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這樣想著的時候,她正在宿舍里坐在電腦前,盯著屏幕上寥寥幾個稱贊的評論發呆。 直到桌上的手機鈴聲響起,她才回過神來。 電話是mama打來的,mama說本來是打算過兩天元旦假期和爸爸過來看她,但爺爺高血壓不穩定,又到醫院住了幾天,他們不放心。 “爺爺現在沒事兒了吧?” “天天吃藥控制,醫生讓我們多注意,就怕這么大年紀萬一腦出血那就麻煩了?!?/br> 奚菲鼻尖發酸,指甲不安的刮著桌沿。上次見爺爺,還是去年一家人到北京姑姑家過年,轉眼又是大半年沒見。 “爺爺也很想你,小菲啊,要不元旦假期,你回來好不好?” 奚菲一怔,胸口莫名慌了一下。 回a城? 回大院? 回到那個她逃避了三年的地方?和三年都沒有勇氣再見的人? 第50章 “我.......”奚菲手指漸漸捏成了拳頭, 吞吞吐吐:“可能.....要不.........” 奚mama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直接道破:“沒事, 回來吧,不會碰上的?!?/br> 奚菲一愣,不吭聲了。 “他去年回國后就從大院搬了出去。你萬一不想元旦回來,過年回來也行。我聽小薇說,他們幾個今年要約著出去旅行過年。再說去年姑姑接了我們一家人過去, 正好今年接他們來我們家, 你說好不好?” 奚菲猶豫了一下,又試探問:“小薇跟他們一起出去旅行過年?” “可不是嗎,搞不懂你們年輕人了, 過年在家多好,非得說現在流行旅行過年。小薇也是越來越不聽話了, 叫她別去, 她非得跟江天辰那小子瞎攪和!” “您別生氣?!鞭煞苿竦溃骸八矚g小江哥,說不定兩人是在談戀愛呢?!?/br> “沒有!她要敢跟江天辰談戀愛我第一個不同意。那小子一年換幾個女朋友,院子里哪個不知道他是個花花腸子?” 奚菲皺皺眉:“那怎么辦?” “你就別cao這個心了?!鞭蒻ama說:“索性江天辰那小子還算有點良心, 沒敢禍害小薇??赡茏≡谝粋€院子,他也怕父母面子上面過不去。我找小巖打聽過, 江天辰只當她是meimei看?!?/br> “........哦?!鞭煞苹辛讼律?,指尖不由自主的就在桌面上了無痕跡的寫下了一個字——巖。 奚mama在那頭道:“你考慮好了就給我打個電話,如果過年回來, 我得提前給你姑說一聲好嗎?” 她答應了。 前兩年春節回去, 顧巖在英國留學, 沒有回來。她聽奚薇說,那年她離開后,顧巖在家里待了一個星期,再次離開前,跟家里人大鬧了一場,不明白是因為什么事。自此一直都待在英國,直到畢業回來到公司任職。 第三年,她沒有說原因,只道不想回去,所以姑姑接了一家人去北京。今年是第四個春節,沒想到洞穿一切的mama,為了讓她安心,早就不動聲色的把一切都打聽了清楚。 她忽然有種說不明的感動。 偶爾,她也會獨自反省,當初那樣不顧一切的丟棄一切,有沒有做錯。 不過,時間給了她想要的結果。 如今的她,或許有遺憾,但卻從未覺得后悔。 事實也證明,她執意離開是正確的選擇。 如果當初留下來,他只會因為她放棄的更多。那樣的她,何德何能?又憑什么享受他那么多的付出,而她回報他的終將只有拖累。 他出國繼續留學才是他原本的軌道,他的人生本來就應該像現在一樣光芒萬丈。 而她,只希望自己能在迷失的路途上走回原途。 終將有一天,一切都會淡化,那時候,她肯定有勇氣再次站在他面前,說一句好久不見。只是現在,她還沒完全挪開胸口的那塊巨石。但是終將有一天,或早或晚。 日子流逝,校園里一片蕭索。 北京的冬天,酷寒無比。 奚菲依然每天都在冰雪的校園里穿梭,她穿著厚厚的羽絨服,戴著毛線帽,還被冷得不禁縮起了脖子。 她本來上完課是打算回宿舍的,剛從教學樓的樓梯下來,碰到了他們原創音樂社的社長潘建,她禮貌的跟他打了聲招呼。 “我正要跟你說件事呢?!迸私ㄐχ鴨枺骸吧洗谓o你看的那個藝術之星海選傳單你考慮怎么樣了?” 奚菲一愣,忽然反應過來:“我都忘了?!?/br> 而且那個傳單她塞在褲兜里,估計牛仔褲洗了現在都還沒掏出來。 潘建笑笑:“你看看你,還好我上次多事幫你報了名,不然你現在后悔都來不及了?!?/br> 奚菲張了張口,一臉吃驚:“啥?” 他再度沖她笑笑:“我說,你不是進團時留了個人資料么,我已經幫你在網上報了名。下周六你帶上身份證和幾張證件照直接去賽場就行了,千萬別忘了啊?!?/br> 潘建說完,就急著跟同學們上樓去上課了。留奚菲一個人站在原地,望著白雪皚皚的校園,一臉懵逼。 他何止是多事???她明明就是沒想參加好吧....... 奚菲慢慢走進宿舍樓,一路都若有所思。 還有一個星期就要參加海選了,她到現在沒有做任何準備。就她現在這個狀態去參加比賽,她撇撇嘴,只怕是又要丟人了。 走進電梯房,她胸口還在憋悶。 要不直接棄權?干脆不去? 不行! 從小到大爺爺就教導她,遇到任何困難都可以有暫時的萎靡,但絕對不可以想到放棄。 既然名都已經報了,大不了就去試一試。 有功夫在這里抱怨社長自作主張,還不如抓緊這最后一周時間好好準備一下。 她回到宿舍,舍友們都去上課了。 屋內光線昏暗,她坐到桌前按開臺燈,開始上網搜集合適竹笛或洞簫演奏的曲子,然后再細挑。 她瀏覽著網頁,又看到有人推薦《棗園春色》。 她滑動鼠標的手下意識的一頓,望著電腦屏幕怔忪了一會兒。 當年考校隊時,董海陽也幫她選過這首曲子。 她想,如果沒有發生那次意外,他肯定也會報名參加這次的民樂大賽。 只是不知道,他現在究竟過得怎么樣? 那年來北京之后,他在醫院養傷做復健,她都會定期去看望他。 他還是老樣子,至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怪過她的話,卻也從來未搭理過她。董mama讓她少去醫院,以免刺激他想起舊事。 之后,她每次就躲在病房外偷偷看他一眼,見他有所好轉,心里也會跟著好受一些。 那段時間,與其說是董海陽在做復健,又何嘗不是給她自己做治療? 住院的那段日子,他剃光的頭發慢慢張長了,腿也漸漸可以下地走路了,就連他的右手也能開始拿筷子吃飯。 后來,醫生建議他出院回家調理休養,住在醫院也于事無補。他的右手平時活動不會有太大問題,但是想要恢復到最初的樣子,還是很困難。 于是董mama給他辦理了出院手續,他們返回了a城。 直到現在,他的右手都是她一直釋懷不了的歉疚。 她聽爸爸說,回省之后,做完傷殘鑒定,陳珈瑞的父母也一聲沒吭,把所有的醫藥費和傷殘補助都給支付了。 奚皓為了能讓奚菲心里寬慰一些,另外又賠償了一筆錢給董家,還找機會在學校替董mama物色了一份合適的新工作。 既然他們都已經做到了這個份上,董mama也沒再多說什么。只道是她家孩子命苦,該有這一劫。待董海陽完全康復之后,董mama還是堅持送他回了學校學音樂,哪怕不能彈琴,也要讓他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當爸爸打電話告訴她,董海陽高中畢業后,考進了他們大學的音樂教育系,那是她這三年來最開心的一件事情。 而與此同時,她也慶幸自己有一對這么好的父母。她能走出困境,跟父母在家里為她的付出脫不開關系。 如果董mama一直追究不放,大概她這輩子也難得到救贖。 她心里明白,父母做這些全都是為了讓她能早日走出心理負擔,才加倍補償董海陽一家人。 只是他的手好不了了,這輩子,她注定要欠董海陽一份恩情。她現在還不知道該怎么還,唯愿他生活能開心。 電腦屏幕的冷光印在她白皙的臉上,她深吸一口氣,緩緩平復心中的情緒,繼續翻看網頁選曲子。 小姑娘瘦小的人影伏在桌邊,一邊看電腦一邊拿筆記本記下要找的東西。 窗外,雪花一直在飄。 之后的好幾天,持續大雪紛飛。 屋外冰寒地凍,寒冷刺骨的空氣刺激的人臉發麻,奚菲每天都迎著風雪在教學樓、排練樓和宿舍間來往。 整個學校都籠罩在一片雪白之中,到了周五那天,雪終于停了下來,一大早難得從云層里現出了久違的太陽。 大雪過后的晴天,空氣清冽而干凈。 一輛商務奧迪轎車緩緩駛進了大學校園,駕駛上的人小心開著車,還是忍不住好奇問:“哥,這學校是有你什么熟人嗎?” 以前每次跟他來北京出差,辦完事兒就直接回去了。今天去機場的路上,他卻忽然說要過來這里一趟。公司跟這學校又沒啥合作項目,那肯定就是來見人的咯? 一直癱坐在后座的男人,降下車窗掏了根煙叼進嘴里,語氣散漫道:“仔細開你的車!” “......哦?!毙炻斚騺韺λ行峙?,就好像是對這人有種打心眼里的崇拜,所以每次看他的眼神和說話的語氣里,都是自然而然的帶著順從和幾分尊重。 他把車泊進一個空的停車位,又機靈的下車去后排開門:“哥,那我就在這里等你?!?/br> 緊接著,從后排下來的這個男人—— 先是一雙手工定制的锃亮皮鞋,質感細膩,沒有其它多余裝飾的小牛皮。然后是筆直熨貼的黑色西褲,大廓型墨藍色單排扣的毛呢大衣搭配著灰色圓領的線衫。一身很簡單的裝扮,卻掩藏不住那滿身矜貴的氣質。 男人下車后,銜著煙抻了抻領口,短暫瞟了徐聰一眼,拔腿離開。 林蔭大道兩旁的樹枝和綠植上,厚厚的積雪籠罩在溫煦的陽光下,像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金沙。 男人單手插在褲兜里,尾指上戴著一枚白金戒圈的手,夾著煙懶懶垂在腿側。他沿著林蔭道不疾不徐的走著,仰頭緩緩噴出一口煙霧,陽光撫過他的側臉,他微微蹙著眉心,精神有點不太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