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長陵眉頭一皺,“你是說,十年前,符大人就跟著沈……跟著皇上了?” “嗯?!?/br> “他跟皇上多久了?” “這個……”碧瓊輕輕搖了搖頭,“我也沒問過……” 長陵一時有些找不到頭緒——沈曜身邊什么時候有過符宴歸這個人的? 碧瓊奇怪的睨了長陵一眼:“南姑娘似想知道老爺過去的事,何不直接問老爺呢?” 長陵輕咳了一聲,“他、他不主動說起,我也就不主動問咯?!?/br> 碧瓊不覺莞爾:“姑娘真是小孩子心性?!?/br> “……”小什么玩意兒? 這一頓飯的吃的很快,眼見黑云漫過,像是要下大雨,碧瓊也就不再挽留。 回去的路上,長陵收拾了一番重遇故人的心情,一邊漫步一邊陷入沉思。 在蒼狼山時,符宴歸是憑一己之力獨闖的五毒門,而且第一次在樹叢中相遇也能看出來,他身手奇佳,到了足夠收斂瞧不出虛實的地步;十多年前,沈曜是洛陽的氏族,彼時金陵最大的諸侯是王家,符宴歸舍近求遠追隨沈曜莫不是因為武林盟主的尊榮? 話說回來,沈曜肯將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子交給符宴歸,足見對此人頗為信。 可在長陵的印象當中,不論是沈家還是整個武林,從沒有留心過有姓符的這號人啊…… 除非,他當時不姓符。 那會是誰? “當年和我一般年紀的人……”長陵將昔日各種頗具名頭的人物從腦海里一字擺開,翻來覆去都沒找到能對上號的。 她穿過廊橋,潺潺流水之聲不經意鉆入耳縫,忽然間,鬼使神差地一頓足,抬眼覷著前方一汪碧湖。 一股沒由來的念頭撲面襲來,將心中那湖靜水流深炸出了軒然大波。 符……付。 一字之差,只差一竹。 她怎么從來沒有想到過呢? 符宴歸就是付流景。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陵姐智商還是在中等偏上水平的。 就是人情世故方面相對遲鈍,因為她從前根本不需要使用情商啊。 ̄へ ̄ 還有,糾正一下葉麒(qi)的發音,是麒qi,不是麟lin!麒麟夫婦不是零零夫婦??! 第三十九章: 是否 長陵被這個大膽的假設驚的耳畔嗡嗡作響,連夜空上隆隆雷鳴都入不了耳了。 符宴歸何許人?他溫潤沉穩,處變不驚,萬事周全;而付流景……從第一次在茂竹林見到他時,就是一個爽朗活躍,廢話連篇,卻又聰明絕頂之人。 她一時間難以將這兩個南轅北轍的人重合起來。 但是,誰又能說她認識的那個付流景就真實了? 那張披著人/皮面具下的本來面孔,她從來就不曾見識過。 正如他不露痕跡的誘她中蠱,在北溟峰許下同生共死之諾一般…… 等一等。 同心蠱? 仿似抓到了什么關鍵之處,她掀開自己的衣袖,右臂上的疤痕在微光的映照下發著瑩紫光澤——同心蠱的蠱性奇特,留下的疤比尋常的更為奇葩,狀如飛蝶,色呈淡紫,極之與眾不同。 當日的付流景為了唬她入套,一度中了同心蠱,若符宴歸就是他本人,左腕上三寸的位置,應當也會有相仿的疤痕才對。 狂跳的心稍稍緩和,周遭的景致也涌回眼前。 長陵抬眸。 雨濺碧湖咚咚入耳,風攜著水霧,裊裊飄來。 符宴歸回府時,夜已深,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 馬車徑直進了后苑,他人一下車,管家就撐著傘迎上前來,三兩步跨入屋檐下,符宴歸一面彈去袖上沁珠,一面問:“今日府中一切可都還好?” “都好,就是瓊夫人聽說南姑娘來府上作客,設了小宴邀請了南姑娘?!?/br> 符宴歸一怔,“南姑娘去了?” “去了。也就是聊了些尋常話,飯后南姑娘就回了別苑,沒什么特別的事?!?/br> 符宴歸有所思付的微微頷首,止步于臥房門前,“行,這里沒什么事了?!?/br> “老爺可需沐???” “這都過了子時了……不必了,你們也都回去歇著吧?!?/br> 連日來馬不停蹄的趕路,一回金陵又處理大半日的公務,符宴歸確實是累著了,只簡單的洗漱了一番便熄了油燈,伴著窗外的嘈嘈切切,迷迷糊糊的閉上了眼。 又是一聲轟雷,恰似電如刀光,將天花板上映了個清楚明晰——那懸梁之上趴著一個女子,正是長陵。 她今夜本只想借個由頭瞧瞧他手腕上有沒有疤痕,沒打算鬼鬼祟祟,只是沒想到這一候足足候了兩個多時辰,人回來的時候已是深更了。 半夜不睡出現在一個大男人的寢屋內,這謊無論如何也圓不過去,長陵只好先一步躍窗而出,待聽到屋內呼吸聲漸勻后,又借著雷聲掩護悄然而入。 原本不該去而復返,只是她太過心急,急著求證心中的那些捕風捉影是不是事實。 事關付流景,一刻也等不下去。 托這場大雨的福,這番動靜并未驚醒符宴歸,他閉目沉睡,沒有看見梁上的人。 長陵輕飄飄的落下,走到了床邊,蹲下。 符宴歸側臥在榻,身著一件薄衣,左臂長長的掛在床沿邊,天時地利,任君采擷。 她捏起他的袖口,極為緩慢的往上撂……一寸,兩寸,三寸。 沒有。 別說一道疤,肌膚之平滑,連一個蚊蟲叮咬的痕跡也沒有。 長陵吃了一驚。 她來之前幾乎有六分篤定此人就是付流景,甚至做好了一看到傷疤就把人脖子抹了的打算,結果啥都沒瞅著,一時呆住。 但也僅是呆了那么一瞬,下一刻,耷拉在眼前的手腕驟然翻轉,一把握住了她的后頸,長陵的反應算是快的了,五指反扣對方左臂,左掌拍向他的面門——還是慢了一步,她頸后風府 、風池兩道大xue被蘊著真氣的指尖一戳,軀體不受控制的一僵,連頭帶尾的被重重摁在冰涼的地板上。 眼前虛光一閃,符宴歸的指尖不知什么時候多了一柄飛鏢大小的銳刀,毫不留情的往前一刺,就在刃口離她喉口不到毫厘之際,他看清了來人,動作戛然而止:“南絮?” “……嗯,是我?!?/br> 長陵臉色不大好看,此刻符宴歸整個人傾壓在上,一只手還托著她的后頸,吐息近在寸許,若不是自己雙手使不出力氣,真想狠狠的給他來幾拳。 符宴歸收了刀,愣愣地看著她:“你……你怎么會在這兒?” “能不能先幫我解xue?” “抱歉……”符宴歸這才扶她坐起身,溫熱的指尖在她肩頸處輕輕一拂,“我以為是刺客潛入房中……” “沒事?!遍L陵揉了揉自己的腦仁兒,“是我自己沒吭聲,我以為你睡著了?!?/br> “我是睡了……”符宴歸看長陵一身濕漉漉的,額前的發絲還掛著水,忙拿起床邊的外袍給她罩上,“被你身上的滴的水給弄醒了?!?/br> 長陵一怔,這下反應過來——方才她那么一出一進淋了點雨,掀袖子的時候也沒留神,符宴歸半夢半醒間被水珠子滴了一下,想著自家豪居豈會漏雨,這才一骨碌就竄起身來。 “你還沒回答我,”符宴歸也給自己披了件中衣,“大半夜的,怎么會到我這兒來?為何要……”他的眼神在半攏的窗門上瞟了一眼,十分給情面的把“爬窗”二字給省略了。 長陵輕咳了一聲,將之前打的腹稿背了一遍:“我來……只是想看看你的手腕有多寬?!?/br> “什么?” “我想編個手繩給你?!遍L陵臉不紅心不跳道:“我家鄉有這樣的傳統,女子要在出嫁前親手給未婚夫婿編一條手繩,寓意百年好合?!?/br> 符宴歸一臉我信了你的邪。 “嗯?你這是不相信么?”長陵指著符宴歸的左腕,“我進來之后,除了掀開你的袖子之外,什么也沒做過啊?!?/br> “南姑娘可以等白天再來問我……”符宴歸努力維持著自己的溫文爾雅的風度,“如你這般深更半夜出現,若被我誤傷那不……” “不就沒有驚喜了么?” “……” 見長陵翻來覆去都端著這副“你愛信不信反正這就是真相”面孔,符宴歸終于放棄了無謂的掙扎,“如此……多謝南姑娘費心了?!?/br> “不客氣?!遍L陵伸手掩去小半個哈欠,“你繼續歇著,我也回去睡了,兩步路,不用送了?!?/br> 說完,也不去理會對方是何神情,就這么堂而皇之推門而出,等符宴歸想到外邊還下著雨的時候,跨出門檻,已不見了長陵的身影。 他原地呆了片刻,懵然的神情淡去,眼睛里逐漸浮出絲絲冷意。 “吩咐下去,”符宴歸喚來管家,“盯緊別苑,若有動靜,立即來稟?!?/br> 那廂丞相府被這一出折騰的如臨大敵,這廂惹事的那個渾然沒有東窗事發的危機感,她悠悠哉哉換了衣服枕著手躺在榻上,開始進行著入睡前的冥想。 長陵倒不是樂天的認為符宴歸沒有起疑,但只要這貨不是付流景,就一切好說。 她回想了一番方才的情形,不免意識到了另外一件事——內力微乎其微,遇上真正的高手,只有坐以待斃的份。 方才但凡符宴歸起了殺心,自己已是性命不保了。 她身手向來逆天,敵我懸殊問題不在考慮范圍之內,縱是前段日子她不能輕易動用內息,在對敵之際都沒真正畏懼過——最多豁出去,就沒有她越長陵豁出去還打不死的人。 但現在的問題在于……她想豁都豁不出去。 麻魂散一日不解,別說復仇,要想在這相府平安無事的混下去,都還得使個千謊百計。 念及于此,她莫名的感到一股焦躁。 要是在以前遇到這類的麻煩事,只稍讓越長盛交代下去,一切自可迎刃而解,現在別說是信得過的人,在這金陵城中想找個熟人都…… 長陵腦仁兒卡殼了一下,倏然間睜開了昏昏欲睡的雙眼。 “對啊,我怎么把那家伙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