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蘇宓默了默,雖然蘭徹這人行事確實讓人很無語,他喜歡阿娘, 卻又尋了許多和阿娘容貌相似的女兒,又多情又故作深情,而且,你尋眾多相似姑娘也罷了,反正你是親王,你養得起,但蘭徹絲毫不管她們的死活。 若他沒了感覺,是生是死,斗得熱火朝天他亦不管。 王府后院真真是烏煙瘴氣。 多情,深情,薄情,都在這個男人的身上體現了。 蘭玖這個詞用的太恰當,但蘇宓可不能跟著附合,不用再見蘭徹就好,松開了蘭玖的衣角,乖巧道:“那你早點回來?!?/br> “恩?!?/br> 蘭玖應了一聲,抬腳往外走,走了兩步停下,回頭,見蘇宓笑望著自己,又回身。 蘇宓:“?” 蘭玖兩步回身,伸手抬著蘇宓的下巴,俯身直接吻了下去,男人好聞的氣息縈繞在鼻尖,唇上柔軟纏綿,蘇宓有一瞬間失神,然后忽地瞪眼,這是寺廟,佛主還在旁邊呢!伸手去打他,拳頭還沒落下蘭玖就已經笑著起身。 大步踏出了門檻。 “這個混人!” 蘇宓罵了一句,然后對著清室中的一尊笑佛虔誠賠罪。 ………… 蘭玖在護國寺后山穿行幾許,走過數條長廊,停在了一處綠蔭環繞的小院前,門前兩位小沙彌見到蘭玖道了一聲阿彌陀佛,蘭玖亦彎身回禮,沙彌道:“方丈已等候多時,施主請吧?!碧m玖入內,走過院中古樹就看到等在門前的苦渡。 相貌十分平常,只一雙眼睛,平靜又滄桑,似看過千年萬物。 蘭玖單手行佛禮。 “苦渡大師?!?/br> 苦渡淺笑,眸帶慈悲。 “皇上?!?/br> 二人在簡單清室中相對而坐,中間茶煙邈邈,苦渡拿起面前清茶,杯盞簡單,里間綠葉三兩,青綠淺印,笑道:“寺中自種,皇上嘗嘗?!碧m玖依言伸手端起杯盞,輕抿一口便放下了,苦渡失笑,“看來不合皇上的胃口了?!?/br> 蘭玖點頭。 “寡淡了些?!?/br> 蘭玖直言,苦渡也不惱,點頭道:“這茶確實不符皇上性情?!庇治澤?,靜眼看著蘭玖,意有所指道:“茶寡淡,人就不寡淡了?” 蘭玖是真龍,苦渡從不否認。 只這位真龍性情頗為不定,既有安天下之像,又有覆龍脈之身,亦正亦邪,端看他如何做。但今日再見,紫色依舊環繞,只這濃重紫氣中添了絲絲柔和,隱隱聽到了雌鳳清鳴,鳳聲溫婉,水一般的性子。 苦渡罕見起了好奇之心。 火于水,如何相遇相知的? 蘭玖眼皮一抬。 “原來大師也有八卦之心?” “阿彌陀佛?!?/br> 苦渡道:“清修枯燥,總要保留一點趣味?!?/br> 不理八卦的苦渡,蘭玖抬眸,直奔主題,“如何?”苦渡也收起了閑散笑意,正了臉色,道:“蛟身已毀?!?/br> 這里說的是裴澤。 蘭玖一直都知道裴澤在護國寺。 而苦渡第一次見到裴澤時便覺心中一怔,這人生得一副霽月清風的好樣貌,行事也是溫和有方,可他身上竟是惡蛟覆龍之像,這樣的氣象,若在亂世,便是梟雄,這大周,是太平盛世,真龍早存。 他本有蛟化龍之勢,隱隱龍吟,可今日再見,別說畫龍,連蛟身都無了,一片血痕狼藉再無半分斗志,青云已不再他的頭頂,斗志已失,蛟化龍再無可能。 苦渡抬頭看去,見蘭玖面色冷硬,頓了頓,到底慈悲為懷。 “皇上,他既然已經……” “朕不會動他?!?/br> 皺眉。 “朕嫌臟?!?/br> 讓一個天之驕子茍活于世,這比讓他死難受多了,蘭玖自然不會讓他輕松去/死。只是心情到底不愉,起身,“麻煩大師了?!笨喽煽闯鎏m玖想走之意,也不阻攔,只起身將他送到門口,蘭玖前行,苦渡卻在身后笑道:“皇上真不想知道那位的命運?” 蘭玖回身,涼涼道:“你想見人就直說?!?/br> 太過直接,苦渡抽了抽眼角,正要說話,蘭玖卻道:“朕不會讓你見她的?!?/br> 苦渡:…… 苦渡曽說,命運無常,但若由人親口斷言,若非大毅力大運道,命運的軌跡總會向那個方向前行。上一次,苦渡見過蘇宓的,委婉說過蘇宓是夭亡之像。那時自己不信,結果她真的去了。今生,卻不要苦渡為她斷命了。 院中古樹咿呀,蘭玖衣袍也隨著山風輕飄。 目色冷清又無所畏懼。 “她命由我不由天,不必大師關心了?!?/br> 轉身大步離去。 苦渡靜眼看著蘭玖的背影,看著龍吟直破天際,看著他懷里那只小小地雌鳳。 真龍自能撼天。 ………… \ 蘭玖回到清室時,就看到蘇宓歪在榻上,小腦袋一點一點的,正在打著瞌睡,白玉小臉睡意nongnong,靜靜看了一會,上前,彎身將人抱起,熟悉的味道讓蘇宓窩在蘭玖懷里,臉在蘭玖胸膛蹭了蹭,徹底深眠。 蘇宓睜眼時,身下車轱轆聲清晰。 朦朧抬頭,就看到蘭玖清冷的側顏,眉目如畫,眼光刺眼,低頭再次趴回了蘭玖脖頸間,軟軟道:“去哪?”見蘇宓行了,蘭玖將車窗關上,將人攏的更緊,道:“后面幾日朕很忙,今天帶你出去走走?!?/br> “……唔?!?/br> 蘇宓神思還是倦怠,似睡非睡,只下意識的應了一聲,蘭玖也不再多言,將她好生抱著,大手在她后背輕拍,一拍又一拍,蘇宓在大手緩緩的節奏中,又睡了過去。 再醒時,馬車已經停下。 蘭玖一手抱著自己,一手拿著一本書在看,安靜的環境中,他的側顏少了威勢多個柔和,蘇宓怔怔看去,睫毛真的好長!心里一動,嘴巴就啵的一聲親上了蘭玖半垂的眼睫,很快回身,咧著嘴笑,“怎么不叫我?” 眼儉微潤,蘭玖抬眼靜靜看著某個大膽的小東西。 被蘭玖這樣一看,蘇宓漸漸坐直了身子,乖巧的像停訓的學子。 蘭玖皺眉。 蘇宓一下子從他身上跳了起來。 “我不是故意的!” 蘭玖:…… 蘭玖:“我兇過你?” 蘇宓搖頭。 蘭玖:“我打過你?” 蘇宓想了想,還是搖頭。 皺眉,道:“沒兇你沒打過你,你為何這般怕我?” 蘇宓手抓著衣角,“你發脾氣的樣子很嚇人呀?!币粋€眼神就嚇倒一片人,蘭玖劍眉皺得更深,“我發脾氣了?”蘇宓:“你現在就是在發脾氣!” 蘭玖:…… 不理這個莫名其妙又胡攪蠻纏的小東西,將書放回桌上,起身,出了馬車,蘇宓忙麻溜地跟了出去,就著蘭玖的手下車后,驚呼一聲,張大嘴只看眼前風景。 竟來到了一個馬場。 廣袤草原一望無際,綠野中或青樹或小溪,黑色棕色花色各色駿馬或跑或站,四周全然看不到頭。蘇宓走了幾步看到一匹黑色駿馬正在低頭喝水,它太高大了,得仰頭看著它,蘇宓想摸又不敢摸。 旁邊突然伸出一只修長大手向馬頭撫去。 久遠的記憶突然涌上心頭。 蘇宓一下子抓住了蘭玖的手,驚駭得看著蘭玖,“它沒有發狂,你要打它嗎?!”蘭玖不解,“我什么要打它?”蘇宓想起當年,也是一匹高大黑馬,“在宮里的馬場呀,你一拳把一匹馬給打飛了!” 宮里馬場,把一匹馬給打飛了? 蘭玖順著蘇宓的話,皺眉半響,才想去了這件不重要的事情。 好像,是蘇宓剛入宮的時候?那匹馬是江家送來的,竟給馬喂了癲狂的藥,心中一怒,對江家的怒火全都撒在馬身上。 所以,這個被蘇宓看到了? 想明白了再去看蘇宓,卻見她眸色都微微渙散,小臉煞白,皺眉,默了默,忽然抬手緩緩向她的腦袋而去,蘇宓一下子抱頭蹲在了地上。 “不要打我,我很聽話的,不要打我!” 蘭玖:…… 因為看到自己打過一匹馬,就認為自己會打她?!記憶漸漸浮上,好像她當年初入宮,確實膽子小,那時的她,情殤還微愈,自己說話她都經常沉默,后來不知道怎的,突然就聽話起來,對自己也愈發的小心。 也是因為這個? 蘭玖抽了抽眼角,看著抱頭蹲在地上瑟瑟發抖的蘇宓。 不知道是該罵還是該笑了。 彎身,拉著蘇宓的手臂,略微使勁就將人給拉了起來,蘇宓膽怯的看著蘭玖,唇色都白了,蘭玖嘆了一口氣,道:“朕打的是馬,又不是你,你這么怕做什么?”蘇宓撇嘴,“那匹馬被你打飛出去了!” 這可真是經年的陰影,那一幕,生生做了一個月的噩夢。 就把哪天自己不聽話,蘭玖也讓自己飛上天! 蘭玖再次長嘆一聲,黝黑的眸定定看著蘇宓,真的很想把她腦子撬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忍了又忍,道:“朕不會對你動手,無論何時?!碧K宓還沒回答,蘭玖眨了眨眼睛頓了頓,補充道:“床上的時候除外?!?/br> 蘇宓一下子捂住屁/屁連退三步防備地看著蘭玖。 這人,又親又咬就罷了,他還喜歡打自己屁/屁! 這是在馬場,朕能對你做什么?蘭玖實在不想再嘆氣了,曲指在唇邊,一聲嘹亮的哨聲發出,然后蘇宓就聽到了一聲還稚嫩的馬鳴聲在遙遙回應,噠噠馬蹄聲越來越近,蘇宓抬頭看去,竟是一匹小白馬。 逆著風飛快跑來,潔白的鬃毛陽光下熠熠似有金光。 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