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慕清特別受不了他人這種擔憂的、憐憫的目光,好像一個女人離了婚,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樣。 慕清輕描淡寫:“發現不合適就分了唄,咱們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不需要再提他,誰再說我翻臉了啊?!彼裆苁钦J真:“我和他是真分了,不是開玩笑的那種,以后他要是向你們打聽我的事,如果你們真為我好,就通通閉嘴,不要透露任何我的消息,明白嗎?” 表哥看桌上的氣氛有些沉重,連忙打圓場:“來來來,喝酒喝酒,好不容易過年聚一次,晚上我們去唱歌怎么樣?” “好啊好啊,唱歌唱歌!” 年輕人在一起,就是各種歡暢。 此時放了寒假,南江大學的食堂早已關門了,學校也沒什么人,路人行人稀少,顯得很冷清。 h市冬季也很少下雪,此時居然飄飄灑灑的下了輕盈的雪花。 席瑞安走在寂靜的路上,周圍除了汽車駛過的聲音,似乎整個天地就只剩下自己腳步的踏踏聲。 他看了眼手機,手機一直安安靜靜的,沒有任何消息,此時她正在做什么呢?是在打麻將,還是碼字? 慕清根本就沒打算在家過年,電腦都沒帶回來,就一個行李箱,里面除了換洗的衣服外,就是一件寬松版的大衣和毛衣,行李箱很小,光是一件大衣就裝滿了。 要不是懷孕了不能提重物,她連行李箱都不想帶,直接一個背包,不要太輕松。 碼字是不可能了,原本是想打麻將的,但她現在特別嗜睡,吃完晚飯才八點多,整個人就困的不行,讓給了其他人玩,自己跑到樓上洗洗睡了。 * 柳四姐夫一大早就來到慕家。 眾人都以為他是慕家的親戚,都客氣的招呼他,直到幫忙收禮金的堂弟看到來人登記的是柳家的名字,想到昨晚清清姐和他們說,他們已經離婚以后都沒關系的話,立刻跑到樓上去,和慕清說:“清清姐,柳家來人了,還包了個紅包?!闭f罷將紅包遞給她。 慕清就心里一驚:“是柳尚林嗎?” “不是,是他姐夫?!?/br> 慕清這才松了口氣,她就知道以柳尚林狗皮膏藥的性格,不會那么輕易放棄,她將紅包遞給他:“你把紅包拿去給我爸,就說柳家人來了,叫我爸趕他走?!?/br> 堂弟見慕清是真的不想再和柳家有任何關系,不再耽擱,連忙咚咚咚跑下樓,去一個包廂里找到正在招呼新來客人的慕爸爸,悄悄將他拉到一邊,把紅包給他,說了柳家來人的事。 慕爸爸笑著和包廂里的客人打了招呼,然后拿著紅包出去。 慕家的很多親戚都不知道慕清和柳尚林離婚的事,就算聽說了些風聲的親戚,也搞不準兩個年輕人到底怎么回事,為了清清著想,也不會輕易得罪她的婆家人,還對他很客氣,給柳四姐夫端茶倒水。 慕爸爸下來的時候,就看到柳四姐夫正在和慕家親戚你推我送,相互倒茶的情景。 慕爸爸走過去將紅包塞到柳四姐夫懷里,將他往外推,慕爸爸說:“今天是我兒子大喜的日子,照道理我不該把客人往外推,但慕家和柳家已經沒關系,我女兒也很柳尚林已經離婚,禮金嫁妝都分割的清清楚楚,經過上次的事情兩家早已翻臉,我是不可能再把女兒嫁到柳家那樣的人家,你還是走吧,不要再來打擾我們?!?/br> 柳四姐夫被慕爸爸推著一直向外走,還不停的說:“叔叔,叔叔,上次的事情是我們做的不好,做的不對,其實這些都是一場誤會,都是我們擅作主張,尚林他根本就不知道……” “不管知不知道也和我們慕家沒關系了,今天我家辦喜事,我不想鬧的太難看,你回去吧?!?/br> “叔叔,上次的事情真的很抱歉,我們真不是那個意思,這個也是我們一點心意,還請你們收下……” “不用了!”慕家的院子特別大,從里面一直到外面這段路也很長,慕爸爸一直將他推到大鐵門外,“你回去和柳尚林說,叫他以后不要再來纏著我們清清,我有事很忙,不招待了?!?/br> 柳家今天做喜事,大鐵門本來是敞開的,慕爸爸直接招呼了一下門衛室的小堂弟:“慕韜,關門!” 慕韜是慕家小輩中最小的孩子,今年才十二歲,讀五年級,他性格沉靜坐得住,便被慕爸爸安排在大門口門衛室,有客人來了就通過對講機通知一聲。 慕韜聽到慕爸爸的話,沒什么表情的按了下關門的按鈕,兩扇大鐵門便自動向中間滑動,關了起來,只留下一個小鐵門開著,鐵栓還是栓上的。 柳四姐夫站在大鐵門外,看著頭也不回離開的慕爸爸,扒著鐵門喊了好幾聲,最終無奈地走到一旁,給柳尚林打電話:“我現在在慕家門口,紅包慕家不收?!?/br> 柳尚林正堵在高速上,心煩氣躁:“你進去把紅包扔桌上就走,他們還能攔著你不成?” “我扔了,你老丈人直接把我趕出來了,我有什么辦法?” 柳尚林將公司的事情處理好已經中午十一點了,從公司出發,經過繞城公路,因為是年底,回家的人特別多,整個繞城公路堵的跟蝸牛似的,到現在還堵在繞城公路上呢。 本來就堵了一肚子火,聽到柳四姐夫的話更是火大:“你不會用點方法嗎?這么點事情都辦不好,你說你有什么用!” 饒是柳四姐夫脾氣再好,聽到他的話也不禁沉了臉色。 柳尚林還要用到他,緩了緩語氣說:“行了,我知道了,我已經上高速了,大概下午能到,我自己去吧?!?/br> 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柳四姐夫一大早過來,早上早飯都沒吃,就在慕爸爸那里吃了一肚子灰,現在又在小舅子這里吃了一肚子氣,臉色很是難看的回去。 柳四姐看到他回來,正在家里看電視呢:“回來了?事情辦好了嗎?” “被趕出來了,之前打到人家家里去了,現在去討好,別說慕家,就是我我都不會同意?!绷慕惴驔]好氣地說。 “不就是個大學生嘛?天下大學生多的是,她拿喬什么拿喬?都是個二手貨了,除了我們尚林還有誰會要她?她以為她多金貴?我們尚林好歹開了公司,靠自己的能力買了車,配的起她了,現在多少大學生畢業后拿個三千工資,被人使喚的跟狗一樣?!绷慕阋贿厔冎J柑一邊冷著臉說。 柳四姐夫沒好氣說:“那你叫你兄弟去找別人吧,反正這事我是辦不了了,我到現在飯都沒吃?!?/br> 他摸摸自己的微微發疼的胃,起身去廚房。 柳四姐立刻乖覺地起身去廚房給他熱飯菜。 * 席瑞安不知道慕清昨天說的今天就回h市是不是真的,從早上起床開始,就一直在看時間,以往從不覺得時間如此漫長,現在卻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數著過。 終于到了十點整,他估摸著她已經醒了,發信息問她:“醒了嗎?今天還回來嗎?” 慕清今天早早被表弟說柳家來人了,早就嚇醒了,心里正在想對策呢,看到席瑞安的信息馬上回道:“回的回的,今天就回?!?/br> 隔了好長時間,席瑞安的下一句話才發了過來:“你發個定位過來,我來接你?!?/br> 發完之后,他就緊緊地捏著手機,仰頭閉上了眼睛。 他知道自己的狀態不對,應該克制,可心底卻有一個聲音一直在說服自己:“你只是看她是個孕婦不方便,才會想去接她?!?/br> 可他又十分清楚,不是這樣的。 如果還是以前的他,他會毫不猶豫,立刻熱情似火的去追逐自己想追的女生,不會生出半點怯意,可如今…… 他站在鏡子前,看著鏡中的自己,連他自己都不愿意照鏡子看鏡中的自己,慕清她年輕、漂亮、活潑,性格獨立堅強,即使是在他未毀容前,這樣的女孩都是女神般的存在。 她不可能看上他。 不可能。 這個聲音像是要摧毀他心底萌生的一切奢望,以摧枯拉朽之勢摧毀著他心底如燭火飄搖的勇氣。 他忽然生出一股想要將面前鏡子砸了的沖動,心底莫名的焦躁……和悲涼。 在等待慕清回復消息的這段時間,他就像在等待審判官的判刑一樣,心底是從未有過的忐忑和焦躁。 一方面他知道,他不應該放任自己的心動,應該及時阻止,一方面卻克制不住的想要聽到她的聲音,知道她的消息,想要看到他。 他突然扔下了手機,大步走出房間,走到到陽臺上打開封閉的玻璃窗戶,眺望遠方。 冬日的冷風透過窗戶吹拂在衣著單薄的身上,飄進來幾朵細碎的雪花,好半響,心頭那股狂風暴雨似的燥意才終于平復下來。 他雙手搭在窗臺的玻璃護欄上,將頭頹然地靠在手臂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對她心動,還是太長時間一個人,想要有個伴。 在他獨自一人灰暗沒有色彩的時間里,慕清的出現,就像一道粲然的艷陽,將他從晦暗陰霾的世界拉了出來,變得正常。 好半響,他才轉身回了房間,慕清的信息已經回了過來:“你要來接我?今天下雪了,高速上會很堵吧?你真的要來嗎?” 慕清知道他平時除了上課,已經好久沒有出門散心了,難得他有想要出來的想法,她覺得她還是要給予鼓勵。 “我一會兒要跟我哥去接我嫂子,接完嫂子直接去酒店了,到時候估計會直接從酒店走,我就是給你定位你也接不到我?!?/br> 見他一直沒有回復,怕他多想,又回道:“你在家宅了這么久,出來散散心也好,要不是我哥結婚家里很忙,肯定邀請你來我們家玩,我爸特意買了好幾只土雞回來,我正在吃雞湯面呢?!?/br> 咔嚓,發了張雞湯面照片過去,然后又發了定位。 “你要是想來就來吧,不過我可能沒時間招待你,而且我下午就要回h市?!彼詾樗且粋€人待著悶了想出來散心,卻不知道找誰,畢竟自他毀容之后…… 而她每天看慣了他那張鬼臉,他給她看也無所謂了。 而且她是個孕婦,和他說過,這輩子要是遇不到真愛就不打算結婚了,兩個人就像兩條不會相交的平行線,相處起來比男人還要安全。 她卻不知道,席瑞安在打開手機后,看她一條一條又一條追發過來的微信,之前還晦澀不安的臉上,此刻如雨過天晴般露出了多么愉悅的笑容。 在確定了自己內心的想法后,他立刻給她回了信息:“酒店名字給我,下午就到?!?/br> 他并不是個會顧影自憐自怨自艾的人,遇到問題想的都是如何去解決,去爭取。 他就起身給席教授打電話:“爺爺,你幫我問一下上次的整容醫師,如果我再做植皮手術的話,臉上的傷能夠恢復幾成?” 席教授正在自家的小花圃內照顧他的幾株科研成果,聽到孫子的話大喜:“你終于想要整容啦,我這就給你聯系!” 剛毀容的那段時間,孫子沉浸在父母雙亡的悲痛中,加上身上大面積燒傷,一直在進行治療,加上身上沒剩下幾塊好皮膚,只做了簡單的恢復整容治療,并不像那些明星一樣,做很精密的整容植皮。 可老是頂著這樣一張臉也不是辦法,身上的傷疤還能用衣服遮住,臉總不能一輩子都戴個口罩不見人吧? 現在孫子終于想通,想去做整容植皮了,席教授自然是大喜。 雖然孫子的手術需要不少費用,但他卻并不缺錢,別的不說,就是他花圃里精心培育出來的一株蘭花,也能賣上百萬,更別說還有其它科研成果。 打完電話他就沒再耽擱,拿上外套戴上口罩去地下車庫。 倒車的時候,他從后視鏡里看到自己的眼睛,他摘了口罩,正視了一下鏡中的自己,又戴上了口罩。 他從未有過哪一刻像此刻這樣,迫切的想要恢復自己的容貌。 第20章 席瑞安并不知道自己的容貌能夠恢復幾成,即使臉上的容貌恢復了……他望著自己爬滿手背向衣袖里蔓延的傷疤,身上呢?滿身的傷疤,很多人看著就怕,她呢? 席瑞安剛剛因為決心整容植皮而鼓起的一些勇氣,又因為看到手背上猙獰的疤痕而心生澀意。 此時他竟有些不想看到自己握著方向盤的手背,他克制著自己內心的悸動,連心動都不敢讓她知道。 他是十點鐘出發的,在繞城高速堵了一個小時,才終于上了高速。 柳尚林處理完公司的事都十一點多了,也沒吃午飯,就著急地開車子去一家車行,領了一輛黑色奧迪,坐上奧迪走了。 奧迪還沒有上牌照,嶄新的,只有臨時牌照在上面。 會開奧迪上路,也不過是想在慕家人面前揚眉吐氣,讓慕家人對他刮目相看而已。 本來他是想買路虎的,平時出去與客戶談生意,有一輛好車,客戶都能高看你一眼,而且車子和房子不同,如果急需要錢的時候,用房子做抵押貸款手續很多,車子就方便多了。 但是在這些天找慕清的過程中,他有了另外的打算。 他依然覺得慕清是為了錢才離開他的,只要給她錢,她就還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