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這會兒也不沒頭沒腦的鬧騰了,沒皮鬼就坐在地上看向賀綏,“你究竟是哪門哪派的?那養尸鬼的空懸可是被你害了性命?” 賀綏垂著眼皮子站在擺了三果供奉的桌子前,認真的點了三炷香,告三清尊神。 “你怕是不知道我玄門中人的規矩,不輕易入俗世沾染因果,你如今這樣,就是在與整個玄門為敵?!?/br> 這種鬼話賀綏根本不信,當作沒聽見的將香插入沒有香灰只鋪了三陽木灰燼的香爐中,而后一碗清水敬四方。 再倒一碗清水,賀綏自己喝一半剩一半,掐劍訣取左手手腕血滴進清水中,敬八方鬼神。 沒皮鬼見賀綏一點反應都沒有,又改成疾言厲色放狠話,“知不知道我巫門三千眾,今天你若是不放了我,保管叫你后患無窮子子孫孫永無寧日!” 賀綏終于抬眼看了對方一眼,想了想,將那副皮囊扔進了陣中,要是沒了皮囊,就怕這怪物直接就要被一會兒的地火燒成飛灰。 楊隊長那邊還等著要這個兇手呢,怎么也要給楊隊長他們留個大家都能看見的人形。 沒皮鬼頓時一喜,以為賀綏真被她的威脅嚇到了,身子一躥瞬間將那副往日嫌棄萬分的皮囊給穿上了,這才有了點安全感。 誰知這口氣才松開一半,突然一股壓迫感驟然而至,猛然睜眼看去,卻是賀綏已經將羅盤又扔到了陣法上空。 而賀綏本人,已經站定在供桌后面掐訣踏步引來地火,將已經變回老婦人模樣的巫師困在陣中,這是要用地火煉化她身上的巫師之力。 地火可化歸類到陰邪二道中的萬事萬物。 等到煉化完了,即便老婦人頭腦里還有那些巫術知識,卻因為血脈里屬于巫的力量沒了,也就成了一個普通老婦人。 顯然老婦人也知道這地火對自己的威脅,頓時慌了神,嘗試過凌駕于俗世凡人之上的滋味后,要讓她再去跟一群螻蟻做同類,這才叫生不如死。 要知道普通人在老婦人眼里,根本就與山間田野隨處可摘取的藥材一般無二。 賀綏怕吵到樓里眾人,第一時間就添了幾張隔音符,老婦人在陰冷藍火中掙扎得再瘋狂也似一場無人想看的怪誕默劇。 賀綏看著陣里地火正常,也不在這里守著,叫了賀夜過來幫忙看著,自己且回屋研究從別墅里帶回來的那幾樣東西,以及單獨裝的一瓶藥鍋里古怪的藥水。 金小姐醒來以后被楊隊長當場審問一番,連哄帶騙,再加上金小姐也看見了自己認識的所謂的大師沒有皮囊時的怪物模樣,倒是審出了點東西。 等金小姐招認了自己跟老婦人一起害人的經過,楊隊長燒了黃符掐著金小姐下巴就給她灌了下去,根本就沒有金小姐想象中被自己美貌迷惑住的憐香惜玉。 若是楊隊長知道金小姐在他審問過程中又是斜眼又是撩頭發又是側身子的行為是在勾、引他,怕是要當場吐出來。 不僅是楊隊長,便是其他男同事,知道這女人身上是借了別人的部位一點點拼湊起來的,誰不是看一眼就嚇得后背汗毛都豎了一排又一排,這種情況下還能憐香惜玉的男人,怕不是腦子有病。 賀綏一夜沒睡,到下半夜四點時出去看了陣中老婦人,一頭烏黑亮眼的長發已經稀稀拉拉花白一片,一雙眼睛也是渾濁不堪,這才是對方這個年紀該有的模樣。 自此之后,老婦人就成了真正的普通人了。 賀夜蹭了三個多小時的地火,好奇味道,還偷偷吃了兩口,感覺跟喝汽水似的,一時沒注意多喝了幾口,這會兒肚子里漲鼓鼓的。 看賀綏收了陣法道場,賀夜揉著眼睛嘟囔了一句想睡覺,賀綏失笑,抬手晃了一下手腕上的槐木珠,“乖,去睡吧?!?/br> 賀夜本身就是鬼怪,哪里會真的瞌睡,這會兒應該是吸收了過多的能量,需要沉睡煉化。 賀夜這才鉆回了槐木珠里呼呼大睡去了。 “夏冬,你把這人拷起來,可以送去局里交差了?!?/br> 夏冬靠在辦公室門口打盹兒,迷迷糊糊瞇了一陣,睜開眼看見院子里的情形又會嚇得一個激靈清醒片刻。 這會兒聽見賀綏的話,夏冬連忙起身,回辦公室自己的辦公桌前摸了一副手銬,出來將老婦人拷了,也不自己送人,打了個電話就從局里叫了人過來。 那邊也是通宵的干活呢,要叫人方便得很。 “處長,你研究出怎么治趙萌萌她們了嗎?不用把這老太婆留著?” 賀綏搖頭,“差不多了,要先把金小姐魂體上的巫術破開,之后再對應這巫師用的藥開一副內服外敷的解藥就可以了?!?/br> 知道了根源,要救治趙萌萌等人并不算難。 夏冬叉著腰吐口氣,“女人啊,為了美貌,太瘋狂了?!?/br> 賀綏笑了笑沒接話,他又不了解女人,再說,無論是男女老少,性子都是不同的,不應當一概而論。 這會兒也已經四點多快五點了,賀綏也沒去睡,等著跟夏冬一起送走了面如死灰的老婦人,夏冬回樓上老李頭給他留的房間里準備躺床上好好瞇一會兒。 賀綏則回屋洗了個澡換了衣裳,再回院子練起了拳。 小麗送人過來的時候是早上五點多,賀綏當時正在舞劍,只扭頭跟小麗他們點點頭表示問候,轉頭繼續手上動作。 老李頭聽見外面的動靜,早早的就醒了,燒水做飯一通忙活,小麗他們連夜馬不停蹄的趕過來,能得一頓熱乎飯,這才像又活了過來般松快。 楊隊長齊暉他們快六點的時候也趕了過來,好在老李頭先前做飯就把李思妍周彤彤曾可他們那幾個人的飯也做上了,這會兒剛好端上來給楊隊長他們三個大男人先墊著。 辦公室里一時多了這么多人,看著頗有點熱鬧。 七點,賀綏早課結束,李海生先給他送了杯茶水,已經蹭完一頓早飯的楊隊長起身走了過來,“大師,金珠珠已經帶過來了?!?/br> 賀綏看了一眼站在屋檐下盯著他的一眾人等點了點頭,“她身上有沒有出現紅疹?” 楊隊長想要去看看,最是細心的季譚在一旁點頭,“出了,路上我就看了,先出的是手上,這會兒應該已經出到脖子上了?!?/br> 齊暉在一旁叼著煙,聞言看了季譚兩眼,眼神怪怪的,季譚沒好氣的沖這家伙甩了個眼刀,齊暉悻悻的摸摸鼻子。 雖然沒說話,可兩人好歹也是一個圈子里一起長大的,誰還不知道誰,齊暉這眼神就是在說:我的舅老爺哎,那種女人你都能觀察入微? 季譚甩眼刀子則是在鄙視齊暉思想污濁還不夠敬業。 兩人打了場眉眼官司,賀綏這邊已經跟楊隊長一起準備去看看金珠珠,確定陰符起了效果,抬手凝了氣在掌心,一掌拍在金珠珠眉心處,金珠珠魂魄上的鎖鏈瞬間就碎開了。 如此之后,金珠珠身上出紅疹的速度就將更為迅速,之后就是皮rou重新腐爛,徹底將之前“借”的過程完全倒轉。 等到金珠珠這邊開始血rou腐爛,趙萌萌等人身上就會迅速長好,至于金珠珠原本就是被老婦人刻意毀掉的一身皮rou能否恢復,這一點賀綏也無法保證。 “她本來就有害人之心,既然那么嫌棄自己的樣貌,不能恢復相信她也不會難過?!?/br> 楊隊長很是不以為然,叼著煙隨口說道。 金珠珠被抓,她父母今天也要被請過來配合調查,因為金珠珠說那位大師給她換臉這事兒她家里人也是知道的,如此一來,金家自然脫不了干系。 既如此,賀綏回房寫了個藥方交給睡了兩個來小時勉強恢復點精神的夏冬,讓他去買一批這些藥。 一直到七點半到時候,蕭淮若裴佩趙萌萌三人這才稍微裝扮一番后,在信任之人的陪同下前后腳的跨入了社協辦院門口。 因為身份特殊,不需蕭淮若他們提,齊暉就已經將三人安排到了樓上的玻璃陽光房那里,之所以要把這八位受害者聚集到一起,卻是因為其他七人身上的東西都落到了金珠珠一人身上,少不得要共處在一個陣法里,讓賀綏施展個五氣歸位的法子。 要不然,即便金珠珠將不屬于自己的皮rou容貌都還掉了,趙萌萌等人的容貌依舊無法恢復,因為氣是無法自動回到原主身上的,只能依靠陣法引導。 “要不要清場?” 楊隊長他們一起站在旁邊看人在賀綏指出的墻角挖坑,一邊閑聊。 坑挖好了,賀綏彈入一枚三角黃符,搖頭,“不需要,氣在陣法的引導下可以自動歸位,對我們沒什么影響?!?/br> 過了半晌夏冬買好了兩大包藥,賀綏接了,直接去了廚房,這藥只是第一碗,需要賀綏配合道術熬煮出來。 之后的藥賀綏寫個藥方讓她們回去自己抓藥就可以了,內服的,藥浴的,外敷的,都可以自己在家使用。 趙萌萌等人莫名其妙的就是被吩咐在這社協辦的房子里呆到傍晚,臨走的時候又一人喝了一碗看起來跟清水一般無二的藥,又拿了藥方,然后就被告知可以回家慢慢等身體恢復了。 饒是蕭淮若這般氣場強大的影后也忍不住懵了,難得有點傻氣的問趙萌萌,“就這樣?” 一旁的裴佩本來也想問這句話的,不過聽蕭淮若問了,自己就扭頭閉上了嘴,趙萌萌是見過賀綏本人的,比起另外兩個人,自然更信任賀綏,這會兒心平氣和的點點頭柔聲道,“賀處長是有本事的人,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等我們都恢復了再來跟賀處長道謝吧?!?/br> 既然如此,自然也就只能懷著一肚子狐疑各自離開了。 李思妍跟周彤彤被丈夫父母接走,這幾個人是親眼看見了曾可眼睛變化的,離開的時候哪怕妻子女兒還沒康復,卻已經是千恩萬謝的感謝了社協辦上下所有人,高高興興的離開了,在院門口分開的時候兩家人還商量好以后要常聯系,等兩邊的人都恢復了,還要一起來給賀處長他們送錦旗。 那名最后過來的手模韓紫童因為脖子處也是腐爛狀態,這個地方就比較敏感了,稍不注意說不得就要把腦袋給弄掉了,如此一來自然不適合搬來搬去。 加上當初身上不對勁的時候她就趕回來鄉下老家,這會兒距離太遠了,當初韓紫童租的房子又是合租房,不適合回去,陪她過來的老父母正商量著要不要租個房子住下來,獨自租房的曾可發出邀請,讓這一家三口暫且去自己那邊。 “反正我這眼睛也不方便,如果叔叔阿姨不嫌棄,幫我熬藥做飯就全當是抵了房租?!?/br> 這法子不錯,方便了兩邊的人又不至于誰占了誰的便宜,夏冬安排了車把四人送走。 楊隊長自是帶了金珠珠回局里,后續相關法律程序還是要走的,不管過程多詭異,金珠珠跟老婦人都已經認罪伏法里,國法之下自然要給他們定罪。 社協辦這才算是重新清凈了下來,晚上老李頭原本是要做頓大餐慶祝慶祝,留下來蹭飯的夏冬連忙求饒,“大爺,咱就來一頓清粥小菜吧!” 想到之前送人離開時那一排七個人身上腐爛的樣子,夏冬趕緊咽了口唾沫,要不然一嘴的清水就要翻騰出來了。 老李頭倒是沒什么感覺,可能是因為當初就是守太平間的,又遇見過??滇t院那種事,現在居然面對趙萌萌等人心情十分平靜,只滿心都是對那些壞人的唾棄。 老李頭去看賀綏,賀綏對吃這方面沒什么想法,只隨便點點頭,老李頭這才轉身準備晚飯去了。 夏冬嘖嘖兩聲,趴在辦公桌上哀嘆自己沒地位,賀綏笑了笑沒理他,上樓準備休息片刻,走到樓梯口準備轉向自己房間時,突然聽見旁邊老李頭跟李海生的房間里有點古怪的動靜。 賀綏心中一動,腳下轉了個方向,腳步輕淺的走了過去推開房門,卻見李海生正一手拿著一只布偶,另一手捏著一根針,皺著眉頭對著鏡子想要往自己眉心處扎。 “你在干什么?” 賀綏突然出聲,嚇得李海生頭也不回的手忙腳亂拉開抽屜將手里的東西扔了進去,關好抽屜李海生轉身笑著跟賀綏打招呼,“賀大哥你嚇我一跳,怎么也不敲門呢?” 賀綏站在門口沒動,臉色卻沉了下去,只重復問先前那句話,“你在干什么?” 李海生臉上的笑僵了一下,而后有些靦腆的抓了抓耳朵,“我、我想做個晴天娃娃掛在窗戶上,我一個男孩子做這種東西,怕被你們看見了笑話?!?/br>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夜日記: 我今天遇見了世界上最膽小的鬼跟最膽小的人,鬼被死人嚇哭了,人被鬼嚇得rou身都不要了 第54章 后續 李海生的話賀綏根本就不信, 雖然只是匆匆一瞥, 賀綏眼神卻極好, 無論是那只白布娃娃還是想要扎進眉心取血的針, 這些手段還是這幾天李海生向他討教學來的。 “你是要用鬼術咒誰?項盛?” 當初從項少那里帶回了李海生的一魂一魄后,周凱嚇唬了一番項少,事后就從網上刻意搜索了一番項少的身份,沒事就在賀綏耳邊念叨。 賀綏這段時間雖然嘴上沒說,心里卻已經有了成算, 準備等一個合適的機會, 跟楊隊長提一提當初那場車禍的事。 當年項盛撞死了李家夫婦, 此后卻是一點水花都沒有, 便是監控錄像都被直接刪掉了。 由此可見項家勢大, 項盛也是項家重視的后輩。 如今他們一沒錢二沒勢,再加上賀綏讓周凱在網上查過, 知道這種事訴訟時效只有一年,明顯走法律途徑是沒辦法了, 只能從別的方面施壓。 可這種事對于他們現在的條件來說, 只能徐徐圖之。 賀綏覺得自己如今只要努力, 結交些肯幫忙又能壓住項家權勢的人, 不過是早晚的事。 這些話賀綏卻也只私底下跟老李頭簡單提過一句,只說讓他別著急, 以后總會想辦法為他兒子兒媳討回公道。 至于李海生這邊,當時賀綏跟老李頭只想著李海生醒來后也沒有多說什么,更是沒提一句父母車禍或者項家的話, 兩人也就只當他年紀小想得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