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他們就是清城院的院生,”符宴旸沿著長陵的目光,解釋道:“是不是挺威風?” 哪兒威風了? 臺上的人不知道耍了個什么招式,惹來一陣叫好,長陵神情漠然的瞥了符宴旸一眼,“所以你帶我來這里是想……干什么?” “是了,我都忘記同你介紹了,”符宴旸指著臺上的人:“這開云樓的老板是清城院的副院士,說穿了,此地就是士院生消遣的地盤,若有閑暇想練手,隨時可上擂臺比武,當日獲勝的人,可免去一餐飯食……看到那邊的排牌子沒?” 長陵順他指尖一覷,見一堵高墻之上掛著一排巴掌大小的木牌,牌上寫著各種名字,符宴旸道:“那上頭是每個月在這里比武的士院生的排名榜?!?/br> “都是士院生?”長陵問:“其他院生不能上去比么?” 同桌一位青年聽到他們的談話,笑了笑:“這兒光是一杯茶都要一兩銀子,上臺比武一次也要花一兩,那些江湖草莽哪舍得進來?” 符宴旸想起長陵“五毒門”的出身,沖她做了個口型:互相看不順眼就對了。 長陵第一次聽說比武還要塞錢的,不免有些開了眼界,“如不是清城院的院生,普通人能上去么?” “平頭百姓哪敢來和清城院的人比試?”另一個青年也忍不住插話,“要是真有身手好的,院士自會去招攬,很快也會成為清城院的人咯?!?/br> “看來二位兄臺對清城院很是向往啊,”符宴旸叫了壺茶,替長陵斟了一杯,“你們也是今年赴考的?” “你們也是來這兒打探主考官虛實的吧,”那兩個小哥見符宴旸一臉青蔥,又看長陵十指纖細不沾陽春水的模樣,不禁流露出幾分輕蔑,其中一人道:“今年赴考士院生的可比往年多了一倍,我看,你們還是回爐多練練,過些年再來吧?!?/br> 符宴旸正要發作,長陵問道:“方才你提到打探虛實?莫非主考官也在場?” 那青年奇怪看了她一眼:“嘿呀,你是從外地來的吧,連王大公子都不認識?” 長陵眉頭一皺,“王大公子?” 符宴旸指尖朝擂臺之下的一主座上的人一比,“就是那個紫衣服的,現下是清城院院士門下第一大弟子,叫王珣,是這次士院生的主考,據說只要在他手上過十招,就算過關?!?/br> 王珣……莫不是當初葉麒假冒過的那個金陵王家的小子? 她曾見過幼年的王珣,這會兒仔細的瞅過去,認出了那雙細長的雙眼——在人堆里算是拔尖的了,“既是主考官,怎么會在這兒出現?” 同桌青年瞧大美人一問三不知,索性賣弄開來:“王大公子再是武藝超群,要在三日之中考核一百來號人,那也累夠嗆,他來這兒先瞧瞧這一屆應考生的本事,到時出手也就有了分寸不是?嘿,瞧那小子——” 擂臺上一人被一腳踢了下去,生生翻了好幾個跟頭,贏了的青年在眾人的掌聲中鞠了一禮,卻沒有下去的意思,看樣子還等著下一個挑戰者。 長陵斜眼瞧去:“對考生來說,提前在主考官跟前暴露又有什么好處?” “最后的贏家可以對王珣提出宣戰的要求,”符宴旸道:“王珣也會應戰,并且到了考試當天會使用同樣的招數,算是對優勝者行的便利吧?!?/br> 長陵這下聽懂了這彎彎繞繞的套路——總之就是對肯定能過關的人提前泄露考題,這樣到時大家都比較輕松,至于觀摩的人則是想從中窺出一二,琢磨有沒有蒙混過關的可能。 就比如符宴旸這樣的。 怪不得清城院不安排士院生與普通院生一起考核,一撥持著劍就把自己當大俠富家子弟,要真對上江湖的野路子,還不得被揍個缺胳膊少腿的哭爹喊娘? 長陵興致缺缺的嘆了口氣。 這些菜鳥看去半斤八兩,也不知還要圍觀多久才能等到王珣出手,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放棄了親自上臺挑戰的念頭——小孩兒打架,大人湊上去像什么話。 倏忽間,一個鵝黃色的倩影飛身飄在了擂臺之上,眾人舉目望去,竟是個姿色秀麗的姑娘,看去不過十六七的年紀,眸中透著一股清冷之意,她手中握著一柄劍,朝臺上青年伸出右掌,示意可以開始。 長陵輕輕“咦”了一聲,暗付道:好標致的丫頭。 只聽隔壁桌有人竊竊私語道:“這不是方燭伊么?” “哎呀還真是,方燭伊都來了,那還有什么好比的?” 正議論著,二人已動起手來,那叫方燭伊的丫頭劍未出鞘,赤手劈掌,僅僅數招就將那青年打的無力招架,一腳將人踹下擂臺。 霎時,整個大廳都喝起彩來,符宴旸更是看的兩眼發直,“我家燭伊就是厲害……” 長陵:“認識?” 符宴旸不好意思撓撓頭,小聲道:“說起來……我們算是青梅竹馬……” “青梅竹馬?”長陵不大信:“武功差距這么大?” “……那、那不一樣,”符宴旸一噎,“她們家是武學世家,我這不是沒人教麼……” 這時,只聽方燭伊出聲道:“還有誰想上來?” 樓內一時安靜了下來,沒人吭聲。 “既如此,就是我贏了?!狈綘T伊神色傲慢,轉頭對坐在臺下的王珣抱了一拳,不疾不徐道:“王公子,不知我可否有幸與你會一會?” 王珣站起身來,四下一掃,確認沒有其他的挑戰者,踏足躍到了擂臺之上,方燭伊看王珣雙手空空,“你的兵器呢?” “不需要?!蓖醌懽笫重撛谏砗?,言簡意賅道:“動手吧?!?/br> 方燭伊得聞此言,并不羞惱,居然也將手中長劍往邊上一丟,隨即右掌一起,帶出一股勁風朝王珣直襲而去。 她的身法很快,須臾便已欺近王珣周身,然而王珣腳步錯動,一招一式分文不差的擋了下來,他并不著急反攻,反倒探起了方燭伊的深淺來。 兩人都散發著“要打快打別嗶嗶”的干脆勁兒,長陵瞧著對胃口,不由認真的看他們拆了數招,心下已有了計較——這方燭伊確實有點能耐,花招層出不窮,下盤功夫也算扎實,不過可惜,還不是王珣的對手。 方燭伊躍至王珣身后,一掌搶向他背心,王珣左臂后揮,守中含攻,勢頭倏地一厲,一掌拍中方燭伊肩頭,令她一個踉蹌,險些摔下臺去。 整好過了二十招。 符宴旸看懵了:“換成我,連五招都過不了吧……” 長陵睨了他一眼,默默的將“他一招就能把你打趴”給摁回肚里,她一邊端起茶杯,一邊盤算著在符宴旸考核前把王珣揍殘的可能性,忽聽場內一陣驚呼,但見方燭伊凌空一躍,左劈掌刀,右握長拳,身形猶如獵豹,筆直的撲了上去! 王珣當即抬手格開,不料方燭伊雙臂帶拳猶如蛟龍一般,忽爾來,忽爾往,一時令人眼花繚亂——她瞧準時機,拳頭毫不留情砸了上去,王珣手腕一麻,霎時被卸了防御,再抬頭,方燭伊的第二輪攻勢又排山倒海的擊了過來。 場下諸人皆看傻了眼,“這、這是什么拳法?竟連王公子也招架不住……” “一手張指為刀,一手握拳為石,這該不會是——” 握茶杯的指節微微一白,長陵眸光定住,瞳仁顫了一顫。 “我想起來了!”有人驚的站起身來,“這是十二年前,凌絕山上,戰神越長陵所創的拳法……名喚凌絕拳!”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之采訪一下官二代武林新星: ——王珣:大家好,我是王珣本人,不是某個不要臉的小侯爺假冒的那個。 ——方燭伊:大家好,我是金陵第一美人方燭伊,我的偶像是越二公子,如果我早生十年,一定嫁給他。 ——符宴旸:大家好,我叫符宴旸,我的偶像是我大哥和絮姐。 ——周沁:大家好,我叫周沁……我最崇拜的人是…… ——符宴旸:你誰???這里是士院生的地盤,你走開。 ——周沁:不、不好意思,走錯了。 (年輕輩的cp怎么站?唔……是個問題。) 第四十一章: 追憶 話音方落,方燭伊裹挾著一股勁氣拍了上去,王珣不再保留實力,二人就這么酣斗起來。 同桌的青年喃喃道:“早聞這凌絕拳失傳多年,方家的小姐怎么會這套拳法……” 鄰桌有人接話道:“嘿,我覺得,多半是荊無畏荊將軍教的!” “荊將軍?” “你們都不知道么?這荊無畏將軍在十多年前可是越家軍麾下的名將,泰興一役,越家大公子臨終前囑托他率越家軍扶持當今皇上,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封荊將軍為開國軍侯……” “那與方家小姐什么關系?” “荊將軍是這方小姐的舅舅,你說越二公子將拳法傳給荊將軍,荊將軍又教給了自己的外甥女,那有什么稀奇的?” 長陵聽到此處,臉上的血色已如潮水般褪去,她死死的盯著擂臺,看著方燭伊一拳一眼,的的確確與是她自創的凌絕拳有幾分相似。 擂臺上的兩人已過近百招,方燭伊拳法雖奇,總算王珣功夫底子深厚,穩扎穩打,瞧出了她身法的破綻之處。 他胳膊一展,內力蕩涌而出,逼得方燭伊連連倒退,堪堪退到了臺下。 至此方畢,王珣抬袖為禮道:“承讓?!?/br> 方燭伊面上并沒有太多灰敗之色,她整了整自己的衣袍,桀驁道:“不是凌絕拳輸給了你,是我內力不如你?!?/br> 王珣沒有與她斗嘴的意思,只淡淡一笑:“那是自然?!?/br> 這一番比試幾度輾轉,看客們皆覺得暢爽,還沒來得及拍案叫絕,忽聽到一聲冷笑:“就這狗屁東西也好稱是凌絕拳?” 眾人一聽嘩然——何人如此口出狂言?! 正要替方小姐討個公道,一望去,卻見開腔的是個絕色美人,廳內倏地默了一瞬。 方大小姐已是美人中的翹楚了,但這女子一身氣度,當真比畫里走出來的還要清雅絕俗——一時之間,呼之欲出的臟話愣是給卡在了喉口。 方燭伊本來聽到有人置疑凌絕拳已是不悅,看對方的樣貌比自己還要出眾,心下更是著惱,指著長陵道:“你說什么?” “我說,”長陵緩緩站起身,“你練的若是真正的凌絕拳,就不會連一百招都斗不過去?!?/br> 她用了個“連”字,這下王珣也蹙起了眉——哪來的女子,說起話來口氣如此囂張。 符宴旸看方燭伊起了慍色,又見長陵也是一臉不爽,實在沒摸清狀況,正想開口勸阻,方燭伊當先踏出一步:“聽姑娘的語氣,你懂凌絕拳?” 長陵嘴唇幾乎未動道:“不巧,比你懂一點?!?/br> 方燭伊“呵”了一聲,“那正好,我們來比一比,誰真懂誰假懂,一試方知!” 她這聲“知”字方落,徒然掠身而來,周圍人隔著數丈,都能感受到那驟然凝聚之氣,沒來得及避讓,長拳已近在跟前! 長陵直挺挺的立在原地,她一手背在身后,只是左掌心輕描淡寫的凌空一揮——剎那間,眾人只見方燭伊縱身一旋,似乎撲了個空,徑直落在距長陵五步遠的身后。 什么情況?沒打著?還是給這女的躲過了? 圍觀者正懵著,長陵偏過頭,神色晦暗不明地望著方燭伊。 方燭伊面色鐵青,右手不受控制的打著哆嗦,心下一震:分明打到她了,她是如何出的招,我又是被什么力量給推到這兒的? 王珣也吃了一驚。 剛剛方燭伊擋住了視線,他沒看清這女子出手,但可以肯定的是,由始至終她都沒有挪動一步,甚至連身形都沒有晃過——那是怎么錯開凌絕拳的? 一定只是巧合。 方燭伊抿了抿唇,緊緊握起雙拳,抱著全力以赴大打出手的架勢再度沖了上去,長陵亦無罷手的意思,正當兩人只離半尺之距,突然一人不怕死的竄到她們當中,口中直嚷道:“哎呀,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 凌絕拳停在那人鼻端前,他抓緊接著下半句:“……自家人千萬別不認得自家人啊?!?/br> “符宴旸,”方燭伊忍著滿腔怒意,“不給我滾一邊去,我連你一起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