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在白露凌厲的目光注視下,柳素梅的聲音越來越小,漸漸低不可聞,但是從她的神情可以看得出,她雖然知道這個男人種種不堪,但還是難以下定決心離開他。 白露充滿悲哀的看著柳素梅。她才四十歲出頭,比白露的親媽柳湘蘭還小了兩歲,年輕的時候也曾是個美人,可是如今看起來,柳素梅卻像比柳湘蘭老十幾歲,滿臉皺紋,消瘦憔悴,頭發白了很多,哪里還能看出半點當年的美貌? 柳素梅在丈夫落魄的時候,還不愿意離開他;柳湘蘭卻貪慕富貴,拋棄丈夫和年幼的女兒。同樣的父母所生,為何差別就這么大? 柳素梅懦弱善良,太重感情;而柳湘蘭卻無情狠心,自私自利。兩種極端的性格,出現在一對親姐妹身上,實在是諷刺! 白露繼續勸道:“姨媽,如果是因為生活費,你不用擔心。你有兒子,何淼有手有腳,他可以工作賺錢養你。只要你離婚,我也愿意負擔部分你的生活費,不會讓你老無所養的?!?/br> “這……”柳素梅猶豫不決,哀求道,“離婚不是個小事情,我得好好想一想,想一想……” 白露對柳素梅感到失望,霍然站起身,居高臨下的望著她,冷冷的說:“姨媽,說實話,我不能再幫姨夫還錢了。他就是個無底洞,永遠也填不滿。我前前后后幫他還了一千七百多萬,這已經是我的極限。你們養育我十二年,我用三年的青春和一千七百萬來償還,我想也已經足夠了?!?/br> “露露,你這些年來為我們家做出的犧牲,即便是親生的孩子也做不到,姨媽真的非常感激,也非常的慚愧。這些年來你被我們拖累,連大學都沒能讀完,我真的感覺很對不起你……雖然你從來不說,我也可以想象你肯定過得很辛苦。你為我們做得已經夠多了,我不敢再奢求什么?!?/br> 柳素梅揉了揉發紅的眼角,臉上帶著凄苦迷茫的表情:“不過……你還年輕,應該也沒有愛過什么人,因此你不能理解作為一個妻子的心情,我把一生都奉獻給了這個家,如果沒了這個家,我不知道,我的人生還能剩下什么……” 白露無奈的看著柳素梅,柳素梅真是一個標準的賢妻良母,包辦所有的家務,無微不至的照顧丈夫和孩子,性格溫柔,心地善良。她的存在彌補了白露對于母愛的渴求,也給幼年的白露帶來了溫暖。 白露雖然感激柳素梅,卻對她過分軟弱的思想無法認同。 為什么女人就只能像菟絲子一樣,必須要依附男人而活? 難道嫁人生子,為家庭奉獻,就是女人一生的宿命? 白露不由得想起蒼行北對她說過的話:“你一輩子都注定逃不出我的掌心,這是命運的安排,又何必徒勞的掙扎,乖乖的接受不就好了?” 不,她絕對不會認輸,任由命運的擺布! 她不要做男人的附庸,不要被別人cao縱,她要自由的活著,誰也不能阻擋她! 白露握緊手掌,仿佛是握住了自己的命運。 第24章 勸說 房子里的氣氛太壓抑,柳素梅還在抽抽噎噎的哀泣,白露聽得有些厭煩,一刻不想再待下去。她冷著臉,一言不發的拉開大門,走出去透透氣。 白露拉開大門的時候,何淼正貼著門站著,差點被門撞到鼻子。 白露淡淡的看了何淼一眼,猜想他可能是偷聽到了自己跟姨媽的對話。 不過到這個份上,白露也無所謂被他聽到,她徑直走下樓梯,朝著河岸走去。 這是一個三省交界處的小城,一條河流穿城而過,河堤兩岸綠柳成茵,景色秀美。 白露坐在高高的河堤,白色的裙擺隨風舞動,兩條修長的腿兒在空中晃蕩,她的腳下幾米處就是滔滔的河水。 何淼不放心白露,遠遠地綴在她身后,跟著她來到河邊。 何淼也登上河堤,在距離白露一米左右的地方坐下。 南方的盛夏酷熱難當,不過到了晚上,河面會起風,徐徐涼風拂去白日的燥熱,吹在臉上很是涼爽。 在以前空調不普及的年代,當地的居民都會在晚上聚集到河邊納涼,三五成群的坐在一處,搖著扇子閑聊侃大山,也有人圍在一起打撲克牌。 白露想起小時候,每到夏天的傍晚,姨媽會帶著她和何淼來這里乘涼,帶上一盆冰鎮過的西瓜,她和何淼跑來跑去的玩耍,玩累了就啃著冰西瓜,躺在草坪上數星星。 白露心頭涌起惆悵的情緒,那時候真是無憂無慮啊,如果人可以不長大,永遠保持在童年,是不是會更快樂? 白露側過臉,目光落在何淼的臉上。眼前的何淼,已不再是她記憶中頑皮搗蛋的弟弟,而是二十多歲的成年男子了。 自從何興海染上賭癮之后,何淼也被拖累,年紀輕輕就背上沉重的負擔,他的眉心始終都是皺著,幾乎沒有舒展笑容的時候,整天愁眉苦臉像個小老頭,完全沒有年輕人的朝氣。 何淼感受到白露的目光,不安的道:“姐,你……還好?爸說的那些話,你別往心里去?!?/br> 白露搖搖頭,何興海的那些話固然傷人,但比不上他失心瘋似的行為帶來的殺傷力大。白露勸柳素梅的話是發自內心的,如果不制止何興海,任由他繼續在外面賭,那情況只會越來越糟。 然而,柳素梅太過懦弱,習慣于奉獻和依賴,對何興海的影響力幾乎為零,白露不認為她有能力阻止何興海。 即使柳素梅提出了離婚,何興海很可能不會同意,萬一要打離婚官司,恐怕也要拖很久才能離得掉。 那么,希望只能放在何淼身上了,畢竟這是家里唯一還能指望的男性。 盡管何淼能力平平,也不夠聰明,但以白露對她這個表弟的了解,何淼本質還是好的,做人踏實本分,腦子也是清醒的,家里現在的這種情況,何淼肯定是不滿意,想要改變的。 白露的腦子飛快的盤算一圈,決定給何淼施加一些壓力。 “你剛才聽到我跟你媽說的話了,你覺得你媽會同意離婚么?” 何淼沉默了兩秒,老實的搖了搖頭:“我感覺……比較懸。我媽這人耳根子軟,被我爸好話哄個幾句,就會原諒他的?!?/br> 白露重重的嘆了一聲:“我也覺得是這樣。但是你也看到了,你爸他已經瘋魔了,你得想個法子阻止他,不能讓他再跑出去賭博?!?/br> “我?”何淼面露難色,“可是要怎么阻止?他畢竟是我爸,腿長在他身上,他要跑出去,我能怎么辦?” 白露欺身逼近何淼,黑亮的瞳孔在夜色中閃動著光芒,俏麗的臉上帶著陰冷的表情:“那你就想辦法,讓他出不了門!” 何淼被白露凌厲的眼神嚇了一跳,他雖然本分老實,不如白露聰明,但是也并不傻,稍微轉念一想,就明白了她的暗示。 何淼的心慌得厲害,掌心出了一層冷汗,艱難的咽了口口水,說道:“姐,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 白露挑了挑眉:“我什么也沒說,你自己領會?!?/br> 何淼的內心激烈的斗爭,雙手下意識的抓緊衣角,嘴唇顫抖著道:“可是……可是……他到底是我的親爸……” “正因為他是你的親爸,你才更要阻止他?!卑茁吨币曋雾档难劬?,語重心長的道,“我是為你著想,我畢竟不姓何,可以跟姨夫劃清關系,但是你不同。你的年紀不小了,你跟小月處對象處了那么多年,是時候要談婚事了,姨媽也很想讓她早點嫁過來,可是家里這種情況,誰愿意跳入火坑,陪你吃苦受罪?即使小月再喜歡你,愿意什么都不要的嫁給你,她家里人也不會同意?” 何淼聽了白露的話,眼神不由得黯淡下來。 在這個小城市,一般二十出頭就要談婚論嫁了,跟他年紀差不多的朋友甚至孩子都有了。小月跟何淼是青梅竹馬,從高中開始就談戀愛,兩人的感情一直很穩定。 然而,自從何興海出了事,何家敗落,連房子都賣了抵債,幸運的是小月還是不離不棄的跟著他,不過最近女方也開始催,希望能早點把婚事定下來。 然而,結婚就需要用錢,還要給女方彩禮,何家這種情況根本拿不出。 何淼心里感覺對不起女朋友,但是家里這么一副爛攤子,他收入不高,既要還債,還要負擔家用,實在捉襟見肘,訂婚的事情只能一拖再拖。小月為了這個,跟他吵了好多回,再這樣下去,恐怕要鬧分手了。 何淼憂心煩悶,整天愁眉不展,他心里對這個不爭氣的親爸也是充滿怨氣的。 白露冷眼看著何淼,從他的表情推測出他此刻內心的掙扎和猶豫,于是決定再給他加一把柴,讓火燒得更旺。 她發狠的一把扯開自己的衣襟,露出雪白晶瑩的肌膚,說道:“弟弟,你肯定無法想象,我為了弄到那么多錢,付出了怎樣的代價!像我這樣的女孩子,沒有學歷沒有背景,要在那么短時間弄到那么多錢,只有一條路可走……” 白露突然捂住臉,傷心的嚶嚶哭了起來。 “姐……姐……你別哭,別哭啊……” 白露從小聰明驕傲,生的花容月貌,一直都是何淼尊敬仰慕的jiejie,可是她為了替他們家還債,不但大學不能讀完,還被迫出賣美色,換取金錢。 她為了他們家,犧牲了那么多……一想到這些,何淼心如刀割,羞愧得抬不起頭。 何淼眼圈發紅,狠狠扇了自己兩個耳光:“姐,都是我沒用!我沒有能力賺錢還債,害得你受了那么多屈辱!” 白露抹著眼淚,拉住何淼的手道:“不,這不怪你!你已經很努力了,要怪就只能怪姨夫,他為什么要去賭?如果不是他,我們都不會這么苦??!弟弟,我已經盡力了,我真的不想再去做那種事,你一定想辦法阻止他??!” 白露雖然是在編故事演戲,但也難免勾起了內心的傷心,眼淚簌簌的滑落,趴在何淼的肩膀上,哭得梨花帶雨,讓人心碎。 何淼被她哭得肝腸寸斷,疼惜、同情、羞愧、自責、絕望、怨恨……多重情緒的推動之下,他終于下了決心,不再猶豫。 迷蒙的夜色中,何淼的臉龐蒙上一層森冷的陰影,眼中顯露出堅定和狠厲:“姐,你放心,我會讓他再也不能出去賭博!” 白露擦干眼淚,在何淼看不到的地方,露出冷冷的笑容。 結束了跟何淼的談話,白露獨自坐在河堤上吹了一會兒風,才慢慢地起身往回走。 手機叮咚一聲,提示收到了新消息,白露拿起一看,是dy發過來的。 “老板,你什么時候回來???qaq” 白露迅速的回了一條:“怎么了,是店里發生了什么事嗎?” “倒是沒有什么大事發生,但是生意不太好,沒有你管著我們,大家都提不起精神來。老板你還是早點回來主持大局!” “好,我知道了,你們再堅持一下,我明天一早就坐車回來?!?/br> “哇,終于回來啦!太好啦,我們都想死你啦!”dy發了一個賣萌大笑的表情。 “我才離開幾天而已,你們要不要這么夸張???你們再拍馬屁,我也是不會給你們多發獎金的喲!” 嘴上雖這么說,實際上白露也很想念店里的員工,惦記著夢里不知身是客的生意,恨不得早點把老家這坨爛攤子料理了,回到s市經營她的酒,哪怕忙一點累一點,至少日子過得安心,也不用cao心這些亂七八糟的破事。 “我們都是發自肺腑的真心話,才不是拍馬屁呢!” dy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哦對了,你不在的時候,那位英俊的榮先生來店里找過你兩次哦,沒有見到你,他好像很失望呢~”消息的結尾處還打了一個壞笑的表情。 榮景年來找她? 白露微微一怔,這幾天被姨夫一家的事情攪得不得安寧,壓根沒想起過榮景年這號人物,不過他專門跑來店里找自己,到底是為了什么事? 白露瞇著眼,想起那晚榮景年那個充滿占有意味的霸道的吻,還有那些曖昧不清的話,莫非這個男人真的對她起了心思? 英俊多金的高富帥主動追求,大部分女孩都會頭腦發暈,但是白露卻半點旖旎的心思都沒有,反而想著,如果榮景年真的對自己起了心思,有沒有可能從他身上獲取利益? 不過,這個念頭剛起,就被白露否定了。 榮景年可不同于邵祺,這個男人精明強悍,又是投資的大行家,過去她用的那些招數,在他面前無疑是班門弄斧,自取羞辱,不但討不了好,可能還會引起災難性的后果。 白露想了想,還是決定維持之前的策略,離他遠點,不去招惹他。即使他對自己真的有點興趣,只要她不給予回應,像他那種身份的男人,應該不會有多少耐性,也不會過多糾纏,過不了多久就會自動放棄的。 白露想清楚了,就給dy回了一個消息:“你別胡思亂想,我跟他什么關系都沒有,他也就是恰好路過罷了。明天你在店里等我回來?!?/br> “好噠!老板,明天見!”dy發了一個飛吻過來。 第25章 約會 收到何興海中風的消息的時候,白露正在店里軋賬,準備打烊關門。 何淼發消息來,告訴她何興海突然中風了,還傳過來幾張照片。照片上何興海嘴歪眼斜,半邊臉歪斜,口角滴著口水,眼珠嚴重充血,看起來已是神志不清。這是典型的中風癥狀,而且貌似還蠻嚴重的。 白露趕緊打了個電話給柳素梅,就聽柳素梅在電話那頭哭著道:“露露,你姨父在外面喝醉了酒,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你知道的,他本來就有高血壓和糖尿病,這一下就摔得很厲害,當場失去了知覺,只能送到醫院搶救!醫生說,即使搶救回來,也很可能會中風偏癱,半身不遂,以后生活都不能自理!” 白露感覺有點蹊蹺,追問道:“好好地,姨父怎么會從樓梯上摔下去?” 柳素梅氣憤道:“也不知道是誰那么缺德,在樓梯臺階上倒了香油,晚上樓道里燈光昏暗,估計他沒看清楚,就滑到了?!?/br> 白露聽她這么說,聯想起前一晚跟何淼的談話,心里基本有數了。 好好地誰會在樓梯上倒香油,必然是有人故意為之,何興海雖然是個賭棍,但素來跟人無冤無仇的,又不是個大人物,誰會處心積慮的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