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凌曜側眸看過來,不知為什么,對視的那一眼,蘇離隱約得出一個答案,來得如此淺顯又巧合,卻暫時得不到依據。 她相信他應該也猜到了。 凌曜并未明說,只道:“還不確定這人死沒死,有希望就要救。警方的人會馬上趕來,我們現在也下去。時間緊迫,立即上車?!?/br> 作者有話要說: 不是探案文,本文重在感情與劇情共進,還有那啥,文案加了點東西。 另外,這文是成年人談戀愛,后文直來直去,小朋友們記得避開。 第15章 15 雪不知不覺中停了,像是輕描淡寫地給天地間蒙了層白,不可計測。 車子重啟,行了約五分鐘的高地路,逐漸俯沖雙向回拐平行坡。 蘇離看著地圖,車依舊沒繞出這座峽谷,局限的山路只是將他們帶到了山峰低處。 在數不清第幾道拐彎口,她從全新的角度再次仰望先前的掛壁公路,綿長的路段橫山穿過,峭壁垂直高度近一百米。 若是不慎從上方摔進山谷,生還率極低。 一路過來,除了rou眼可見的幾處電站民房田野,皆找不到特殊標志,仿佛群山之間只剩下這一輛車。 看看時間,已經下午兩點。 越野車的引擎聲低沉運轉,到了一處水庫對面的彎坡上,聲音戛然而止,車停了。 往前的路面越來越窄,不能繼續通行。 幾人坐在車中,尚未下去,姜進率先尋出不對勁,指著前方某處示意凌曜:“你看?!?/br> 蘇離跟著瞧過去,五米遠外的雪地里赫然分布著一連串急亂的腳印,不像是一個人的,從一旁的山上踱下來,橫穿路面,延伸到窄道邊不見了。 但那卻有一條通往下方的小路,可以下至兩米低處的山谷,中間橫跨一條細長山澗,從水庫那邊分流而下,不知通往何處。 不用多想,這串腳印的主人顯然是進了山谷,而山谷深處的位置,即是他們要去找人的方向。 車內三人心照不宣,先后下了車。 蘇離提前開了手中的相機,鏡頭遠遠對著那串腳印循序漸進,記錄著當前的一切。 凌曜站在路邊扶著樹貓腰往下沿探究,琢磨著回身時沒注意,正眼撞進蘇離的相機,他目光移上去看她,頓了幾秒將頭側過去,背對鏡頭。 蘇離以前帶著攝影師去采訪素人,絕大部分都因拒絕出鏡而不愿配合,這是一種潛意識中反感曝光的態度,各人有各異。 蘇離沒在意,將鏡頭移開,越過他的時候問了句:“要下去吧?” 說這話時她見姜進已先行跳下,立在下方的水溝邊站定等待。 她隨即看向凌曜,尋求意見。 凌曜手上牽著小黑的繩子,轉過身看了看她,那眼神似領導在考量,最后道:“你回車上待著吧?!?/br> 蘇離無所畏懼,昂首道:“我要跟著你們?!?/br> 他緩言勸了句:“對你來說車上安全,下面路不好走?!?/br> 蘇離堅持己見:“我腿不短,我能走?!?/br> 他似乎冷了臉,搬出先前的約定:“還記得上車前你答應過什么?” 蘇離一時間真忘了,經他一提又很有骨氣道:“不去就不去?!?/br> 這話雖然果決,但她也沒安分地坐車里,原地緩緩轉圈,舉著相機繼續記錄,雪地里的腳印,布滿石塊的山澗,山腰間的路段,山坡上的茂密樹林…… 凌曜僅滯留了一會,瞪視她的眼神快要穿透鏡頭,蘇離在他的監視下滿足地錄制完一段,又配了點說辭,最終撇嘴不盡興地走回車邊,拉開車門,上去再關上。 凌曜沒有立刻下山谷,走到車后邊敲了敲窗。 蘇離搖下窗戶,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雙臂抱胸,渾身透著一股倔強的不爽。 凌曜有意忽視,指了指車前座說:“那兒有個對講機,有什么問題就用那個跟我們通話?!?/br> 蘇離朝前望去,又去注意他胸前,別著一個同款式的。 “你們去多久?”她問。 “不久,到現場觀測一下?!彼詾樗?,又給了個準數,“最多十分鐘,到時候警察也來了?!?/br> 蘇離輕咳一聲,表情毫無波瀾:“沒事,你們慢慢來,二十分鐘也不晚?!?/br> 凌曜沉默地掃了她兩眼,沒再廢話,走前說了句:“把車門鎖好?!?/br> 蘇離坐正身子暗暗瞥眼,見人到了樹邊跨欄而立,手上拴著狗繩,不走尋常路地縱身一躍,即刻消失在山路邊。 很快,四周歸入沉寂,只聽得見車內的氣息聲。 雖然猜到那串腳印的主人極有可能是山中追捕的逃犯,且不可能再轉回這兒,但蘇離還是提高了警惕,將車門仔細鎖好,又密切注視了一圈周邊動向。 就在這時,突然傳來間斷模糊的電流聲。 蘇離將目光投向前座,是那只落在車內的對講機。 下一秒,里面傳出男人簡短有力的聲音。 “收到回答,收到回答……” 蘇離抹了把虛汗,上前去取下來,一頭還連著線,她半趴著摸索對講機邊上的按鈕。 大拇指用力按緊,她回了聲:“怎么了?” 松開后等了幾秒,那邊語氣明快地傳過來:“沒事,看你是不是安分地待在車里?!?/br> 蘇離捏緊了對講機,沖它干瞪了幾眼,然后放回原位,不再搭理。 她將自己縮在座位角落,準備刷一會手機,卻發現又沒信號也沒網。 無聊之際,她再次拿起那張已經快看吐了的地形圖,重新定位目前的地點跟方向。 原來她身邊的那條支流下游最終匯入橫水溝,且途徑星河坡時可以抄捷徑抵達流池鎮。 不過這形勢對他們不利的是,車子無法尋蹤而至,只能依靠徒步行走,而中間這段僻路又萬分狹窄崎嶇,山林覆蓋面積廣,在這雪天里增加了不少難度。 蘇離漸漸陷入思考,若是繼續追尋,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因為礙事而被棄在這兒。想到這兒她低頭看自己腳上的靴子,還是昨天出門那雙,被濕滑的雪地沾了點臟泥,但好歹能徒步行走抵擋一陣子。 無論如何,屆時即便有爭議,她也要做到先發制人。 “叩叩”兩聲,邊上突然有人彎腰敲窗,在寂靜的空間內顯得格外突兀。 蘇離猛然回神坐起身,只見車外站了七八個男人,穿著深藍色的工裝外套,戴著厚厚的雪帽,神色嚴謹風塵仆仆。 為首敲窗那個男人她認識,是昨天找她問話的徐警官。 蘇離戴好帽子,開門下車。 徐警官約摸五十左右,瞧上去正經威嚴,開門見山地問:“這是救援隊的車,凌曜他們人呢?” 蘇離偏頭示意:“他們下去了。你是徐警官吧,你好!” 徐警官不由打量她兩眼,才注意到眼熟:“你是昨天那個叫蘇……” 蘇離點頭致意:“我叫蘇離?!?/br> 徐警官疑惑:“你怎么也跟到這兒?” 蘇離明白警方辦案時不愿外人摻和進來,索性及時編了個借口,指著胸前掛著的相機說:“其實我是個記者,喜歡跑新聞,為了追蹤犯人而來的?!?/br> 徐警官皺眉看她:“你不是狗仔嗎?” 昨天錄口供的時候,蘇離沒有詳說自己的職業,她們這行畢竟不是什么光鮮值得高調的,傳得響弊大于利,能在如今灰色的私人調查領域內立足已經不容易,于是順嘴打了擦邊球說自己是挖花邊新聞的。 此刻她又將自己扶向正面:“社會新聞我也涉足?!?/br> 徐警官很干脆地推拒道:“不需要你出力,我們自己有技術攝影?!?/br> 蘇離看向山路的另一邊,正有一輛巡山隊的車開過來,她維持笑容道:“徐警官,我都還沒說具體呢,您拒絕得也太快了。我以前去各地報道過各種新聞,有這方面的經驗,就當做協助你們,至于拍到什么內容,到時候都交由你們,另外沒有你們允許我不會公開,你看這樣行么?” 徐警官閱歷足,端詳著年紀輕輕的蘇離,卻也不易被糊弄,朝她伸手:“出示下證件?!?/br> 蘇離一愣:“忘帶了?!?/br> “沒有證件就免談?!毙炀僦赋鲫P鍵,“你要分清楚,記者跟狗仔不是一個職業,能隨隨便便就出來找事?何況你也不是陽林人?!?/br> 面對輪番質疑,蘇離也沒有立刻退縮,不疾不徐道:“我雖然不是專業的新聞記者,但關注的是事件本身,也不挑地方來看,更不考慮其他條件,跟你們一樣希望快速抓到犯人。再說您追的這案子,案發地不也不是陽林嗎?” “這是兩碼事?!毙炀兕D了頓,不由重新打量起她,“你以前來過陽林嗎?” 蘇離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這樣問,謹慎搖頭:“沒有?!?/br> 徐警官卻瞇起眼道:“我瞧著你有些眼熟?!?/br> 蘇離心底詫異,臉上笑說:“可能我是大眾臉?!?/br> 徐警官下一句又質問:“你父親是做什么的?” 蘇離內心咯噔,沒有接話。 徐警官盯了她的臉半晌,逐漸想起什么,脫口而出說了一個名字:“蘇林儉認識嗎?” 蘇離頓時有些緊張,面對這種問題她不愿直接回“是”,考慮到對方是警察且父親往年的確來過陽林,便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徐警官見她表態,怔了一會,隨即頓悟:“他就是你父親吧?!?/br> 蘇離聽狀也不瞞著了,直接回:“是,你怎么知道我?” 徐警官恍然一笑,面色不再嚴肅地繃著,感慨道:“十幾年前,你父親做新聞記者的時候,來過陽林調查工廠污水排放濃度超標事件,當時這新聞曾一度引起社會恐慌,后來通過連續深度報道才慢慢將事態平息下來。我那會跟你父親一起,他還給我看過你的照片呢,扎著兩束辮子十歲的模樣?!?/br> 蘇離記得當時那則新聞,也記得父親的筆記里面提過一個警察,沒想是眼前這位,她這才緩和情緒說:“挺巧的,您記性真不錯?!?/br> 徐警官搖了搖頭,不免要提傷心事:“近年來我跟你父親也有聯系,但是沒想到他年初那會出了事,我后來才聽說了解?!?/br> 提到這點,蘇離也感到抱歉:“父親的重要聯絡本當時遺失了,我只能通知到幾位我所熟知的?!?/br> 徐警官點頭:“我了解,你父親他不是那樣的人,那案子目前怎么樣了?” “還在查?!碧K離壓低聲音,偏頭看到更多的巡查人員到了現場,便終止這個話題正色道,“徐警官,山谷里有人出事了,您先去看看吧?!?/br> 徐警官有事在身也沒做多談,點頭正要下去,環顧長滿高矮灌木的叢林迷蹤,挪了一腳步又回問她:“你知道具體什么方向?” 蘇離遲疑半晌,提議:“要不我給您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