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蘇離頓時啞然,明白問了個不該問的事。 她說了聲抱歉,周嬸說沒事,讓她進來看看。 蘇離進了門四處瞧,房間不是很大,但勝在擺設精致,靠窗而置的床鋪柔軟舒適,看著讓人很有睡意。稍有不足的是,里面沒有衛生間。 周嬸及時做了解釋:“這是后來分間改裝過的,衛生間在上來的樓梯口附近,那兒有浴室,你要是覺得不方便共用,可以去二樓?!?/br> 蘇離沒有那么挑剔,這兒的條件實在比她之前想得好太多。 她挺喜歡這個房間,雖然燈光看起來暗了些,她抬頭瞧上方,木質天花板朝南傾斜而下,這原來應該算是閣樓,正方形的頂窗上已經被白雪覆蓋,在微暗的房間地板上投映出明亮的一塊。 照這么推測,這間房跟隔壁那間原來應該是整體,后來才被拆分成一半。 蘇離想象那人那樣的個頭,會不會一覺起來頂到腦袋。 她滿意地瞧著,跟周嬸找話說:“救援隊的人只有他們三個嗎?” “平日里也有幾個,但是最近都下山回家了,那些人在外還忙著,也不知道會不會再來,反正過年也基本沒事?!?/br> 蘇離點點頭,想到剛才樓下看到的那張照片,便說:“我看過照片,救援隊以前人挺多的,后來是都走了嗎?” 問到這話,周嬸又是嘆氣:“我老伴跟兒子就在那張照片里面?!?/br> 蘇離怔住,自己這張嘴啊。 察覺氣氛調節不了,蘇離索性小心翼翼靠近她問個明白:“那是出什么意外了嗎?” 周嬸雖表露傷感痛楚,仍平靜地講述:“照片里的人以前都是山里的獵/槍手,一般警察接到失蹤報案不熟悉地形的,總要找獵人帶路,久而久之大家就自發成立了民間救援隊。不管山里出什么事,他們都帶頭沖上去解決。前年冬天,也是這段時間,他們接到救援電話,說是吊橋上有人被困,就叫上附近救援隊的人一起趕過去,救人的途中橋上的承重繩索突然斷了,跌下去十有八九喪命,有五個沒救回來?!?/br> 蘇離聽得心頭一窒,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跟著默哀。 “從那以后,救援隊就開始散了,有些年紀大了也退出了,走的走留的留,畢竟這也不是什么好差事,關鍵時刻還搭命?!敝軏鹫f到這兒頓了頓,語氣才開始明朗起來,“好在后頭有這幾個小伙,打獵的本事不錯,頭腦還聰明,做了點旅游宣傳,平時假期不少人上山來玩?!?/br> 蘇離點了點頭,想到凌曜說的那句冬天不營業,或許還摻了這么個緣故。 她安慰周嬸:“他們幾個在這的話,您一個人也不會孤單?!?/br> “現在是不孤單?!敝軏鹫f到這有些惆悵,“這幾個小伙也都沒家人,大家湊一塊互幫互助?!?/br> 蘇離收起淡笑,泛起一股酸澀。 周嬸坐得久了,說要下樓活動活動,臨出門前問蘇離:“姑娘,看你不像陽林人,是哪兒的?” 蘇離:“哦,我從北奉來的?!?/br> 周嬸笑笑:“巧了誒,凌曜也是北奉人?!?/br> 第5章 5 窗外大雪肆意,房間里暖氣充斥。 蘇離脫了外套,換上一件舒適的薄線衣,躺在床尾看天花板上的窗戶。 她在想周嬸走之前的那句話,凌曜也是北奉人,而他來這兒頂多不超兩年,那他之前是做什么的。 難不成是因為沒了家人,準備隱居山林?可看上去也不像個吃素的。 不過,人家有打獵經驗。 既然會打獵,沒準身上帶獵/槍。 想到這兒,蘇離坐起來,走到隔板間敲了敲,還挺堅固,這房間應該不會漏音。 眼看時間不早,蘇離摸著已經空扁的肚子,鎖門下樓。 到了吧臺邊,看了眼客廳沒人,卻聽后院傳來熱鬧的人聲。 蘇離沿著通道循聲走去,那邊是一個玻璃棚頂的休息室,從裝飾上看像是一間園藝花房,木質窗戶打開著,外頭大雪飛揚,里面濃煙飄散。 中央空地上放著一套桌椅,小劍正往上面擺碗筷及配酒。 桌子旁邊,就地搭了一個燒烤支架,底下炭火熊熊,上方擺著一張鐵盤,打底鋪著一些輔料,上面一條對切成兩面的大草魚,已經烤成熟色,這會兒被凌曜拿剛炒過的猩紅熱油從頭淋到尾,正熱滋滋地濺泡。 小刀熱切地在邊上打下手,往魚身上灑滿了香菜。 凌曜倒完熱油,抬頭就見蘇離,說了聲:“可以吃了?!?/br> 小刀回頭,使勁招呼她:“離姐,正想去叫你呢,快過來聞聞,這味道是不是跟咱們經常去的那家村夫烤魚一樣?” 蘇離沒跟小刀一樣哈巴狗似的去聞,近距離瞧了一眼,擺盤跟色澤還挺像模像樣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去拜師學藝了。 “還行吧?!?/br> 蘇離默默地站了一會,眼見大家都在忙,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一旁正借著余火在烤雞的姜進扯了一只雞腿過來,說道:“美女,先填點肚子吧?” 蘇離不客氣地接過,說:“謝謝,我叫蘇離?!?/br> 姜進笑:“這名字挺高冷?!?/br> 小刀插了句嘴:“離姐不高冷,追她的人可多著呢?!?/br> 蘇離剛張嘴準備咬rou吃,回頭:“章小刀!” 小刀隨機應變,趕緊跑到桌邊拉椅子腿:“姐快坐,你想喝什么飲料?我給你去拿?!?/br> 蘇離正要抬腳走過去,冷不防腳邊躥出一條黑犬,速度如風身如影,霸道地攔住她的去路,昂首就沖她手上的雞腿狂吠。 蘇離嚇得退了一步,全身僵住不敢動,小時候被惡狗追趕的恐怖感襲遍全身,死死咬唇盯著它看。 “小黑!”凌曜從另一邊大步過來,抬腳作勢要踢,黑犬敏捷地縮頭往凳子腿下躲,前者趁機將蘇離擋到身后,對她說,“走遠點?!?/br> 蘇離腿腳恢復靈活,趕緊往一邊去,離得夠遠心才落定下來。 小劍對她解釋:“你別慌,它只是看見生人才這樣?!?/br> 小刀疑惑:“那它剛才見著我怎么沒叫?” 小劍說:“可能你喂食了吧,這家伙就記得你了?!?/br> 小刀嘿嘿笑了兩聲,對蘇離說:“姐,看來你得主動跟它親熱親熱?!?/br> 蘇離被剛才那一嚇弄得有點沒胃口,問小劍:“這是什么狗?” 小劍回答:“牧羊犬,平時挺警覺機靈的,養了它安全性很高,救援的時候還出過不少力呢?!?/br> “平時就在這兒的?” “凌隊帶來的?!?/br> 蘇離坐下來吐了口氣,說:“我沒養過狗?!?/br> 那邊,凌曜已經將小黑控制住,拿狗鏈將之拴在角落柱子邊,終于沒聲了。 周嬸從廚房端了幾樣小菜過來,眼見大家都準備得差不多,就說可以開吃了。 幾個人圍桌而坐,提筷夾菜。 蘇離還在一口一口啃著雞腿,見他們都很自然地倒上了土燒酒,包括周嬸也是,為了迎合大眾,自己也舉杯求倒。 凌曜握著酒瓶遲疑著沒下手:“你會不會喝?” 蘇離聞著酒味醇香,今日氣氛又適宜,有心想嘗一嘗,說:“我就喝一點?!?/br> 姜進調笑:“美女,對你來說的一點可不是一點點?!?/br> 蘇離心底不屑,想她干紅都吹過一瓶,這一小杯算什么。 她二話不說將酒瓶奪過來,給自己倒滿一杯,仰頭啜一小口,過了舌尖進肚,口感濃郁,除了熱喉暖胃沒覺得什么,便喝了小半杯,放下開始吃菜。 凌曜在對面觀察她臉色,一言不發。 話嘮子小刀開始東拉西扯地聊話題,有什么說什么,基本不藏話。 姜進聊起他的工作問:“你們偷拍明星隱私,這樣子不怕別人告嗎?” 小刀吃了塊rou,放下筷子掏心地說:“姜哥,你不明白這行,我們只是拍真實的呈現給大眾看,不歪曲不捏造,看到什么就是什么,明星們要想人不知,除非幾莫為,眼見為實的還怕人告嗎?” 姜進反問他:“就算看到了又怎么知道一定是真的了呢?” 小刀反手就甩鍋:“離姐知道,她說她直覺很準?!?/br> 蘇離斜他一眼:“直覺不準的事我也經歷過?!?/br> 小刀好奇地湊近問:“哪件事?我怎么沒聽說過?” 蘇離平靜地挑開烤魚上面的香菜,說:“那就是聘用了你?!?/br> 一桌人笑,小刀窘迫:“老板,給我點面兒?!?/br> 蘇離裝傻:“今天沒面,吃魚?!闭f完給人夾了一塊。 小刀:“……謝謝老板?!?/br> 姜進又聊起今日山下驚心動魄的一幕,回問蘇離:“得虧你機智,在手上寫了求救信號,要是當時沒遇上我們,你準備怎么辦?” 蘇離現在想來仍是沒解:“可能聽他的開上山吧?!?/br> “上山你才是死路一條?!绷桕淄蝗唤釉?,盯著她的眼睛警醒道,“他把你們從偏路引上山,知道接下去幾天要下大雪,中途可以直接把你們連人帶車從頂上踹下去,毀尸滅跡,大雪一蓋半個月都沒人知道,當然也有鷹隼會過去揀食?!?/br> 蘇離正悠悠地喝著酒,一口嗆鼻,背后噌噌冒冷汗。 小刀后知后覺地拍案:“原來這持槍犯這么陰險,我說怎么車越開越偏,還騙我們說會放了我們,原來早有預謀……哥幾個,今天真是感謝你們在那邊,撿了小弟一命,為了緣分我敬你們?!?/br> 小劍笑著說:“你今天已經謝了好幾次了?!?/br> 小刀喝完一口興頭上來,繼續倒酒:“不夠不夠?!?/br> 說完給蘇離也添了一點,說:“姐,你悠著點喝?!?/br> 蘇離身體一涼一熱,看這一點哪夠,又被剛才凌曜說的那場面弄惡心了,菜吃不下就想喝點什么,直接命令他:“倒滿?!?/br> 凌曜隔著桌子看過來,說:“我看你是喝多了?!?/br> 蘇離覺得自己清醒得很,不過就是身子發熱罷了,反駁:“我才沒有?!?/br> 坐一桌的周嬸聽他們一言一語講著,才明白原來在山下還經歷過這么一遭,聞言也后怕地拍拍蘇離的肩,安慰說:“好在現在沒事了,劫后余生必有大福?!?/br> 小刀看得開,吃喝盡爽:“就是啊,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這條路就是認識了你們?!?/br> 蘇離托著腮喝酒,想起這糟心事就不禁記掛自己那輛還被遺棄在山下的車,就算到時候雪化了,還得找人來提車維修,以及事務所又有一堆賬務和私人匯報要做,想想又郁悶地灌了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