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說起蘇星月,蘇宓也是一笑,雖然從未見過,但她一直在自己心里。說到蘇星月,老夫人也想起了一件事,看著蘇宓,猶豫道:“皇上,皇上沒說已經找到了你娘的陵墓?”這孩子,怎么沒說去祭拜呢? 蘇宓:“他說過,我也早就知道我娘的陵墓在哪?!?/br> 說不想去祭拜是假的。 當初不敢去,是怕人跟了自己,打擾了娘死后的安靜,現在呢,現在是自己不去。 深吸了一口氣,雖是軟語,卻是豪氣。 “我想讓娘的淡描青花再現世間,我做到了,我再去告訴娘?!?/br> 老夫人這邊一直都知道蘇宓窯廠的進度,也知江南那邊銷路甚好,看著堆滿屋子的箱子,道:“江南那邊有劉三石,京城這邊,你倒是可以著手了?!碧K宓不解,“當初您不是說,京城這邊,富貴人太多,不一定喜歡么?” 那是忽悠蘇宓的。 京城事情太復雜,皇上又這般高調,這些人表面這么唯唯諾諾的,誰知暗地里會使什么損招?宓丫頭第一次認真做這種事,不想她受打擊,所以京城這邊的窯廠,還沒出貨呢,店鋪等等都沒開始著手。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老夫人道:“當初我是怕人為難你,現在可沒人敢為難你了,你只管著手看鋪子就是?!?/br> 是,他們舍了一大筆的錢,但成全了上好的名聲,他們也沒臉給宓丫頭使絆子了,不僅不會給宓丫頭使絆子,他們還得照看了宓丫頭的鋪子。 ………… 這幾日,京城的某些大臣,過的都是心驚膽顫的日子。 雖然只有三個人被明著點了出來,但自家事自家知道,那銀子可沒少拿,忙不迭的給蘇宓送了過去,送過去后還是害怕,這蘇姑娘,若是不肯要,咋整?東西丟了人是跑了,但注意力可一點都沒從紀家放松過。 待看到紀家收了東西,心中大石終于放了,可看到紀家到處典賣東西時,心又提了起來,難道不該送東西,該自己折現成銀子? 最后看到紀家將折現的銀子送去京郊一處剛遭了火災的庵子時,并且不是以紀家的名義,更不是蘇姑娘的名義,而是杜家的名義時,所有人的心情,有點復雜。紀家的銀子一筆一筆的送,盛贊來時,他們并無高興,背脊越來越彎。 這一日,早朝正進行,大臣們的稟告暫歇,蘭玖拿去一旁的賬本,看了一眼,忽然朗聲道:“這幾日,共收債銀一百五十六萬兩,其中一百一十三萬兩是蘇宓所有,而蘇宓,已將這些錢,全數歸了國庫?!?/br> 紀家天天都在送銀子,現在聽到蘇宓將銀子全充了國庫,其他人竟一點都不覺意外。 只是沉默。 蘭玖垂眼一個一個看去,看著他們有些佝僂的肩,看著他們的沉默,看著他們眼底深處的羞愧,默了默,再道:“一百一十三萬兩,朕會全部用于邊關,每一兩都會用在實處?!?/br> 劉將軍出列,聲音洪亮。 “皇上放心,這些銀子,會用在每一個將士身上,絕不會貪污了去,若有人污了這筆銀子,臣會以死謝罪?!?/br> “這是蘇姑娘的銀子,邊關的將士們都會感激她?!?/br> “蘇姑娘是大善人!” 聲音落地有聲毫無遲疑,武將本就熱血,他們亦是真心感激。 “蘇姑娘是大善人!” “蘇姑娘是大善人!” 武將們熱血昂揚的聲音似要將這金殿的屋頂沖破,而一旁的文臣們,你看我,我看你,皺著眉,掙扎之色甚濃,一咬牙一跺腳,忽然有一人舉著拳頭跟著武將們大喊,聲音斯文,甚至因為從未如此過,竟破音了。 “蘇姑娘是大善人!” 可這時,沒有人笑話他,沒有人。 很快,一個兩個,所有文臣也加入了進來。 “蘇姑娘是大善人!” 聲音穿過金殿,直入云霄。 作者有話要說: 姨媽來了,腰要斷了,疼的直不起來腰qaq 躺平,求揉肚子,嚶嚶嚶 第74章 秋風微涼暖陽還盛, 正是出游踏秋景的好時光,蘇宓和紀玉影攜手走在街上, 處處可見合家出城,城中亦是游人如織,小販呦呵聲絡繹不絕, 鼻尖縈繞的是各色小食的香味,糖炒栗子, 小烤白果等。 紀玉影瞅著一旁的糖炒栗子,香味甚濃, 聞著都覺甜入了心,蘇宓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見她都在吞口水了, 笑道:“想吃?”又道:“想吃就買呀?!奔o玉影收回眼神拉著蘇宓往前走,鎮定道:“這是出來陪你尋鋪子的,不要浪費時間了?!?/br> 蘇宓停下腳步。 “我去幫你買?!?/br> “哎呀?!奔o玉影忙把人給拉了出來, 看著蘇宓揶揄的眼,惱羞成怒了,小聲惱道:“你非得讓我說因在街上吃東西不雅才不買么!”蘇宓偷笑, “這樣才對嘛, 非得裝?!?/br> 紀玉影跟著老夫人一段時間, 行事作風確實比以前穩重了些, 但有些矯枉過正了,不是老夫人,而是她自己太過急切, 什么事都力求穩重,女兒家該有的嬌俏天真,她都藏得實實的。今日也是,若非自己強拉她出來,她還一直看賬本呢。 都不知道歇歇。 蘇宓和紀玉影在前頭說笑,云暖一直跟在二人身后,腳步一頓,迅速轉身,身后人頭涌動,云暖皺眉看了一眼,并無異樣,回身跟上二人的腳步。 要在哪個路段看鋪子,蘇宓心中有些想法。 要在鬧中取靜之處。 瓷器精品至有官窯出產,而自家的瓷器,是民窯,雖是民窯,但受眾也不是真正的平頭老百姓,而是富裕小康之家之上,鋪子要大,還不能少了人流,也不可太過熱鬧,蘇宓拉著紀玉影走過一條又一條的長街。 心里隱隱有了大概。 走著走著,竟走到了錦珍樓,蘇宓在錦珍樓門前停下,紀玉影道:“你想買首飾?”蘇宓搖頭,而是看向了對面。 錦珍樓對面是一家三層高的客棧,客棧雖只有三層,但占地極廣,八門常開,客似云來。紀玉影順著蘇宓的視線看過去,“你想買這個客棧?”想了想搖頭,“它生意極好,迎客的小二都有十多個,大約是不會賣的?!?/br> 蘇宓自然也看到了。 “我知道?!?/br> 但視線仍黏在客棧之上。 老夫人說了,當初娘在京城的鋪子,最大的一間就是這個客棧。蘇宓久久不言,紀玉影湊近,低聲道:“不然,讓家里來接觸一下?”蘇宓想也不想的拒絕,“這鋪子對我不同一般,對旁人而言卻可能是一大家子人的生計,不必了?!?/br> 紀玉影道:“你想岔了,我是仗勢欺人的人么?” “這是讓家里來接觸一下,說不定,這客棧的主人,也想賣呢?” 蘇宓想了想,點頭,又囑咐道:“你別讓太多人知道,免得被有心人拿來討好我,毀了別人的生路,倒是不好了?!奔o玉影點頭,這是當然,蘇宓身份這樣特殊,又一直在家里呆著不出門,太多人想討好她而不得其法。 雖然這樣說,但蘇宓其實不抱希望,到底失了看鋪子的心思,只是也難得出來一趟,就和紀玉影在街上走走看看。 繞過拐角,看到不遠處一方小小的綠意盎然時,蘇宓眼睛一亮,是以前常和蘭玖來的花鋪,鋪雖小,花草百樣,娘子手很巧,尋常的花卉也能被她逗弄的份外出色,現已經晚秋,她這里還是綠草成蔭。 忙拉著紀玉影走了過去。 門檻上綠植幽幽,鋪子里各色繁花盛放,進入便覺走到了百花之地,薄襖兒襦裙的娘子笑盈盈的迎了上來,語帶三分花香,“兩位姑娘想看什么花?”蘇宓笑答,“我們自己看,不打擾娘子的清凈?!?/br> 娘子客氣了幾句,便真退后幾步去伺弄花草。 哪有這樣做生意的?紀玉影詫異,蘇宓小聲解釋道:“這家娘子是性情中人,不會拉著強買強賣,就算你在這坐一天不買一盆花,她也不惱的,只一點,不要大聲喧嘩?!奔o玉影恍惚點頭,連腳步都放輕了。 先正值秋季,菊花最美的時節,店中各色秋菊大朵綻放,蘇宓卻一眼就相中了角落的一盆大地惠蘭,走過去細看,綠葉錯落間層層低垂的明黃鈴鐺小花,花蕊卻是云紅低粉,在一片燦爛秋菊中,多了謙和柔美。 蘇宓越來越喜歡。 低聲向花娘道:“娘子,這花賣么?” 這雖是花鋪,但這位花娘手藝甚好,經常有人家送來“有病”之花,經她挑弄便能再現生機,花娘轉身,看著蘇宓指著的大地惠蘭,笑道:“可是不巧,這花是別人送來的,不是店里的?!?/br> 好吧。 蘇宓嘆了一聲。 今天不該出門,想要的,喜歡的,都是求而不得。 蘇宓生的好,態度又謙遜,花娘一見便十分喜愛,只是她容貌太過出色,仙氣甚濃,花娘也不好靠近,現在她臉上浮著nongnong失落,添了一抹孩子氣,倒更可愛了幾分,見狀,便拉著蘇宓,向她說起了其他的花。 蘇宓愛花,但并未專程學過伺弄花草,花娘溫聲細語,淺白深出,竟聽進去了,你來我往,只恨相交甚晚。 ………… 蘇宓三謝花娘,捧著一盆小小琉璃花缸出來了,花缸小巧一手可握,綠草幽幽,一尾金色魚兒在里面搖曳,云暖上前接過花缸,道:“姑娘,皇上已從宮里出來了,是要回家,還是在外面用膳?” 不知不覺竟已到了晌午。 蘇宓側頭看向紀玉影,眼神問她,紀玉影道:“你難得出門,不如你在外面用膳,我回家吧?”紀玉影可不想打擾了蘇宓和皇上的相處。蘇宓拉著紀玉影的手不讓她走,“他又不吃人,你躲什么?!?/br> 不等紀玉影拒絕,拉著她就上了一旁的客棧。 來得巧,二樓還剩最后一個包廂。 小二將三人引入了包廂,包廂不大,一屏落地竹簾,三兩綠植,一幅黃楊桌椅,桌上清茶已供。小二一直垂首等在原地,在京里過活,最重要的就是眼力,這三位姑娘一看便是上等人,不需要自己自報菜單。 云暖道:“把你們拿手的,合時節的,都上來試試?!?/br> 小二心里道了一句果然。 說了幾句吉祥話,得了云暖的賞銀,心滿意足的下去報菜了。 等蘭玖的時間中,蘇宓和紀玉影閑聊,聊了幾句忽然有人敲門,蘇宓一頓,蘭玖這么快就到了?云暖前去開門,卻是剛才那名小二。 “誒?” 蘇宓小小驚了一下,看著小二手里的那盆大地惠蘭,這不是剛才自己想買但是不賣的那盆么? 小二道:“這是剛才有人送的,讓送到這個包廂來?!?/br> 云暖:“誰送的,你可認識?” 小二搖頭,“不認識,只是一名年輕小哥,青麻布衣?!?/br> 所以,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是誰? 蘇宓紀玉影是詫異,云暖卻想到了其他,今天出門就覺著若有似無的視線跟著,奈何一直沒抓到,現在還把花給送來了,是誰? 蘭玖入包廂時,三人還在不解,“怎么了?”蘇宓這才看到蘭玖,看著他大步走到自己旁邊坐下,拉著他的手將事情說了一遍,蘭玖一邊聽一邊看向云暖,云暖皺著眉,不可察覺的搖了搖頭。 蘭玖收回眼神。 蘭玖:“不必在意,交給我,你若喜歡,留下便是?!?/br> 蘭玖說不必在意,蘇宓就真的不問了,拉著蘭玖,問他今日可忙,有無煩心事。紀玉影在一旁,聽著蘇宓的絮絮叨叨,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皇上言雖簡,但沒有半分不耐,都一一答了。 紀玉影有些想笑。 剛才皇上進來時,高大挺拔豐神蘊秀,微抿的唇更是不怒自威,心里是怕的,可他現在這樣,老實回答蘇宓的問題,就是想笑了,明明不搭,卻讓人覺得分外和諧的模樣。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