呢?!?/br>
    第119章 回京

    沈云殊接到調令的時候, 連玉翹剛剛成親,正好三日回門。

    三月里,沈大將軍派去西北連家的人終于回來了, 帶了幾件連玉翹在家時慣用的東西, 以及一百兩銀子, 說是連玉笙給連玉翹的嫁妝,因路途遙遠,置辦嫁妝倒不好運送,所以就直接給了銀票。

    若是按照連大爺和連大太太生前的安排, 連家要拿出來的絕對不止這一百兩銀子,連家不過是覺得沈家不會再回西北, 天高路遠的管不到他們,所以不肯多拿出來罷了。

    沈家派去的管事是個老人了,從前也見過連玉笙, 不由得在沈云殊和許碧面前嘆息了一聲:“從前瞧著笙少爺頗是懂事的, 這幾年也不知怎么了,一身的煩躁。老奴與他說了半天,他只說他是兄長能做得主,倒是表姑娘私自逃家, 不守規矩什么的。老奴也是惱了,狠說了幾句, 又把大將軍搬出來,他才收斂了些。就換了那位姨奶奶出來,跟老奴哭窮。末了就給了這一百兩的銀票, 那幾件東西,還是表姑娘列了單子,老奴硬是挨著樣兒地討要了出來。原該早些回來,只是這對青花梅瓶被送了縣令家里,老奴在那邊打聽了幾日,說是給了縣令家的姨娘。幸得那姨娘有個弟弟好賭,老奴替他還了一筆賭債,叫他把這梅瓶偷了出來抵了。因辦這些事,所以拖得久了些?!?/br>
    老管事對前頭連氏夫人印象甚好,嘆道:“也不知太太怎的就有這樣的侄兒——依老奴看,都是被那姨奶奶教唆壞了。親家老爺再不該留著這姨奶奶的?!狈凑B大老爺已經死了,老管事批評起來也就隨意了些,“那股子刻薄勁兒,倒是跟姨奶奶一脈相承。老奴聽說,因著表姑娘逃了,那縣丞的缺也沒謀到,反貼了東西進去,自是再不肯把表姑娘的嫁妝拿出來了。若不是表姑娘交待說只要這幾件東西,老奴真是忍不住要鬧一場了?!?/br>
    沈云殊冷笑了一聲,擺擺手:“罷了,這幾件東西是舅父留給表妹的,要回來也就罷了。至于連玉笙,日后有機會見著再教訓他,這會兒不必與他生氣?!?/br>
    老管事還有點兒不平:“老奴去了連家,笙少爺口口聲聲管姨奶奶叫娘,老奴提起前頭大太太,他倒甚是冷淡?!?/br>
    “好啊?!鄙蛟剖饪跉庾I諷,“既然他只認姨娘,那以后就只當他是姨娘的親戚好了。不必再提,別沖了表妹成親的喜氣?!?/br>
    連玉翹見到那幾樣東西的時候,眼圈倒是紅了一紅。但她自打海鹽一戰之后,整個人確有些脫胎換骨之感,便是見了那張一百兩的銀票,也不過就是眼圈紅了一下而已,隨即就叫青螺收了,拉了許碧的手道:“又勞姑父和表哥,千里迢迢的還叫人走這一趟?!?/br>
    “既是舅父舅母留給你的念想兒,自然得拿回來?!痹S碧笑道,“這對梅瓶著實不錯,還有那扇屏風,正好都放進嫁妝里頭。那銀子給你壓箱,倒還實惠?!?/br>
    一提嫁妝,連玉翹臉就紅了,小聲道:“都勞表嫂費心……”沈家給她出了五千兩,與沈云婷待遇相同,這實在是再無可挑剔了。且許碧將這五千兩多置了田地和鋪子,擺在外頭的東西都不甚打眼。

    “多虧表少奶奶想得周到?!鼻嗦荻肆瞬鑱?,快言快語,“姑爺前幾天還跟我們姑娘說呢,他那叔叔嬸嬸,好幾次上門要叫他搬回去,還與他打聽姑娘的嫁妝?!币呛脰|西都擺在外頭,這倆人還不跟蒼蠅叮蜜似的叮上來啊。

    “只要陸姑爺自己拿得穩,別人盯也沒用?!痹S碧故意在“姑爺”兩個字上拉長了聲音,頓時羞得連玉翹臉似火燒,一直紅到了耳朵根兒。

    陸飛的確挺能拿得穩的。隨他叔叔嬸嬸如何登門,到底沒理會。不僅如此,他因在海鹽斬了六個倭人,不但升了總旗,還有一百二十兩銀子的獎賞。他把這銀子加上自己父母留下的一點兒微薄家產,以及攢下的俸祿,加在一起買下了自己如今租住的那個小院兒,還把地契落在了連玉翹名下。

    這事兒,還是連玉翹三日回門的時候,方告訴許碧的:“也是第二日給公婆的牌位敬過茶之后才給我的,說在我名下就算我的嫁妝,就是他叔叔嬸嬸再打主意也沒用?!奔迠y是女子私產,論起來的確不與夫家相干的。

    許碧忍不住笑:“陸姑爺確是挺有心的。那地方其實也不錯,只是略遠了點兒?!?/br>
    “我又不大出門的?!边B玉翹雖換了婦人裝束,說起話來卻還跟從前一樣,有點兒害羞,“他去衛所倒是方便,那就成了。再者,離他叔叔嬸嬸家里也遠……”省得人天天上門找麻煩。

    “敬茶認親那天可還順利?”

    如今連玉翹歸宿已定,青螺再沒了心事,說起話來也是一套一套的,既輕又快,仿佛是被大石壓著的泉眼,現在把石頭一搬開,泉水就咕嘟咕嘟往外冒:“表少奶奶沒看見喲,那兩位實在好笑。又想著拿一拿長輩的架子,又想著籠絡我們大爺和大奶奶,那話說的,真是一時一變,奴婢聽著都覺得好笑,難為他們怎么轉得那么快呢。還有他們家幾個孩子,上來就磕頭——您說這不年不節的,又是平輩,哪有行這么大禮的?后頭拿了我們大奶奶給的見面禮,就嫌簡薄。哎喲,敢情磕這頭是來討大賞的呢!也不瞧瞧他們兩個做長輩的,給的都是什么禮。幸得我們大爺有見地,買了個那樣遠的院子,不然我看著,天天都要來吃飯的?!?/br>
    許碧既笑且嘆:“攤上這樣親戚……罷了,只面兒上過得去就行了?!边@年頭講究親戚間相互扶持的,可陸飛家的親戚——還是別沾的好。

    沈家正張羅著要留新姑爺吃酒,圣旨就到了。全家跪接了旨意,送走來宣旨的人,連玉翹就不舍起來:“京城是好地方,就是表哥表嫂這一去,不知幾時才能見著……”

    許碧被她這么一說,才想起來從京城到杭州真是路途遙遙,這年頭可不比后世,這么一去千里的,沒準還真見不著了。

    這才有點兒離別的傷感。不過沈云殊進京城畢竟算是升官,指揮僉事又算是實職,并不差的,眾人也就復又高興起來。

    既接了旨,就有個上任的時候。接替沈云殊的人已經來了,沈云殊一邊交接,一邊且要探探這后任的底兒,著實忙碌。許碧則在家里準備行李,也折騰得不輕。以至于夫妻兩個,居然是在出發之后,在船上才得安心說說話的。

    首要話題當然是繼任之人。沈云殊一手枕在腦后,翹著腿躺在船艙里,慢悠悠地跟許碧說話:“是盧家的人?!?/br>
    “盧家,就是前太子妃的娘家?”許碧從上次進京被科普的知識里翻出存貨,對照了起來,“不是說這幾年盧家挺安靜的么?”

    “盧家雖安靜,家里卻始終有子弟在仕?!碑敵踉蠼o自己親兒子挑媳婦兒,自然是挑好的。盧家別看沒出袁翦父子這樣聲勢喧赫的人物,卻是細水長流,家里數代都有人在朝為官,是個根基頗為堅實的大家族呢。

    尤其人家是有點底蘊的,當初出了個太子妃,也沒見盧家如何張狂,后來太子妃成了前太子妃,也沒見人家喪氣失態,還是那么不溫不火地讀書、出仕、做官。說起來,太子妃對盧家是錦上添花,沒了這朵花,盧家也還是盧家。

    許碧嘀咕道:“聽起來好像還挺安分的……不過,他們家對剿匪抗倭的事兒是什么意思???”可別來拉沈大將軍的后腿。

    沈云殊笑起來:“盧家原有位老太爺在朝任刑部尚書,不過太子妃歿后,盧尚書也過世,盧家子弟中再無三品以上大員,多是外官,于此事尚無在朝中爭論的機會,只是奉命當差而已?!本瓦@禁不禁海的事兒,也不是人人都能插一嘴的。

    “當然,盧家也有自己的打算?!鄙蛟剖饣瘟嘶瓮?,伸手把許碧拉下來跟自己躺在一起,“皇上封敬郡王為親王,要給他開府。敬郡王已經八歲,再過幾年就要成親,也要出來辦差,到時候,盧家和他自能相互扶持?!碑斎槐炔涣颂拥腔?,但有個親王外甥,也是極好的了。

    “這個缺,也是太后有意替盧家謀來的?!鄙蛟剖鈬@道,“說是后宮不可干政,其實——敬親王是太后的親孫子,太后自然要替他打算。不過太后替盧家開了口,袁家就失去了機會,皇上衡量再三,覺得這樣更好些,就答應了。不管怎樣,太后既開了口,皇上不好不應的?!?/br>
    皇帝吃虧就吃虧在不是太后親生的,而是太后撫養并扶持上皇位的庶子。在天下人眼里,皇帝能得登大寶,就得感激太后一輩子。若是違逆太后的心意,親兒子倒罷了,皇帝這里就于不孝之外還得給扣上個忘恩負義的帽子,實在是背不起啊。

    “親孫子……”許碧若有所思,“所以對太后來說,敬親王的利益,自是比娘家要重要了?”

    沈云殊不假思索地道:“應該是吧。畢竟女子出嫁便歸夫家,娘家總是隔了一層了?!?/br>
    許碧覺得有句話就在自己嘴邊上,只是一時捕捉不到。想了半天想不起來,只得問道:“袁家現在還有人可用嗎?”

    沈云殊點點頭:“自然還是有的。以前有袁翦父子三人在,其余袁氏族人是被他們壓著的,如今他們父子倒了,旁人倒可伸伸頭了?!?/br>
    “這是什么道理?”許碧覺得奇怪,“為什么反是他們壓著自己族人?”

    沈云殊唇角一翹,略帶譏諷:“越是自己人,才越看不得人好呢。何況按制,官員是不許在本籍做官的,袁家因有太后,才得了例外??扇羰钦麄€袁家都興旺起來,必招人忌諱,袁氏父親是斷不能再留在江浙的。這般一想,他們自然要壓著族里一些了。承恩公府,不就是一直被他們壓著,只得個虛銜么?!?/br>
    說到這個,許碧便又起了疑惑:“按說承恩公府才是太后的娘家,為何太后不提攜承恩公府的子弟呢?就算沒有如袁氏父子這般出色的,多少提拔起幾個來也好,何至于只剩下個虛銜呢?”

    沈云殊不很在意地擺擺手:“承恩公府那些子弟,也實在是提不起來,若是真有個出色的,袁翦父子也壓不住。被他們壓住的,多是那些旁系子弟罷了?!?/br>
    許碧沉吟道:“那如今袁氏父子倒了,袁氏一族倒可出頭了?”

    沈云殊點頭道:“過繼到袁家的那一個,就頗有些能為,已經考出了舉人的。等守完了孝,身上有了龍騎尉的銜兒,就可以謀差事了?!?/br>
    不過,再怎么有能為,單是謀差事就要再等一年多呢,更不用說這差事還得從底層做起,袁家想要再出一個如袁翦這般的人物,也是十幾二十年后的事了。

    沈云殊也不想在袁氏父子這里再費太多口舌,便說起別的事來:“這次回京城,想來你那位嫡母不會再攔著你回娘家了?!?/br>
    許碧真不稀罕回什么娘家:“我倒想去看姨娘呢?!彼€準備了好些東西要給路姨娘。雖說也有信件往來,但畢竟是太不方便了,一年里也不過一兩封信件,說是一切都好,總歸要自己看了才能心安。

    “自然是要看的?!闭f著姨娘,沈云殊就不禁想到了香姨娘,繼而想到沈云婷,不由得嘆了口氣,“我原想著帶婷兒一起,只是咱們這回去京城,也少不了有許多事情要辦,還是先安頓下來,再接她過來才好?!?/br>
    說到許多事情,許碧不禁就想起了袁勝蓮來:“不知她可探查出些什么來沒有……”

    “哪有那么容易?!鄙蛟剖獾故前朦c不急,“她不過是佑王府的侍妾,連遞牌子進宮的機會都沒有。想要進宮,只有宮里傳召她才行。至于打探太后之事,那就更難了?!逼鋵嵲瑒偕彽耐墩\,沈云殊倒覺得可有可無,最大的意義在于提醒了他們要小心袁太后。至于袁太后究竟是什么打算,沈云殊倒真沒寄希望于袁勝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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