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其樂融融的宴會現場霎時安寂了下來,找到那首詩的侍衛繪聲繪色地做著分析,二十四位高級神祇面面相覷,三位主神也都放下了手里的酒杯。 蘇斯在血液凝固中聽到有人竊竊私語:“天啊,低賤的異神也敢肖想主神了?” “陛下?!彼吡Φ囟ㄗ⌒纳?,“我不是那個意思?!?/br> “也就是說,這確實是你寫的,對嗎?”她看看手里那頁薄薄的紙,又看向他。 他一時很想打死片刻前不打自招的自己,然后只能低頭承認:“是?!?/br> 她輕松地笑了聲,又看了看那頁紙,用一種很認真地語氣說:“那就多謝你的欣賞和贊美了?!?/br> 冷凝的氣氛隨著她的話一松,她接著笑問克洛諾斯:“哎,你近一千紀收到過多少封下級神祇的情書?” “……”克洛諾斯微噎,答說,“六百多封吧?!?/br> “我這里有七百多了?!彼呎f邊優雅地把手頭這封遞給侍女收了起來,意思分明卻又不失禮貌地讓在場的眾神都明白了,這件事沒什么。 作為主神,她不視一個異神的感情流露為冒犯,也并不因此而尷尬不安。她接受得大大方方,或許有那么一點兒因為淡看一切而生的居高臨下的感,但確實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同時她也巧妙地讓他知道了,這樣的書信她已經收到過很多,她可以平和面對,他不必為此緊張,但也不必妄想結果。 這是身為統治者對待世界的溫柔智慧。 在宴席散后,她也體現了她嚴厲的一面。把這件事當眾揭出的侍衛連夜被趕出了神宮,陰暗的算計顯然沒能逃過主神的眼睛。 而后她把他傳到了跟前。在她寢殿外的寬大露臺上,她悠然問他:“你有興趣當侍衛長么?” “?”他一愣,有些忐忑,“因為那首詩……?” “你對自己的文采評價這么高嗎?”主神俏皮了一下,又狀似嚴肅道,“不如說是因為克洛諾斯和奧斯特洛夫斯基都想把你要走好了。尤其是奧斯特洛夫斯基,一天三次地贊嘆生命的奇妙與多樣,我再不給你升職可能就要失去競爭力了?!?/br> “不會的?!彼仄惹薪忉?,“我沒打算去他們的神宮,陛下不用……” “蘇斯,我開玩笑的?!彼粗?,他這才后知后覺地從她的神色中意識到她當然是開玩笑的,“我嗯……”蘇斯尷尬到后頸僵硬,木然扭頭看向露臺下的花園,她和善地又笑了笑:“恭喜升職,以后就辛苦你了?!?/br> 然后她就轉身回了寢殿,方便他一個人在露臺上緩解尷尬。 這是她最初得知他的想法時的事情,她用一種并不令人難過的方式截斷了不現實的感情。 現在,幾萬紀之后,局面反過來了,他卻做不到像她那么從容。 客廳里,葉浮癱在沙發上懨懨地自己消化了會兒情緒,越消化越覺得別扭。 整個屋子都充斥著別扭?。?! 她于是回屋換了件衣服,拿上手機打算去樓下的便利店買點吃的回來。 拉開防盜門的一瞬間,聲控燈尚未亮起的樓道閃現了一片奇詭的畫面。 熟悉的樓梯和過道變得像一個石窟,頂上有嶙峋的石柱猶如怪獸的爪牙邊延伸下來。她惶惑地扶住墻,白色的墻壁變成了石壁,冷涔涔的滲出水珠,她的手感受到一股觸感真實的陰涼。 同時,她的余光隱約從嶙峋的石柱中尋到一縷微光。那是一小截金屬,上面有奇特的字符和圖畫。 葉浮下意識里知道那截金屬就是她正要找的東西,便想要上前細看。 但轉瞬間,一切幻象化為烏有,樓道恢復正常。外面響起了些動靜,聲控燈便亮了起來,旁邊只有熟悉的白墻。 她仔仔細細地端詳了一遍自己的手,沒有沾過水的痕跡,甚至有些偏于干燥。 她滯在那里再細想想,又覺得方才那奇詭的畫面似乎有什么地方很眼熟。 她去過那兒。 這不是幻覺之后造成的記憶偏差。 她十分確信,自己一定以人類的身份,真真切切地去過那兒。 可是她又真的想不起來那究竟是什么地方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也隨機送30個紅包,么么噠 第27章 熟悉又陌生的溶洞 “啊——”蘇斯在房間里, 突然聽到一聲慘叫。 他奪門而出, 旋即注意到房門大開著,葉浮不在屋里。 他沖出房門,首先看到樓梯間里聲控燈亮著, 又往前走了兩步,看見葉浮跌坐在樓梯拐角處。 “葉???”他趕忙往下沖去, 方才正巧下樓于是守在了葉浮身邊的鄰居大媽熱心地告知了情況:“我眼看著她從還有四五層臺階的地方一腳踏空滾下來了!” 接著大媽又問:“是不是叫救護車來?” “不用不用不用不用……”葉浮呲牙咧嘴地吸著冷氣擺手,“就是崴了一下,我是護士,我心里有數,謝謝您?!?/br> “得, 那我買菜去了?!贝髬屨f著朝蘇斯笑笑,邊接著下樓邊又夸了句, “哎這小伙子長得真好看?!?/br> “……”蘇斯朝大媽頷首說了聲謝謝,蹲身去扶葉浮。葉浮撐著他的胳膊站起身, 新奇地看到了他面色通紅的樣子。 “……你怎么啦?”她疼得心跳加快都沒忍住好奇, 蘇斯強作冷淡地咳了一聲:“怎么突然摔了?是不是因為我剛才……” “不不不不不, 跟你沒關系!”葉浮立刻否認, 是實話,也是生怕他把話題扯到她剛才失敗的表白上。 而后她也咳了聲:“我剛才……想下樓買點東西, 結果又看見了一些幻象, 一走神就踏空了?!闭f著她嘗試著邁步往上走,蘇斯抿著薄唇遲疑了一下,還是把她打橫抱了起來。 葉浮懵神的工夫, 他已幾步竄上了樓,直接把她送回了臥房的床上。 然后他出去關門,她在安靜中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走神走得多厲害——簡直像夢游一樣! 她著魔似的專注思索自己在幻境中看見的畫面,連防盜門都忘了關?;镁忱锏漠嬅嬉泊_實在她腦海里印得很深刻,她這樣一回憶就又重新出現在了眼前,她便一邊在畫面中走著一邊思考是什么地方。 后來就一腳踏空了。 蘇斯關好防盜門后折回她屋里,幫她脫了鞋,看到她左腳全腫了。 “真的只是崴了?沒骨折?”他邊問邊要按,葉浮立刻躲閃:“真的,絕對沒骨折!” 他點點頭,拿起她手邊的手機:“給你請個假?!?/br> 她騰坐起身要把手機搶回來:“別別別,剛休完年假又病假,楊護士長怕不是要撕了我!” 但他已經把電話撥了出去:“喂,楊護士長么?葉浮腳崴了,我給她請個病假?!?/br> 葉浮在此時拽住了他的手腕,他微微一躲,繼續跟那邊說:“我?我是……她的那個守護神,您見過的?!?/br> 葉?。骸啊?/br> 然后蘇斯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好,多謝?!闭f完掛了電話。 “……”她神情復雜地躺回了枕頭上,望著天花板嘆息,“你夠了,你別把她嚇出個好歹?!?/br> 蘇斯笑笑,坐到床邊:“你又看見什么了?” “我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了?!比~浮怔怔道,“是個溶洞,上面是鐘乳石,下面是水。那個杖柄好像就在鐘乳石里,我看到了一小截?!?/br> 蘇斯眉宇間微微一跳,沉了沉,又問:“知道是什么地方的溶洞嗎?” “不知道?!比~浮搖頭,“我只覺得我去過……又記不太清,可能是年紀很小的時候?!?/br> 然后她沉默了一會兒,又說:“我聯系一下我小時候的幫扶家庭?!?/br> 她是在福利院長大的,但是拜北京的社會福利體系所賜,童年也算不上多凄涼。 福利院里的志愿者很多,其中不少跟孤兒結成了幫扶家庭。葉浮遇到的幫扶家庭很不錯,夫妻兩個都是大學教授,是那一代人里少見的丁克一族,為她花費了不少心力。 不過也同樣是因為受教育程度,這夫妻二人的思想前衛且灑脫。在葉浮開始工作之后,他們就十分堅定地不愿意再跟葉浮多聯系了,說“自己的責任到此為止”,“你有你自己的路要走”,還說“我們做慈善是我們愿意,你不用覺得你對我們有回報的義務”。 葉浮一度對此很苦惱,她和很多在社會幫助下長大的孩子一樣,對幫助過她的人有一顆感恩的心。奈何他們態度實在太堅決,她想逢年過節去走動他們就出門旅游,買禮物寄過去也如數退回。 后來葉浮終于從中找到了一個讓雙方都舒服的平衡點——逢年過節發一條祝福短信,春節額外搭配一個五百到兩千之間的紅包表達一下心意,直接轉賬。 現下掐指一算,她已經有兩年沒給他們打過電話了。 是以再撥電話的時候葉浮有點忐忑,好在電話接通得倒很快,那邊傳來的聲音也很熱情:“喂,小浮啊——” “郭阿姨?!比~浮笑笑,沒急著問溶洞的事,溫和地聊起了家常。 她躺在那里,眼底浸滿笑意的樣子看起來十分甜美。蘇斯起初緊盯著她,想盡快聽到關于溶洞的線索,但不知不覺就出了神。 反應過來后,他又迅速別開了目光,深吸著氣望向窗外。 她溫柔而耐心的樣子,是他所熟悉、所癡迷的,雖然他對她最后的印象并不是這樣。 又等了一會兒,葉浮終于說起了正事:“對阿姨,我是有點事想問問您……” 電話那頭道:“你說?!?/br> “我記得……我小時候有一年暑假,您和叔叔把我接出福利院去了趟外地,對吧?當時咱是不是去了個溶洞?”她頓了頓聲,“您還記得具體是什么地方嗎?我這和朋友計劃出去旅游,想去看看,但完全不記得名字了?!?/br> “溶洞?”郭阿姨一愣,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哦,是西陵峽那邊的溶洞,咱們從宜昌過去的……具體叫什么我也忘了,你可以上網查查那邊的景點?!闭f著她笑起來,“怎么想起去溶洞了?當時你一看要坐船就嚇得哭,根本不肯進去?!?/br> 葉浮不由一怔。 她忽然對那次的事有點印象了。 那個溶洞據說里面是干的,可以步行觀景,但入口處有幾十米要坐船進去。 溶洞里漆黑陰冷,再往里看,人工布置的彩燈色澤詭異,浮在水上的小船看起來又晃晃悠悠一點也不穩。她溺水造成的心理陰影在當時被激發得十分透徹,雖然最初一聲不吭完全不愿顯出害怕,但在踏上小船的剎那,她還是哇地一聲哭了,心態全崩。 所以那回…… 她汗毛倒立地想起來了,她根本沒進過溶洞,那些在溶洞深處的鐘乳石她根本沒親眼見過。 但剛才,她卻無比確信地覺得自己一定親自去過,并不是幻境帶來的記憶偏差! 葉浮強定著心神用還算正常的語氣結束了電話溝通,看向蘇斯時禁不住面色慘白:“我可能……被什么異次元的東西附體過?!?/br> 蘇斯鎖眉:“?” “我……沒進過溶洞,但我又覺得我進過?!比~浮深呼吸,“郭阿姨說是西陵峽那邊的溶洞,我壓根沒進去……” “西陵峽?”蘇斯的神色稍稍一滯。 靜了一會兒,他說:“我知道在哪兒了?!?/br> ……你是時空活地圖嗎?! 葉浮訝然,想到可能會走冤枉路,又強調了一遍:“我沒進去過,可能壓根不是西陵峽?!?/br> “先去看看就是了?!彼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