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楊隊長季譚他們四人今晚也是看了場超越想象的大戲,可以說四個人都看懵了,要讓他們來說, 空空如也的腦袋里只剩下四個字兒:天崩地裂。 雖然有點語境不合適, 可親眼看見那一群飄的跑到遁地的各種妖魔鬼怪就這么被賀綏引來的天雷給劈得跟一倉庫煙花似得, 心情真的很難恢復。 楊隊長艱難的吞了幾口唾沫, 舌尖歪著在牙齒間咬了咬, 突然想起個事,“對了那尸鬼的主人被雷劈了, 需不需要叫救護車?” 可千萬別剛逮到就嗝屁了,他們局子里還迫切的需要對方呢。 賀綏頗有點惆悵的嘆了口氣, “放心吧, 就算是有病, 這么一劈也能回春了?!?/br> 當然, 這回春是rou體上的,作孽太多, 注定活不長久,按照如今的走勢,應當就是死在這個案子的結尾, 被判處死刑,死后還要下地府繼續接受審判。 楊隊長稍微放心了,也爬了起來,一邊到處張望一邊嘀咕,“咱們現在可以叫其他人進來嗎?這滿地的殘骸也需要人手收拾啊?!?/br> 看剛才天雷落下的數目,這廢棄廠房里怕是有不下好三四百只鬼怪,有的是孤魂野鬼被此人抓住煉制好帶過來,更多的還是連同尸骨一起帶來按照一定陣法規律埋到了地下,要不然也無法做到顛倒陰陽化出一片“陰域”。 想想三四百具尸骨殘骸,也不知道那人是怎么搞到的。 齊暉跟季譚也站了起來,腿有點麻,兩個剛被強勢破了既定三觀的年輕小伙子滿身狼狽的互相攙扶著,心里有點兒明白為什么楊隊長要臨時找他們這樣的人過來了。 果然這世界上就沒有白吃的午餐,這是明擺著知道這件案子里有這些神神鬼鬼的玩意兒,所以需要他們這種有家世有背景的人作為共同參與者。 “可以叫人進來,不過小心為上,不要單獨行動?!?/br> 賀綏彎腰將小麗扶了起來,食指中指搭在小麗手碗上摸了片刻,“身體還好,就是最近可能會有點虛弱,回頭我開一張滋陰調和的藥方給你,花銷能報銷吧?” 最后半句問的是楊隊長。 楊隊長自然立馬拍著胸脯保證一定把報銷給申請下來,說話的時候還忍不住去看了齊暉跟季譚兩人,意思明擺著。 齊暉跟季譚不吭聲,不過也沒說別的,顯然是默認了。 楊隊長讓齊暉跟季譚送小麗先出去,順便安排人手進場掃尾,該拍照的拍照,該取證的取證,這些都是那尸鬼主人犯事兒的鐵證。 這次季譚跟齊暉沒有多說廢話,如今大概也就晚上快十二點,他們還要連夜收拾好現場,回頭還得回局里寫報告之類的,要忙的事多著呢。 小麗被抽取了一股氣,身體確實有點虛弱,被季譚跟齊暉喊著“小麗姐”一左一右的扶著走了。 楊隊長跟賀綏一起先去找尸鬼主人,羅盤里還有一縷對方的本源之氣,要找人還是很容易的,也就走了十幾分鐘就找到了趴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一個瘦小老頭子。 這老頭頭上的頭發已經全都燒光了,身上也是衣衫焦糊,楊隊長原本還擔心這人被燒傷了,可彎腰一扶,發現老頭皮膚也就蛻皮似得掉了一層黑泥殼子,人還好好的呢。 “那些是他身上沾染的陰邪之氣,被天雷劈得凈化了,以后身體反而更好?!?/br> 這下子楊隊長終于察覺到賀綏話語里的羨慕之意了。 雖然只相處了短短兩天不到的時間,可賀綏這個人其實性格很容易摸透,因為賀綏不裝,很坦然。 賀綏平時并不是一個話多的人,說一件事也并不會啰嗦,可今晚愣是把這句話說了三遍了,可見對于天雷劈人這事兒有多惦記。 “……賀大師也想挨今晚這個雷的劈?” 楊隊長試探性的問道。 賀綏點點頭,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算了,也是因緣巧合,前有精疲力竭有傷在身,后又有要事需辦,天注定的?!?/br> 若是能夠劈一回,體內的穢氣肯定能凈化不少,不過也沒什么,賀綏也不再多去計較。 知道被雷劈了還能強身健體,楊隊長一點不敬老的直接將老頭兒用手銬反手銬上,然后拎著就往回走,“那尸鬼就是王福海對吧?也不知道能不能剩幾根骨頭給王大媽他們送回去?!?/br> 之前好歹也是答應了要給他們把小兒子的尸骨給找回去,楊隊長有點兒懷疑自己只能給王大媽他們送壇骨灰了。 楊隊長拎著人剛走幾步,突然感覺眼前一亮,天上誅邪陣聚集的烏云已經完全散開了,而原本把月亮遮住的絮狀云層也突然露出一個圓井似得洞口,有皎潔月光似光柱一般投射下來。 楊隊長瞪圓了眼扭頭一看,果然,那光柱不偏不倚的落到了賀大師身上。 賀綏這邊剛想通不再去糾結錯過了雷劈的事,突然心神一動,神魂都被一股玄妙的氣息安撫了下來,不由自主的就地盤膝而坐眼眸低垂。 一道濃郁的金光自天上投下,匯聚在賀綏眉心,不徐不疾的納入神府。 賀綏凝神靜氣安靜接納,偶爾將一縷極細的金光引入rou身,原本固執的堵在rou身中的穢氣一遇見金光,就好像薄冰遇烈日一般迅速消融化解。 在rou眼難以分辨的情況下,賀綏皮膚表層迅速多了一層灰層般的污垢。 那光柱也就是幾秒鐘就消失了,楊隊長抬頭看看重新被云層遮住的月亮,以為就是個巧合,不過這個巧合也委實夠神奇的。 可惜之前因為電子產品會影響“氣”的氣場,所以這會兒楊隊長身上也沒個手機,否則還能抓拍一下,回頭也能拿去忽悠上面的領導,爭取多弄點資源。 楊隊長看賀綏累得要打坐恢復,也不等了,拎著老頭兒往尸鬼爆煙花那里查看。 見還有幾塊骨頭,楊隊長也沒多想,彎腰伸手就去撿,一邊還嘴上念叨,“王福海啊王福海,我知道你也事受害者,這些惡事都是臭老頭兒干的,也不知道你如今是不是已經被劈得魂飛魄散了。我答應了你父母老婆,說要把你的遺骨給送回去……” 還在絮叨的楊隊長突然發現不對勁,這尸鬼不是被雷劈還燒起來了嗎?那怎么地上留下的這幾塊骨頭還白生生的? 然而這時候已經晚了,楊隊長手指已經碰到了骨頭,一股沁涼的寒意從指尖迅速躥了上來。 先前楊隊長就被白骨手爪扣住腳踝,一股寒氣差點沒把他給凍得憋死,對這種感覺最是敏感,頭皮一炸撒手就要扔開,卻沒想到一個半透明的身影從骨頭里飄了出來,卻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 男人長得憨厚,一雙眼睛此時正含著幾分愧疚,“你好,我是王福海,你剛才說我爸媽還有老婆……”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且死后還被人煉制成怪物殺了人,男人羞愧得說不出話來了。 楊隊長兩只眼睛都要瞪得凸出來了,此時此刻他真的特別需要來支煙! 楊隊長還在想念自己的煙,王海福卻是又鼓起勇氣繼續說話了,先是說自己剛剛才醒來,雖然無法感同身受,但是也能以旁觀者的角度看見尸鬼身上發生的一切。 原來王福海的尸體是在當初剛下葬的第一天夜里就被這名叫做空懸的老頭施法召了出來,之后就是煉制。 不過為了更好的控制,空懸將王福海三魂七魄中的三魂六魄都封住了,只留下了車禍后重傷被活活凍死在冷柜里的恨與怨。 有了載體,空懸又將??滇t院里其他受害者的怨氣煞氣以及自然催生的晦氣凝做三陰之氣將尸鬼裝在一個甕里深埋在這個廠房之下,一邊把這里變成鬧鬼之地占為己有,一邊勾結專門干這種陰損之事的人或挖墳掘墓或偷盜尸體甚至害人,弄了許多厲鬼冤魂以及尸骨殘骸埋到尸鬼所在陣眼的周圍,用了七年,這才將這個地方變成了一個“陰域”。 “附近廠里有幾對遇害的情侶也是被空懸害死的,尸骨也在那些殘骸里。大家身上的戾氣怨氣都被凈化了,因為害人并不是我們自己的意愿,所以尸骨得以殘存,希望楊隊長能夠盡量幫他們找回家人,好歹有個安葬的地方?!?/br> 王福海一開始說話還有點結結巴巴,后來反而順暢了。 說完,感應到了什么,王海福到底沒有托楊隊長給自己家人帶話,只讓楊隊長不要讓家里人知道自己死后對遭遇,畢竟生前如何,死后一切就應當斬斷了,否則對家里人也不好。 王海福朝賀綏所在的地方恭敬的拜了三拜,又朝楊隊長鞠躬,“另外,這個空懸有個不算太親近的徒弟,諢名黑鶴,空懸叫他黑鴨,??滇t院跟院長勾結的就是那個人,你們要查醫院,找到黑鴨就什么都清楚了?!?/br> 說罷又將那人的地址告知了楊隊長,王海福又是一鞠躬,這才轉身往不遠處突然出現的一道地門飄了過去。 跟王海福一樣的也有其他半透明魂體,因為楊隊長開的陰眼還在,扭頭一看,半透明白色影子好幾百個,雖然多卻不亂,一個個排著隊有序的先朝盤腿而坐的賀綏拜了拜,又路過楊隊長鞠了個躬,這是感謝楊隊長為他們收斂尸骸。 是一份感謝,也是一份請求。 楊隊長喉結滾動,不知道該說什么,只站在那里一直看著他們排著隊踏入那道泛著土黃色光芒的門里消失不見。 這些人害過人嗎?當然害過,楊隊長現在都還能記得先前這群鬼怪如何可怖。 可事他們都錯嗎?他們死后都不得安寧,還要被人煉制被人驅使奴役甚至隨意滅了神魂不得輪回,說到底,還是罪魁禍首的錯。 楊隊長忍不住在心里偷偷期盼,希望地府里的閻羅王判官們能夠真的像神話故事里那樣公平公正,讓這些人不用背上不屬于他們的罪孽。 第37章 凡俗生活 賀綏接納完了功德金光之后順勢勻出一縷功德之光誦往生咒超度今晚這些亡魂, 雖然不久前才生死相搏, 可賀綏不心軟卻也不會濫殺無辜。 先前搏殺之時也都是將鬼邪重傷至鬼氣潰散無法成形繼續害人, 如今加持了功德之光的超度, 讓這些剛被天雷凈化過的魂魄入了地府也能托閻羅判官酌情一二。 亡魂都已經往生了,廢舊廠房恢復了荒無人煙的正常氣氛,夏冬帶著槐木珠過來找賀綏,“他受了傷已經進去了,你看看他傷得怎么樣?!?/br> 夏冬也不懂這些, 可還是挺擔心的, 畢竟當時每埋一枚桃木珠, 那小鬼都會變燙一陣, 就好像距離火焰太近, 被灼傷了。 可當時他們忙著盡快完成賀綏交代的任務,到最后三顆的時候小鬼身上白嫩正常的皮膚都已經變成了可怕的幽青色, 那時候夏冬卻不覺得小鬼可怕了,反而心生憐憫以及佩服。 賀綏接過槐木珠查看片刻, 笑了笑, “放心吧, 他這次也算是救了人, 自有功德降下,現在正是沉睡煉化的時候?!?/br> 夏冬緊繃的臉色好歹也緩和了, 隨口說了說他們之后工作的安排。 “楊隊讓完送你回去,我們還要清理現場,等忙完了楊隊會過來找你有事商量?!?/br> 這里確實也沒自己什么事了, 賀綏坐夏冬的車回了東三巷,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半夜的兩點多快三點了。 老李頭跟小海已經沉睡,先前離開的時候也沒跟老李頭他們交代什么時候回來,門還是周凱過來開的。 周凱原本還想要問問具體情況,可賀綏眉宇之間滿是疲倦,賀夜又沉睡不醒,周凱只能忙上忙下的給賀綏倒了暖水壺里裝的熱水兌了洗澡水,等賀綏出去迅速沖完澡,回來倒頭就睡。 這還是賀綏過來之后第二次真的睡覺,雖然消耗的精氣神都已經被這次濃郁的功德金光補了回來,可奔波一天兩夜,身體上還是感覺挺疲倦的。 第二天早上賀綏七點左右才醒來,比平時足足遲了一個多小時,原本輕手輕腳的老李頭看賀綏醒了,頓時笑著喊了賀綏一聲,“身上有沒有哪里受傷?我剛去早市買了只農村自家養的土雞,燉了好好給你補補!” 老李頭已經辭了??滇t院的工作,早上起來的時候發現賀綏回來了,這擔憂了一天一夜的心終于落下來了,哄著孫子小聲的出了門坐公車專程去了趟早市。 小海在一邊咬著手指頭歪著頭沖賀綏嘿嘿的笑,口水又流了下來,賀綏笑了,雖然這里并不是他的家,可這里有人關心有人等待,挺溫暖的。 “大爺,小海的一魂一魄我已經知道大致方向了,一會兒收拾收拾我就出門去找找,先找到了再看用什么方法召回來?!?/br> 先前說好等三天就幫小海的,可如今卻是拖了好幾天了。 老李頭卻連忙擺手,一邊給孫子擦口水,“賀大師,能遇見你已經是我跟小海的福氣了,你先養好身體,咱不急這么點時間,我cao心這個也是因為擔心自己走了以后小海不能照顧自己,這點時間老頭子我還是能等的?!?/br> 老李頭說完,有點窘迫的笑了笑,抬眼看了賀綏一眼,看賀綏準備起床了,自己轉身把早飯端到小飯桌上,“賀大師,要是你不嫌棄,以后就把這里當成你的家,不管你以后去了哪里,隨時都能回來。我相信等我走了,我們家小海也會贊同我這個話?!?/br> 賀大師一看就不是他們這一路的人,老李頭怕自己這么說顯得巴結諂媚,或者說反而給賀綏添了負擔,可不說,老李頭心里又過意不去。 說是借住在他們家,可賀大師自己就有那么幾萬塊錢,雖然礙于那個什么命理不能放在自己名下,可賀大師那般大的本事,哪里可能沒有別的法子解決。 說到底還是他們爺孫倆在占賀大師的便宜,這讓老李頭很不好意思。 賀綏愣了一下,沉默片刻,笑著接了老李頭遞過來的碗筷,“李大爺,你以后別叫我賀大師了,既然讓我把這里當成自己的家,家里人哪有這樣稱呼的?!?/br> 老李頭繃了繃面皮,還是沒忍住,咧嘴一笑,露出里面一個掉了牙的豁口,“成!那我就叫你阿綏!” 海城這邊都習慣叫人“阿x”,老李頭他們自己家鄉是“小x”,就像孫子李生海小名小海,李頭想賀綏是本地人,這么叫更顯得親切。 這倒是陰差陽錯,讓賀綏想起了當初自己還沒有正式出家的時候師傅那老頭兒最喜歡這么喊他了,還總之老不正經的拉長了調子的喊“阿”這個音,跟唱曲兒似的。 即便后來賀綏有了道家名號,老頭子依舊喜歡這么喊他,賀綏一貫是拗不過那老頑童的,只外面人叫他“玄一道長”。 人真的是一種奇特的生物,稱呼的改變,好像也會傳到情感上,賀綏明顯感覺到老李頭待自己更親近也更自然了些,上午燉雞的時候還會隨口讓他幫忙遞個東西,要知道之前老李頭可是恨不得在家里弄個香火板再把賀綏給端上去供好。 雖然老李頭一直讓賀綏多休息休息,可下午賀綏還是暫且一個人出了趟門,前天夜里問神,小海丟失的一魂一魄在海市名山,賀綏看過海市的地圖,名山是一座山,一座富人山,海市比較有名的山居別墅群。 上午的時候賀綏發現手機上又多了一些未讀信息以及未接電話,顯示為“賀家老宅”的號碼兩個,賀峰一個,柳依依三個,微信里就多了,除了推廣信息就是柳依依的。 幸虧轉世后的賀綏有來往的人并不多,各種社交軟件里連同手機通訊錄里聯系人都不會超過二十個,一大半還都是存了聯系方式卻從來沒交流過的,要不然就賀綏這么個扔開手機消失的狀態,每次重新查看手機的時候肯定不會就這么點消息。 賀綏一個沒回,甚至都沒打開,還是周凱那只鬼看不過去,又挨個兒的把紅圈未讀通知給點開了,然后又幫賀綏到通知頁面設置了一通。 “既然不想查看,那就取消通知,要不然看著多難受??!” 賀綏倒是不難受,就周凱這網癮加強迫癥才會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