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他腦子里轟地一聲, 那八成是他自己的血在血管里沸騰的聲音,他一直知道褚襄很擅長講一些大道理, 他能憑借自己那張嘴, 輕易打動一位君王、一個刺客頭領、一群原本失去生產信念的女人……但他第一次發現, 這張嘴竟然還可以說出這么美妙的話。 沒有被仔細梳理的長發有些散亂,垂在褚襄眼前,有點擋住了他的視線,使藍玨看不太清他的目光。 他說:“君上,臣昨晚,還夢到您了?!?/br> “臣夢見……春天到了,山野上開滿了鮮花,您答應了帶臣去春游,您教我騎馬,可我有點笨,若不是您一路細心護著,就要一頭從馬上栽下去了……”褚襄輕聲說,“君上,新年快要到了,我不能陪您過年了……但等到明年春天,您能教我騎馬嗎?” 他抬起眼睛,眼神清澈明亮,含著讓人無法忽視的期待。 “好?!彼{玨點頭,像是商討國家大政一般謹慎,他點頭,說,“好?!?/br> 通訊結束之后,安靜了一會兒,謝知微發出變調的尖叫: “艦長!我知道你剛才故意那么說是為了安撫藍玨,好讓他穩住陣腳,別因為個人情緒影響大計,但……但是!藍玨他抱著銀皇后爬到床上去了?。?!” 褚襄轉過身,盯著墻壁,三秒鐘后,他一頭撲進被子里,笑得床都開始抖了。 “謝知微,你這叫自作孽,怪不得我??!” 褚襄笑著靠在床上,嘆了口氣。 唐國國內并非一切安穩,軍校改革看似順風順水,但各地有線人已經匯報,第二批的學生怕是沒有那么容易招收了。村鎮里,許多大家宗祠的族長勒令人們不許參加那個“傷風敗俗”、“不成體統”的學校,年輕的國主不懂事,又沒有受過正經的教育,他在流放地學了些荒唐的東西,不然,女人怎么能和男人一起站在軍隊里? 軍隊內的改革也正剛剛開始,他們擬定了新的軍銜,規定了新的軍功授銜制度,規定了新的軍人福利政策,但這樣一來,世襲的貴族們紛紛聚在一起,討論國主的精神狀況問題。 “那小子瘋了吧?”老貴族們這樣說,“沒有好的世家出身,那些低等賤民的后代能成什么事,如今還要和我們平起平坐?” 這種時候,藍玨無論如何,都不可以離開唐國。 他成功穩住了藍玨,在藍玨回復給銀鷹的信件之中,他依然冷靜地命令銀鷹不可擅動,其余兩千余銀鷹將會即刻啟程,他們會在大漠邊緣待命,得到指令,半日之內就可以抵達褚襄所在的位置,剩余事務,仍有褚襄全權定奪。 他這條命令來得稍微晚了那么一點,朱九接到信鷹傳訊的時候,蘇靳正躲在大金帳走廊房檐下,把自己吊在梁上,悄無聲地,就像等待獵物的鷹。 然后,他看見了古牧,整個人都化作一道利刃——此刻的蘇靳穿著一身黑衣,如同一位刺客,他也的確是在玩刺殺的把戲。 古牧行色匆匆,銀刀從他頭頂落下,他高大的身影忽然一矮,仿佛早有準備,轉身一把抓住刺客的手腕,但他看到蘇靳的時候,小小地驚訝了一下,又把他已經抓在手里的胳膊扔了出去。 “還真是你?” 古牧說著,一仰頭,又閃過銀鷹切向他咽喉的刀,他不得不連著退出好幾米遠,才能完全穩住身形,一擊不中,蘇靳沒有走,反而轉身迎上,古牧大笑一聲,喊道:“來得好!”然后,他也不拿兵器,兩個人在廊下你來我往,打了個熱火朝天。 動靜太大,大金帳的侍衛匆匆趕來,古牧擋住蘇靳的刀,順勢握住他持刀的手,頂著蘇靳凌厲憤怒的目光,十分和善地對那幫侍衛擺手:“我們切磋,在切磋,都退下去吧!” 大漠里,比武是很受歡迎的娛樂活動,首領一時興起想和客人中的優秀武者比劃比劃,說得通,所以侍衛們行禮,又哪來回哪兒去了。 古牧放開蘇靳的胳膊,看他自己擺正稍有些錯位的關節,對他波瀾不驚仿佛感覺不到疼痛的神色露出些許贊嘆。 他說:“喂,正面打你力量不如我,我知道你有還有其他手段的,干什么非要不管不顧沖上來呢?”而且,他差點以為是蘇鞅派來的刺客,幸虧他認出了蘇靳,不然就要下狠手了。 其他手段?蘇靳看了他一眼——銀鷹除了和人正面硬剛,剩下的招式都是要命的了,褚先生命令他不得擅自行動,所以蘇靳不敢對古牧動殺招,但先生沒說,不能打一頓出氣??! 古牧饒有興致地看著不答話的蘇靳,他伸出手,不顧蘇靳的抗議,拉過他的胳膊,動作極快地一掰,把他的肘關節糾正到正確的位置,銀鷹疼得輕輕抽了口氣,但依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你叫什么?”古牧問,他從雙方一交手,就看出對方的憤怒,但憤怒當中沒有殺意,就和他本人一樣,他把那位來自唐國的褚先生關了起來,但好吃好喝伺候好,絕對不會傷他半分,于是這個憤怒的銀鷹戰士此刻……大約真的就是想埋伏起來揍他一頓。 古牧樂呵呵地想:不過他沒揍贏,要不下次讓讓他吧,氣得臉都紅了。 “哎?”古牧還沒說完,蘇靳已經轉身跑了,銀鷹輕騎不騎馬跑得也一樣快,幾個起落消失在視野當中。 古牧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他以為,中原來的人都一肚子陰謀算計,但表面往往都是優雅得體、各種禮儀全得讓人挑不出毛病,他們可以表面上跟你友好和睦,稱兄道弟,轉過身去捅你一刀,還讓你根本不知道是誰下得手。 藍玨是他見過的僅有的例外,所以古牧覺得,唐國或許真能算得上個友邦,但他不太認同藍玨的品味——那個叫做褚襄的人,一看就像條披著華麗外衣的毒蛇,口蜜腹劍不過如此。 但今天又遇到一個例外。古牧剛才和大金帳長老吵出的一肚子火氣都消了一大半。 他往前走了一步,忽然,危險的氣息讓他頭皮發麻,他又將后急退,一個黑影從面前閃過,黑影手里的尖刀泛著青色的光,一看便知道毒性十足,他閃身讓開,轉手去把腰間的刀,但身后又一道勁風—— 古牧皺起眉,他不擅長與這種貼身纏斗身法詭譎的刺客對陣,偏偏他們手里那刀沾一下都不行,他張開雙手,抓住刺客的胳膊,一用力,刺客跟沒骨頭一樣扭動起來,那把刀不管不顧往他身上貼。 一道細微的風聲,古牧耳朵下意識地立起來,他感到危機,但那道風聲很快到達終點,一支銀色的袖箭刺穿了刺客的太陽xue,柔弱無骨的刺客重新變作血rou之軀,古牧飛起一腳,嘭地一聲,那刺客的胸骨都凹陷了下去,撞在一旁的柱子上。 還剩下的一個貼身攻來,風聲比他要快,第二道袖箭擦著他的臉飛過,這給了古牧機會,古牧一把抓住刺客的雙手,咔咔兩聲卸掉他的胳膊,但他把刺客丟在地上的時候,刺客已經臉色發青,毒發自盡了。 一如既往,刺客身上沒有任何能證明身份的東西,蘇鞅是部族首領,還即將是他大舅哥,沒有實打實的證據之前,他不可能在大金帳里指認蘇鞅,哪怕所有人都知道肯定是蘇鞅動的手。 大漠的天神不喜歡污蔑。 古牧啐了一口尸體,抬頭:“謝了?!?/br> 去而復返的蘇靳吊在房梁上,緩緩比了個中指——當然,這是褚襄教的。 他又抬手比道:你該第一時間拔掉他們的牙。 但是古牧看不懂他的手語,于是蘇靳再比了一個中指,轉身真正離開了。 刺客被總是慢一步的侍衛拖走了,古牧若有所思,拐到了關著褚襄的小院子。 褚襄正在發呆,他一轉頭看見古牧走進來,大刀闊馬地抽出凳子,往他面前一坐,再一看他一身剛打完架、汗還沒消的樣子,恍然大悟:“你……蘇靳不是真的去揍你了吧?” 當時,褚襄命令偷偷潛進來想把他救走的蘇靳不可輕舉妄動,銀鷹賭氣說:那我揍他一頓總可以吧? 褚襄還以為蘇靳開玩笑呢,誰知道蘇靳真去揍了? 記下來記下來——不能和銀鷹隨便開玩笑! “蘇靳?”古牧知道了那個沉默不語的年輕人的名字,他念了一遍,“蘇靳……聽起來,不像唐國人?!?/br> 褚襄一愣,隨即,他忽然意識到了什么,一個新的想法出現在他的腦子里,他展開笑容:“當然不是,他是你們漠北人?!?/br> 第67章 此話一出, 褚襄滿意地從古牧臉上看到掩飾不了的震驚。 從哪個角度來看, 蘇靳都不像漠北人, 以古牧為代表的漠北大漢, 他們粗狂不羈,披著皮質的甲胄,偶爾袒露出半個紋著部落圖騰的古銅色胸膛,而蘇靳看上去像個標準的中原人, 臉長得清秀端莊,平時斯文有禮,但古牧回憶起來,那個年輕人持刀攻來的時候,的的確確有那么點大漠好漢的狂。 “我沒聽說哪個部族有年輕武士投效唐國?!彼f。 褚襄點頭:“當然, 因為他并不是部落的年輕武士啊?!?/br> 出身漠北,卻不是部落的年輕武士——盡管古牧嫌棄中原來的毒蛇說話彎彎繞繞, 但他自己只是不喜歡這種社交模式, 并非真的無腦, 他怎么還會聽不出褚襄話里的意思,再加上, 那個年輕人從頭到尾沒有發出過任何聲音, 甚至不回答問他名字的問題。 在大漠, 名字是神圣的, 是家族的血脈象征, 是榮耀的延續, 是天神賜福過的祝福之言, 只有奴隸,他們沒有名字。 “藍玨當年在沙城馬市買了很多奴隸?!惫拍辆徛貞浀?,“我記得他買奴隸的事兒……” “那些被買走的奴隸,現在是我唐國赫赫威名的銀鷹輕騎?!瘪蚁逦⑿?,“您知道大漠之外是如何說他們的嗎?大漠之外的人在戰場上,聽到銀鷹的名字就會顫抖,他們說那是從荒漠深處飛來的神鷹,是大漠的天神派出了他們,終有一天要踏平天下不平之事?!?/br> 人是一種奇怪的生物,有時候一種思想可以盤踞他們的大腦,讓他們視為真理,一代代延續,死都不改,但若忽然發生了什么事兒,這個人又有可能叮地一下開了竅,如果用星艦學院的哲學課來解釋,這是量變積累到了一定程度,一個契機落下,終于引發質變。 古牧緩慢地說道:“我很小的時候,我們的部族夾在兩大部落之間艱難求生,我阿爸告訴我,這是天神的考驗,我們沒有辦法違抗,我們不能奢望去和強大的部族平起平坐,他們生來高貴……直到我看見天火墜落,神賜下的武器就落在我門前?!?/br> 那時候,年輕的部落王子第一次發出了質疑——如果世界是不能被人力所改變的,那為什么,神的武器不直接出現到大部落首領的營帳里去呢? “所以我拒絕了我的父親,我沒有把武器交給我們依附的大部落,我把它們留了下來,使用它們,我阿爸年輕時為部落征戰,傷痛折磨著他,再加上擔驚受怕,沒過幾年他回歸了神的國度,所以他沒看到,今天我坐在大金帳的主位上,過去我們依附的大部落首領向我彎腰行禮,說我得到天神的恩賜?!?/br> 叛逆的種子,其實很早就已經埋了下去,它破土而出,只是需要一個機會。 褚襄敏銳地從對話里聽到—— “它們?”他咧開嘴笑,“看來,‘神’對您真的相當……偏愛啊?!?/br> 謝知微說:“黑洞爆炸引發的時空扭曲是不恒定的,在其中能夠幸存下來的物品質量不一,所以穿過黑洞通道的時間和地點也不盡相同?!?/br> “所以你覺得,我環游世界一周,能湊全多少裝備?”褚襄躍躍欲試,“或者你猜,古牧手里有什么?” “……艦長,我不用猜?!敝x知微緩緩道,“我是龍雀中央控制ai,盡管我現在范圍受限,但當它們離您體內的納米機器人足夠近的時候,我的新號就可以捕捉到。只是另外那兩件東西沒有處于開機連線狀態,我需要一定實現掃描分析,才能夠確認?!?/br> “兩件?”褚襄這回真是笑得發自內心,他抬頭問古牧,“大首領,天神的另外兩件武器,是什么?” 古牧警覺地露出笑容,呲了呲牙:“褚先生,消息相當靈通啊?!?/br> “我猜大首領,還沒有得到使用這兩件武器的能力?”褚襄端坐桌旁,古牧臉色陰沉了些許——這中原人的確思維詭譎,并且讓人摸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態度。端坐在那里的貴公子完全沒有受制于人的自覺,他依然云淡風輕,仿佛大局在握,有條不紊。 但這個人贏得了蘇靳的忠誠與尊重——古牧想到,銀鷹的武士尊重他,并非因為他是“唐國國主的情人”,而是因為他本身。 所以古牧并不敢過于輕視,他慎重地說:“既然你有所猜測,就知道我要與唐國聯合的真誠了,我并非無法獨立完成大業,但我也承認,那會很不容易,但如果唐國愿意與大漠聯合——” 他拉長了聲音,等著褚襄回應,褚襄也不和他繞太多的彎子,直說:“唐國物產遠比大漠豐饒,若是可以,唐國可以成為大漠的糧倉——今年災荒只是意外,而好消息是我們已經度過了危機,作為回饋,大漠會成為唐國的后盾,我們需要你們大漠出產的戰馬,你們那可以燃燒的黑水,以及你們的金礦?!?/br> 古牧皮笑rou不笑:“看來,先生還真的很了解大漠了?!?/br> “但那不是重點?!瘪蚁搴鋈唤財嗔诉@段對話,他緩緩站起身,即便他身形瘦弱,眼底有著舟車勞頓帶來的疲憊,但他站起來了,他不再姿態閑散地依靠著桌子,好像懶得長骨頭一般,他現在站在古牧面前,如同出鞘利刃,鋒芒全開,見慣了殺伐的大漠武士被他凌人的氣勢壓制,下意識地想要去抓住自己的兵器。 他看到醞釀在“貴公子”眼中的風暴,雷霆萬鈞,沒有一丁點與風花雪月糾纏不清。 “重點是,在征服了大漠之后,大首領想要什么?”褚襄問他,“您手里有了神的武器,你想要拿來做什么?撕碎你的舊仇人,登上權力的巔峰然后揚眉吐氣,讓整個大漠臣服在你腳下,開始新一輪的游獵……你說,這樣的首領在漠北有的是,我憑什么要選你呢?” 大漠的刀粗獷沉重,但古牧依然可以一只手舉起,輕易地點在褚襄喉間。貴公子絲毫不動,他依然以凌人的氣勢壓著古牧,仿佛他才是手握利刃的那一個。 ——所以,這才是藍玨會愛慕的人,古牧不合時宜地想,這才是銀鷹敬服的那個人。 刀尖指著他的命門,古牧犀利地指出:“先生在這個時候談合作,不先考慮考慮自家性命嗎?” 褚襄悠然一笑:“就像你們大漠的戰士,你可以奪走我的生命,你贏不走我的敬重?!?/br> “看來先生對大漠了如指掌,而我卻對如今的唐國,一無所知,或者說,知道的都是些過時了、不合時宜的玩意兒?!惫拍凉笮ζ饋?,他收起刀,第一次真真正正地直視面前一直被他當成了“花瓶擺設”的人,這個人文質彬彬,手無縛雞之力,但他奪取天下,并不依靠自己的武力。 自身的武技精湛,可以成為優秀的戰士,但真正主宰戰場的不是單一的武士,是指揮席位上的將領,是他們的謀略。古牧向他點了點頭:“你問得好。我想要什么?說實在的,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想要些什么,我痛恨欺壓過我族人的大部落,但當我掃平了他們,成為了他們——難道我也要做我當年痛恨的大部落貴族嗎?我在大金帳里坐著,下面的小部族為了贏得我的庇護,向我進獻馬匹、綢緞,和他們部落里最好看的女人,蘇鞅首領恨我咬牙切齒,但明面上還是努力要把他meimei塞進我的帳子……” “但您剛才自己已經說到了關鍵?!瘪蚁宓氖种更c在桌上,發出清脆的敲擊聲,他說,“世界并非不可改變?!?/br> 如果人力毫無作用,如果世界無法被改變,那么人類就不可能從山頂洞人,進化到翱翔在星辰之海。 他忽然開口:“大首領,請你即刻調兵去往東北綠洲,我的人在那邊發現了秘密集結的軍隊,殘存的散亂部落試圖以奴隸大軍作為炮灰,拖垮這座城市,如果你繼續堅守不出,這里早晚都會被包圍,截斷你的城市水源,很快這兒的人就得渴死在大金帳里?!?/br> 褚襄把銀鷹的信紙遞給了古牧,古牧認得一些唐國的文字,但他沒有急著走,而是問道:“今天,那個叫蘇靳的銀鷹對我打手勢,我看不懂,先生能教教我嗎?” 說完,他比了一個中指。 褚襄:“……”改天應該和蘇靳聊聊不要罵人的話題! 古牧不知道褚襄是怎么和蘇靳傳消息的,那名銀鷹戰士身手敏捷,他出門的時候,蘇靳已經等在門外了。 會說話的朱九開口:“大首領,先生命令,銀鷹可以配合您,聽您調遣?!?/br> 古牧沖他們點點頭。 蘇靳的信號彈飛上天空,等在大漠邊境的銀鷹聞聲而動,白衣銀甲的騎兵向大金帳的東北方向行進,如同銀色潮水,也像天神的神鷹張開羽翼。 如果連大漠一貫視為“下等人種”的奴隸們,都可以成為唐國的騎兵統帥——如果褚襄不說,古牧捫心自問,他不會看出蘇靳曾經是一名奴隸,年輕人眼神銳利,身姿挺拔,與老貴族們描述的那種“低賤蠢笨、畏手畏腳”的下等人截然不同。 大漠上,有一個秘密部落,古牧機緣巧合聽到過——那個部落被稱為“緘默者部落”,那是一群逃奴組成的部落,大部分的沙漠奴隸都被廢掉了說話的能力,所以他們自稱為緘默者,那些奴隸游走在各地,伺機盜取其他奴隸以壯大自己……古牧曾經想過,站穩大金帳之后他需要清繳這個部落,但現在來看……或許該做的事情并不是派兵圍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