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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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偏院里那位讓她備受重視的人,她不急,等著人上門。 *** 中午午休之后,她在小花廳見到了那位據說上門來拜謝的杜先生。 清瘦的中年文士,穿著一身藍色洗得發白的舊衣裳,雖說此刻托庇于人下,身上那兩分桀驁孤高之氣依然。 故人相見,模樣比從前認識的年輕了些,也精神了些,最重要的是,蘇怡安在杜詡眼睛里看不到陰鷙與狠毒,整個人雖貧困,卻氣質清朗,不復當年醉生夢死的消沉墮落模樣。 “在下定州安平縣明月鎮杜家村杜詡,見過蘇小姐?!倍旁倢嵲谑且馔膺@千里迢迢請他們一家三口入京的人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面上驚訝十分明顯。 “先生先坐吧,有話我們慢慢說?!碧K怡安讓人去安排茶水點心,自己在茶桌旁坐下。 杜詡猶豫了下,還是依對方所言,坐到了對面,只不過人只沾了一半座位,正襟危坐的模樣像是置身書塾。 蘇怡安給這人泡了茶,正大光明的打量起這位舊日故人。 崔洵禍國jian佞的名聲從來不假,手底下的能人異士也不少,但那么多受他重用的人里,他同眼前這位的關系算是最好。 杜詡,一個久居偏遠村鎮,畢生致力于科考入仕的普通文士。 從前蘇怡安所知道的,是這人自認才華橫溢,想要功成名就,身登高位,然而運道不佳,科考屢屢失利,被許多人譏嘲諷笑,不過,這些在他得了崔洵青眼之后就是過眼云煙了。 在崔洵手底下做事,哪個沒有幾分本事,就算是眾人眼中身無長處的紈绔子浪蕩子,也各有各的用處。 杜詡的出色之處在于,他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毒士,作為謀士,為崔洵出謀劃策,無論是離間也好,還是規勸、投靠、輔佐、獻計等事也罷,手段多變,心思詭譎,堪稱出類拔萃。 記得最初,蘇怡安自己是相當不喜歡這人的,無論是他的心狠手辣也好,還是辦事無所不用其極也罷,總讓人覺得十分危險,尤其是這人極其蔑視道義虛名,行事堪稱不擇手段,用謀直指人心,她有段日子相當擔心杜詡反水噬主,給崔洵帶來麻煩。 或許是見她一直介懷,崔洵后來同她說了一個故事。 故事里,一心讀書的清高文士雖家境貧寒,有一個出身粗鄙不通文墨的妻子,但妻子善于持家,一力支持他讀書,自己卻受盡勞累,支撐家門撫養女兒,因而這文士十分感激并愛護妻子。 誰知好景不長,妻子有日出門去鎮上,卻被他那些同樣是讀書人女眷的婦人們恥笑羞辱,還受了傷,回家途中,因為受傷的緣故,不小心出了意外,從而身隕。 文士因為妻子身死之事發了狂,要尋那些人求公道,結果不僅被除了功名,還連累家中女兒,最后弄得父女兩人連夜出逃,落得一個背井離鄉的下場。 故事說完,蘇怡安知道了里面的文士是誰,因為,經手杜詡的女兒去往江南一事的人正是她。 她一直以為杜詡是個只顧自己的父親,以為他是嫌女兒累贅才要求將人送往江南,誰知道里面竟還有這番緣故。 再仔細一想平日里杜詡的做派,好酒且醉生夢死,卻從不近女色,酷愛收攬金銀,卻更多的是將這些錢財積攢起來交給崔洵,想來是送往江南給女兒。 從那時起,蘇怡安再看杜詡,就有了不一樣的感悟,也明白崔洵所說的,為何不擔心他反水背叛。 給了杜詡機會讓他替妻子報仇的,是崔洵,給他女兒尋了一條好退路并保證她下半生衣食無憂的,也是崔洵,同樣,讓他有機會一展所長踐行野心的還是崔洵。 崔洵之于杜詡,就如知己與國士。 回想到這些,蘇怡安笑意更深,當然,他們之間還有一點難得的緣分,就是阿惟娶了杜詡的女兒,名為彎彎的那個小姑娘。 或許是同在江南相依為命的緣故,又或者是兩人一個憂郁安靜一個活潑俏麗,互相之間共享同樣的秘密,他們最后走到了一起。 蘇怡安聽到消息的時候,是很為阿惟開心的,她這個弟弟,同樣吃了不少苦頭,后半生能同個好姑娘安穩的度過余生,互相慰藉,也算是難得的幸運了。 所以對于杜詡,還有那個此刻在偏院照顧母親的小姑娘,蘇怡安同樣愿意溫柔以待。 若非如此,她不會讓人千里迢迢請了這一家人上京,希望黃氏這輩子能身體康健的活下去,陪伴著她的丈夫與女兒,別讓這兩人重走一次老路。 “小姐愿意費心救下內子,在下感激不盡,日后但有差遣,無有不從?!倍旁偸钦娴母屑?,說的也并非虛言,只是他心下忐忑,不知道眼前這小姑娘找來自己有何目的。 他不怕自己被人吩咐著上刀山火海,只怕自己不夠有用,不得貴人青眼,從而失去這唯一能攀附的門路。 在妻子病情危急的那刻,從前所有清高自傲都盡數化為粉塵,再沒有什么,能比一家人安康齊全更重要,為此,他愿意付出一切做盡一切。 蘇怡安沒推辭,只溫聲道,“我確實有用到先生的地方,只是尚不在此時,不過先生放心,您于我而言確實有大用,不必妄自菲薄?!?/br> “至于尊夫人與彎彎姑娘,日后就同您住在偏院,我已經安排好一切,在莊子上不必太拘束,若有其他事,尋管事就好,他解決不了的再同我說無妨?!?/br> 杜詡沒想到,眼前這小姑娘會先給他吃定心丸,他確實擔心一家人的出路和后路,雖說十來歲小姑娘的話并不怎么可信,但他這會兒卻偏偏愿意信她一回。 大概是因為,這小姑娘的眼神溫柔又悲憫,讓她想起了寺廟里神像座下的金童玉女。 其實仔細說來,這小姑娘容色非凡,當真可能是仙童托生。 杜詡為自己心里的想法感到好笑,再次拜謝一禮之后,告別蘇怡安回了偏院。 看著杜詡遠去的背影,蘇怡安神色溫柔。 每當看到這些熟識的故人有別于從前的模樣時,她心里總是開心的。 同從前越發不同,才說明現在越值得珍惜。 只有崔洵…… 現在的他同樣很好,然而卻不是那個曾經屬于她的崔洵。 第17章 在別莊呆了一段日子之后,蘇怡安回了宣國公府。 此時京里一派熱鬧,坊間到處都是充滿香艷色彩的流言蜚語,尤其這流言事涉皇家公主,私底下更是為人津津樂道。 從出外打聽的嬤嬤嘴里,蘇怡安大致聽出了事情大概。 說是某家小門小戶的女孩兒容貌甚美,得了豪門公子青睞想要納為良妾,然而心儀這公子的貴女心中不忿,尋了地痞流氓毀了這女孩的容貌與貞潔,女孩兒不甘受辱,一根繩子吊了房梁,剩下一對孤苦父母求助無門。 兩人去了衙門報案,卻尋不到那毀人的地痞流氓,后來有心善的差役心中不忍,私底下多次救濟,誰知道居然意外遇到了老夫婦口中的罪魁禍首,一怒之下將人綁進了衙門。 這本該是個做惡之人難逃法網的公正事,誰知道那地痞流氓在公堂之上為自保竟叫破了自己是受貴人驅使行事,縣令嚴查之下,居然還當真尋到了他私藏的物證。 從物證開始,后面水落石出般跟著相繼出現一連串人證與更多物證,先是牽扯到一個五品官家的女兒,然后又牽扯進兩家伯府的小姐,再后來,傳遍京中的就是宮里某位公主嫉妒女子容貌出色遣人暗害的流言了,至于那被公主相中的豪門公子,影影綽綽說是高家子。 京里的流言蜚語傳得很快,事情也不盡不實,然而宮中那位唯一的公主到底名聲受損,或者陷害美貌少女,或者心腸惡毒嫉賢妒能,或者暗中同京中才子暗通款曲,種種不一而足。 也有許多人不信這些荒唐流言,但到底被不少人聽進了心里,最近晉安公主再參加宴會同人交往時,承受了不少莫名目光,也算得上是好一出大戲了。 對這個結果,蘇怡安是滿意的,這次事件她未曾出手,但沒想到一個王氏女居然能鬧出這么大的動靜來,不過想想她上輩子以尼姑庵內孤女之身成為高巖外室,好好算計了晉安公主一把,想來也有跡可循。 她坐在榻前,想著對杜詡的安排,手指不自覺的摩挲著腰間所懸玉佩。 玉佩手感溫涼細膩,讓她頃刻間回過神來,看著腰間這塊玉雕的白兔,蘇怡安嘆口氣,將其取下遞給丫頭,“收起來吧?!?/br> 想了想,她又補了一句,“崔小姐哪天過來,記得提醒我戴這塊玉佩?!?/br> 這玉佩就是崔洵所贈的小木匣里的心意,玉雕的白兔并不十分精致,線條雖簡單,卻有幾分拙樸可愛,蘇怡安還算喜歡。 本來是打算放起來好好收藏的,誰知道崔媛每次見她,都要歪纏,說是自己身上也有同樣一塊玉佩,想和她成雙成對戴同樣的。 蘇怡安拗不過她撒嬌歪纏,答應下來,因此近日里都慣于用這塊玉佩。 可能是丫頭們想著她喜歡,配衣裙首飾也多用它,以討主人歡心。 *** 日子流水一般逝去,府里內外各項事情都有條不紊,蘇怡安也漸漸習慣如今的安寧日子,少了分茫然與焦躁。 這段時間里若說有什么事讓她意外,大概就是父親突然同明遠侯成為至交好友吧。 聽父親的說法,是路上意外遇到,明遠侯府的馬車出了問題,他出手相助,后得明遠侯主動邀請一同飲酒喝茶,兩人大概性子比較合得來,久而久之交往起來竟成了知交好友。 所以,第一次在家里見到同父親一起上門來做客的崔洵時,她當真驚訝。 或許是她的神色太過明顯,竟惹來了眾人注意。 “恬恬,這是你崔家哥哥,快來見見?!毙麌珜⑴畠航械缴砬昂腿艘姸Y。 蘇怡安看一眼明明知道一切卻在這里裝瘋賣傻的父親,心中無奈,上前行禮,“小女見過崔伯父,見過崔家哥哥?!?/br> 崔洵面上帶笑,眼中一點玩味笑意,想來也是覺得眼前場景有趣。 宣國公叫女兒過來也就走個過場,彼此見過禮之后,看著兩個孩子年紀相仿,想了想還是讓女兒邀請這少年去花園游玩。 他對崔洵小少年觀感不錯,這份不錯除了此刻對他的印象之外,還有女兒從前說過的夢里之事,雖說事情玄妙,但他到底是一個更愿意以善待人的性格,因此行事上頗有些不拘小節。 明遠侯笑看著本性驕矜自持的兒子少見的溫和笑模樣,視線在小姑娘身上若有似無的多停留了一會兒,妻子說兩個兒女都待宣國公府的小姑娘不一般,自家又得了她許多實惠,確實是時候走動親近一番。 說來也巧,家里那馬車壞的恰是時候,正好得了熱心助人的宣國公援手,以此為契機,兩家開始走動起來。 宣國公為人爽朗清正,雖朝政涉及不深,但并非無才,明遠侯一見相處之下,甚合心意,自然而然就成了好友。 他這次受邀上門是為了一幅古畫,事出突然,女兒跟著妻子去了外家沒能跟來,這家里只剩他和兒子,本以為向來對這種走動交際不感興趣的兒子這次也會拒絕,誰知道聽說是來宣國公府,稍作猶豫就答應了下來。 明遠侯想想,覺得這內里隱秘也很是有趣。 一對小兒女去花園閑逛,明遠侯跟著宣國公去了書房欣賞畫作,可謂是各自得意。 花園中,蘇怡安代父待客,一應事宜安排起來井井有條。 她以往替崔洵做慣了這些,這會兒安排完才意識到如今的崔洵有別于往昔,無論是外在還是內在都有不同。 念及此,她面上多了兩分歉意,“抱歉,我不清楚崔公子的口味與偏好,因此安排上可能有些差池,若是不喜歡,可以直接告訴我,我讓人改換?!?/br> 涼亭中,秋意漸起,看著逐漸擺滿石桌的各色點心,崔洵笑意莫名,搖了搖頭,“無妨,我不挑食,一切隨蘇meimei安排就是?!?/br> “蘇meimei”這個稱呼讓蘇怡安眉頭微皺,看著神情毫無異樣的崔洵,她心中別扭,卻還是隨他去了。 雖說有過幾面之緣,也打過交道,但此刻坐在她面前的崔洵,確實讓蘇怡安相處起來不自在。 她總是會想到某人,然后不自覺比較二者,心情也在回憶與現實的交錯中波動連連。 這種感覺并不讓人喜歡,也并不令人感到愉快,她安靜的坐在涼亭里,卻實在沒有熱情待客的興致。 即便她知道本該這么做。 “玉佩很喜歡?” 安靜氛圍中,崔洵首先開口打破了寂靜,目光落在蘇怡安壓裙角的那塊玉佩上。 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蘇怡安才注意到丫頭今天給自己配的是那塊玉兔玉佩。 送東西的正主在面前,還問了這樣一個問題,蘇怡安沒其他選擇,只沉默著點了點頭。 崔洵笑意更深,眼睛微微瞇起,看起來多了幾分稚氣,“我有陣子喜歡動手打磨小東西,這塊玉佩就是那時候做的,雖然做工粗糙,但看起來也有幾分野趣,一共兩塊,一塊給了阿媛,一塊送了蘇meimei?!?/br> 說起這些他神情坦然,似乎全然不覺得將自己親手所做之物送給家人之外的小姑娘有什么不妥。 “阿媛很喜歡這小東西,我想著你們年紀相近,平日里又玩得來,因此就找出來送了你,希望你能喜歡?!贝掬捳Z中多了一分深意,“畢竟,你之前送的謝禮太重,我怎么回都不合適,想來只有心意能彌補一二了?!?/br> 蘇怡安目光從玉佩上移開,看向眼前笑著的少年,“崔公子客氣了?!?/br> “宣國公府同明遠侯府如今交情不一般,你和同阿媛之間也情同姐妹,再這么客氣就不合適了?!贝掬?,“我視你如meimei,你也不必一口一個公子的稱呼我,相處時視我如兄長即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