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沈云殊來了江浙之后,也見過江浙這邊有些書香門第的女孩兒纏了足,稱為三寸金蓮,躡著蓮瓣似的繡鞋,在裙下看起來小得一手可握。 要說看起來倒確實顯得精致,走起路來也如風擺楊柳一般,顯得婀娜多姿??墒撬齻冏卟坏脦撞骄褪且荒構扇踝卟粍拥哪?,更不必說登山爬坡了。 幸好許碧是一雙天足。沈云殊握著許碧的腳,忽然冒出這么個念頭。 許碧的腳其實也很小,還沒有沈云殊的手掌長。不過五個小小的腳趾都舒展著,指甲修得圓潤光潔,泛著珍珠般的光澤。不像他曾經有一次無意間見到的歌伎一般,腳趾緊緊并在一起,還向腳心扣著,似乎已經伸展不開了似的。 據說這樣還是好的,乃是從小就纏起的講究人家。有些半路出家的,因腳已生得肥大,竟有將趾骨硬生生折斷的,好折到足底,再穿上那高幫的繡鞋,從外頭看上去就顯得小巧了。 老實說他這馳騁疆場,見慣血腥的人聽了,都覺得后脖梗子發涼。再看那些尖尖的繡鞋,就不由心中惴惴,總要想到鞋子里裹的那雙足,是不是已經扭曲變了形貌。 許碧腳被他握著,半天也不見動作,也不見他放手,不由得有點莫名其妙地用另一只腳踢了踢他:“怎么了?” 沈云殊抬頭看了看許碧,只見她一臉疑惑,看起來正氣凜然的,就是沒點害羞的意思。 這年頭,女子的雙足乃是比臉還要隱密的所在。白日里穿著鞋襪自不必說,便是夜間也還有一雙睡鞋裹著,除在自己夫君面前,輕易不得露出來。似這般被人褪了鞋襪握在手中,便是西北邊關那些最大方的女孩兒家,也要有些羞澀的。 沈云殊想起在宣城外那馬車上,自己才握握許碧的腳,知晴就張牙舞爪往上撲的模樣;再看看許碧臉上單純的疑惑,不禁在心里暗暗嘆了口氣——還是年紀太小了,才十四的女孩兒家,家里又不曾好生教導,懂得什么…… 這么一想,他心里就不由得一陣憐惜,連忙自己就把剛才那點兒綺思狠狠地壓了下去,握著許碧的腳輕輕活動一下:“疼么?”別的是不能做了,那稍微多摸一會兒好了,雖說年紀小,到底是他的妻子,這也不算失禮。 “不走路就不疼?!痹S碧不是特別擔心。年輕人恢復得快,她以后再小心一些,不要反復傷到,應該是會沒事的。 沈云殊嘆了口氣,替她拉上襪子:“這幾日就不用去夫人處請安了?!?/br> 沈家規矩不算大,許碧又是個剛進門不久的新婦,身上還帶著“福氣”,這些日子沈夫人也沒拘著她,每日不過是去正院問個安,說幾句話就可以拿“照顧沈云殊”為借口回來了。不過知雨已經提醒過一次,說這樣不大合規矩,有些太閑散了。 許碧實在是厭煩那些“規矩”。在原身的記憶里,許夫人就曾經說過,她當初嫁進許家,早晨要去伺候許老太太起床洗漱,白日里就陪著許老太太說話做針線,雖有丫鬟,一日三餐也要給婆母擺碗布菜,直到許老太太叫她坐下來一起用飯,她才能坐下。 這種日子沒人愿意過。所以許夫人雖然是在標榜自己“孝順”,卻也能聽出她的一點欣慰——許老太太過世之后,她的日子是過得舒服多了。 這樣的日子,許碧想想都有點兒發毛。眼下腳這一扭傷,倒是個現成的理由了,頓時有點欣然。沈云殊看她臉上立刻露了點笑容,不由得自己也一笑,拿出個小瓶子來給她:“涂上?!?/br> 許碧有點奇怪:“已經貼了膏藥了……”這怎么涂?涂到膏藥外頭? 沈云殊嗤地一聲就笑了:“涂臉上的。王氏秘制易容膏?!?/br> 哦,原來是演戲用的化妝品! 第32章 態 這“王氏秘制易容膏”不得不說是挺神奇的。許碧薄薄涂了一層, 再端了沈夫人給的玻璃鏡子照一照,就發現自己的臉色變得蒼白, 非常符合“受驚過度”的模樣。 “果然好用?!痹S碧感嘆了一聲。 今日剛剛遭遇行刺, 她只要縮成一團瑟瑟發抖就可以了。但到了明日后日呢?她總不能一直在屋里發抖吧?那不是受驚過度,是嚇出神經病了??墒撬灰蛔叱鋈?,這臉色卻是騙不了人的?,F在涂上這個易容水, 她再提起這事兒便露一點兒害怕的模樣, 那就沒有破綻了。 “王御醫家當真是做郎中的?”許碧不得不懷疑一下。他家該不會是做化妝師的吧?如此一來,不知他能不能連那些血淋淋的傷口都化出來呢?假如那樣的話可就方便多了。 “那是街上的花子用的法子……”沈云殊對她的異想天開哭笑不得,“多是弄得十分骯臟, 人不細看也就過去了。若要多看兩眼, 立時便能看出破綻的。你這話,可不能讓王御醫聽見?!?/br> 他看許碧還拿著那面鏡子左右端詳自己,便道:“你喜歡這鏡子?” 許碧想起這鏡子是沈夫人送的,他大概會不太高興, 連忙放下了:“只是覺得這個照起來清楚些,用著方便?!鄙蛟剖鉀]說過沈夫人對他有什么不好, 但她始終記得他說過的那句“常人常情”。聽起來平平淡淡的一句話,里頭的意思細品卻頗有些沉重。 算算時間, 沈夫人剛嫁進來的時候沈云殊也才一兩歲的樣子。這么小的孩子能記得什么, 又哪有不想要母親的?若是沈夫人有心好好對他, 未必不能養成親母子一般??裳巯聟s只得一句“常人常情”, 再加上這次的親事, 許碧想一想, 就覺得沈云殊也挺可憐的。既然他們是一伙的,那她自然要以他的好惡為好惡了。 沈云殊看她那鏡子放在妝臺的小屜之中,還用一塊軟緞細細包住,顯然是十分珍視之物;這會兒因為他一句話,便又隨手往床頭小幾上一扣,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心里便不由得一陣溫熱,輕咳了一聲道:“這東西是外洋來的,雖少些,這里也能弄得到。改日我給你弄一面大些的來,照起來也更清楚些?!?/br> 許碧張了張嘴,最后還是只說了一聲好。 那軟緞真不是她包上的??!要按她的習慣,隨手就把鏡子擺在妝臺的銅鏡旁邊了。那是知晴知雨都說稀罕,知雨又想起曾聽說過這西洋鏡子會照魂兒,小人兒魂魄不穩,怕照多了鏡子會被攝了魂去,所以平日不用的時候就包起來放到小屜之中,也免得萬一被碰落下來摔碎了。 沈云殊一面思索去哪里弄架穿衣鏡來,一面總算想起了正事:“這次,家里這些下人也是要清一清了。咱們這個院子里也有兩個眼線,雖不是袁家放進來的,我也不想留了?!?/br> 他這個院子平日都不回來住,所以沒什么重要的眼線,只是有幾個下人被別府里的人給了些好處,會透些話出去罷了。 從前他不回來住,這兩個下人留著也無妨,橫豎也透不出什么有用的東西。然而現在許碧嫁了進來,他們之間還有了些秘密,那就不能再留了。 “等人打發出去了,再叫他們來給你磕頭。若是覺得人手不夠,以后慢慢補起來。只是再要挑人就得仔細著來,一時大約也補不了多少?!?/br> 許碧這才想起來,好像之前知晴是在她耳朵旁邊嘀咕過,說一院子的人都沒什么規矩,也不曾來拜過她這位大少奶奶,原來原因是在這里呢。 沈云殊輕咳了一聲:“待他們來拜見了你,以后這院子就是你做主了?!?/br> 其實按規矩說,新婦回門之后,下人就該來拜見主母了。雖說許碧娘家遠在京城,省了回門這一步,可下頭人的規矩卻是不該省的。之所以拖到如今,固然有他要清理眼線的想法在,更多的卻是因為這院子里領頭的人,存了那么一點私心。 想到這里,沈云殊微微瞇了瞇眼睛:“紫電和青霜——他們原是夫人那邊送來的?!?/br> “嗯,我聽姨娘說了?!痹S碧聽見紫電青霜的名字,不由得打起了點精神,“我得敬著點她們?”這個好像是她以前在哪本小說上看過的,長輩賞下來的人,要比一般的丫鬟尊貴些。 “這是什么道理!”沈云殊皺起眉頭,“她們不過是丫頭,怎的還要你敬著她們,豈不是顛倒了嗎?” “那個——”許碧有點底氣不足地咳了一聲,“你剛才說是夫人送來的……”沈夫人到底是他的繼母,古代這個孝道是很壓人的,雖然她不覺得連長輩給的丫鬟都要敬著,但這不是怕萬一有什么做得不好,給他惹來閑話嗎? 沈云殊卻誤會了許碧的意思,沉默了片刻才道:“夫人雖有些心思,但我常年在營里,并沒碰過她們?!弊想娗嗨暨M來的時候就已經十四五歲了,再看那副模樣,沈夫人是什么意思,難道他還不明白? 那會兒他已經十七了。沈大將軍早就與他說過給他訂了親事,正想著要給他完婚。就因著這個,他把自己房里兩個已經十八歲的大丫鬟都給找了人家嫁出去,想著妻子進門看著也舒心些。至于以后——這種事總是由妻子來安排更好些。 誰知他這邊才把人打發了,沈夫人就借口他沒人服侍,又放進來兩個。且紫電也罷了,青霜那性子一看就是個不安分的,這打的是什么主意,連他身邊的五煉都看得出來:“只怕她們勾著少爺誤了正事……” 從那會兒起,他就知道沈夫人對他是日漸提防了。尤其后來沈云安進了軍營卻吃不得苦,還讓沈夫人裝病將他喚了回去,他們這對繼母子的關系,就愈加地緊張起來。 其實沈云殊也沒盼著沈夫人真能拿他當親兒子養。從沈夫人剛嫁進沈家那會兒,香姨娘就把他護得緊緊的,跟沈夫人也只是晨昏定省而已。到他年紀略大一點,又被沈大將軍接到身邊教導,就更不大往后宅去了。 這般的生疏,沈云殊自己都不曾拿沈夫人當親娘,自也不會要求沈夫人以他為親子。便是沈夫人一心為沈云安打算,那也不過是人之常情罷了。橫豎他少在后宅,又有香姨娘護著,沈夫人也苛待不了他,大家相安無事也就是了。 可是就從那回,他就發覺他雖想相安,沈夫人卻并不覺得無事。她覺得有他在前,沈大將軍便會一心撲在他身上,忽略了沈云安。 可是沈大將軍對沈云安,原也同樣是悉心教導的,亦是在與他同樣的年紀,就帶他進了軍營。無奈沈云安卻被沈夫人養得嬌了,吃不得習武的那份兒苦,進了軍營才一個多月就受不得了,送信回去給沈夫人叫苦。 這些,沈大將軍其實都知道。他原是要著人回去跟沈夫人說,讓她不要理睬沈云安,好生磨磨他的性子。誰知那會兒邊關忽起戰事,沈大將軍帶著沈云殊打仗去了,一時就沒顧得上沈云安。誰知才半個多月回來,沈云安已經回家“侍疾”去了。 對此,沈大將軍失望了一回也就罷了。沈云安不愛習武,能習文亦可,將來走正經的科舉出身,比做武將還更安全些。故而沈大將軍也在西北那邊盡力尋了有學問的先生來教導,盼著沈云安成才之心,與對他這個嫡長子,并無什么兩樣。 然而習武固然辛苦,讀書也同樣有“寒窗苦讀”的說法,可見要做好一件事,大抵總是要吃苦的。偏偏沈云安就是吃不得苦,不過是仗著那幾分小聰明取巧。且文武畢竟有別,他既習了文,沈大將軍對他也就難以再指導什么,不過是從營里回府的時候問問他的功課罷了。 可是這一切看在沈夫人眼里,就覺得是沈大將軍疏忽了沈云安,一心只放在了長子身上。尤其沈云安那里才考出一個童生來,他這里已經立了幾次軍功,升到了正五品的守備。雖說武職不如文職高,但以他的年紀,也已然算得上身居高位了。 大約就是從這個時候起,沈夫人對他的態度變了。從前敬而遠之,如今則是如骨在喉,如刺入rou了。以至于在他的親事上,終于忍不住要動動手腳。只不過她運氣可能著實不好,給他娶進門的并不是個懦弱無能的庶女,而是敢于殺倭的——究竟該用個什么詞兒來形容呢? 手上被人碰了碰,沈云殊收回思緒,就見許碧睜大眼睛看著他:“這么說,那兩個丫頭不是你的心腹人???”虧她看紫電那副模樣,仿佛這個院子都在她掌握之中,很有主人范兒呢。不過想想也是,如果真是心腹,他裝受傷又何必在軍營里躺著,回家里來裝不是更方便? 沈云殊自覺聞到了一絲酸味兒,心里奇異地舒服了一些,微微一笑:“自然不是。我方才說了,我常年在軍營之中,一月里也難得回來一次?!闭f句實話,就連紫電青霜的相貌,他也是這幾日才熟悉起來的,以前不過是記得一個穩重些,另一個就有些輕佻罷了。 “若是這樣——”許碧立刻琢磨起來,“你后頭可還有計劃?是回軍營還是——” “暫不回去?!鄙蛟剖饷嗣?,“我傷勢尚未痊愈便遭行刺,雖則僥幸未傷,到底是有些牽扯傷口。且如今氣怒攻心,總要再休養幾日才好?!?/br> 許碧一邊聽他說一邊把嘴撇得像個菱角:“那你還得再擦些秘制易容膏了?!比舨蝗粷M面紅光的,哪里像還需要休養的模樣? 沈云殊失笑:“那是自然。只辛苦了王御醫?!贝蛑_傷藥的借口,整日里光忙著研究各種顏色的易容膏了。 許碧倒想起來了:“王御醫不是要走么?”早幾天前王御醫就裝模作樣地說要回京城了,忽然出了這么件事,他豈不是又走不了了? 說起來這個王御醫也是怪有意思的。長著一張娃娃臉,卻是整天板著,仿佛沈家上下都欠他錢似的。許碧很懷疑他是演技也不精湛,沒奈何只能裝個面癱,好叫外頭人看不出深淺來。 沈云殊一擺手:“他不著急。還沒進袁家的門呢?!蓖跤t名義上是來治傷的,其實也有打探消息的作用。確切點說,是他帶來的那個藥童,其實是宮衛里的探子。 自王御醫來了,袁家也試圖通過他打聽沈家的消息,已經拐彎抹角請過他幾回了。王御醫擺出一副被太醫院推出來擋槍的倒霉模樣,只想應付完差事就回京去,不肯答應袁家的邀請。 “欲擒故縱?!痹S碧恍然大悟,“難怪你今天病勢反復,明天急怒攻心,就為了把王御醫名正言順留在杭州?” 沈云殊嘿嘿一笑。袁家防沈家更甚于防海匪倭寇,沈家又人生地不熟,實在找不出能進袁家打探的人。這回王御醫來了,不借著這個機會進一進袁家的門,下次恐怕就再沒機會了。雖說進去了未必就一定能得到什么消息,但也總要試一試。 只是這里頭還有些瑣碎細節,他就不一一講給許碧聽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沒說呢:“等人清理過一趟,你就搬到正房去住罷?!?/br> 許碧剛嫁進來那幾日是因他傷勢太重不好搬動,當然,也是因為她這個大少奶奶有些——咳咳,但現在既然是要她做這院子的主,那自然要先搬回正房去住,名正才能言順嘛。 他說完了,忽然想起沈夫人說的待許碧及笄之后才好圓房的話,擔心她會錯了意,連忙又補了一句:“這樣,你教我東瀛話也方便?!?/br> 許碧卻是半點都沒往那方面去想,欣然點頭:“你說得對。這樣就不用去小佛堂了,隨時都可以對話,確實方便?!?/br> 沈云殊看她一無所覺的樣子,不由得心里暗嘆還是年紀小,看樣子似乎根本就是情竇未開,怕真是要到及笄之后才會懂事了。沈夫人這一手也算是高明了,借著沖喜的由頭給他娶進這么一個猶未開竅的孩子來,若是運氣再略差些,怕是到時候沈云安的子嗣都能生到他前頭了。 “那咱們家里,我都要管什么事呢?”許碧自穿過來這些天,覺得除了吃喝拉撒其實別的并沒什么正事,比起從前上班時東奔西跑的充實日子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如果不是還有教日語的任務,簡直能閑得長出毛來。 沈云殊收回腦子里那點不大好宣之于口的念頭,思索了一下,竟發現自己也沒什么可說的。 他常年在軍營之中,哪知道后宅的女子每日里都要做些什么?想來無非是相夫教子,管家理事。然而他們現在連房都圓不了,自然沒子可教;至于管家——沈夫人是斷然不會把中饋之權交給許碧的,沒見連晨昏定省都放得松松的,生怕許碧見到她平日里理事,想起來學著管家。 如此一來,難道只讓許碧做針線?沈云殊想起每次回來看見紫電都抱著針線的模樣,不禁搖頭:“你還想讀書么?”許家書香門第,女兒大約該是愛讀書的罷? “讀書?”許碧眼睛頓時一亮。 原身的許二姑娘當然是讀過書的,然而除了《三》、《百》、《千》,就是《女誡》、《女德》,再就是跟著許家獨子許瑾,聽過幾堂《詩經》和《論語》。要放在這個時代大概也算得上是知書達禮了,無奈大多不是許碧感興趣的東西。 “有律令和游記之類的書么?” “律令和游記?”沈云殊有點詫異,“你要讀那個?”游記還好說,讀著甚有趣味,律例讀來做什么? 律令很實用啊。日常法規不要懂一點嗎?雖然說她不是律師,更不可能以應訟為生,但穿越過來畢竟不熟悉情況,多讀點律令,既可以避免因不清楚情況而犯了什么,還能從律令里再熟悉一下這個時代呢。 至于游記,更多是各地風土人情,讀了便是了解民生。律令為上,民生為下,這一上一下都了解了,自然會少出錯。 “知道一些,也免得做出犯禁的事來……”許碧含糊說了一句。 沈云殊不由得失笑:“你能做什么犯禁的事——”剛說完,就想起許碧給人割喉的英姿來,下頭的話頓時都咽回去了,換了一句:“前頭書房里有《大盛律例》,也有些游記之類,回頭都叫九煉給你送過來?!?/br> 許碧便眉開眼笑:“那就多謝大少爺了?!?/br> 沈云殊看她雙眼閃亮,若不是臉色蒼白,可不就是一副俏皮模樣?不由得心里喜歡,正要說話,便聽外頭知雨喚了一聲:“二少爺——” 沈云安怎么過來了? 沈云殊咳嗽一聲,臉上的神情驀然就是一變,一臉憂心模樣,又帶點兒病弱神氣,還拿手掩在唇邊,連咳了幾聲??吹迷S碧嘴角抽了一下,他才起身,緩緩地道:“我去與二弟說話,你歇著罷。莫怕,日后定然再無此事了?!?/br> 許碧對著他的背影再次抽了抽嘴角——戲精! 第33章 庶女 沈云安進了院中, 見沈云殊出來,腳下急匆匆的步子才停了一停,干咳了一聲:“大哥也在……” 跟著他的剪秋忙屈膝行禮, 替他解釋:“聽說有人行刺, 二少爺離得遠不曾見著, 這心里總是放不下,必要來看看大少爺和大少奶奶……” 她一邊說,一顆心卻提得高高的。在西湖邊上,他們雖則離得遠, 沈云殊與許碧又是先走了,可也聽小廝來說歹人并未得手, 大少爺不曾受傷,只大少奶奶受了些驚嚇。既是如此,又何用沈云安這般急慌慌地來看呢? 若說他是關切大少爺——連剪秋自己都不能信。這兩兄弟素來都只是表面和氣, 內里卻是自掃門前雪, 便是沈云殊前些日子傷重將死,也不見沈云安這般擔憂。與其說他是來探望沈云殊,倒不如說他惦記的另有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