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容六肯定地點了點頭。 “打小,昌盛便是個好強的人,遇到委屈如果她自己解決不了,她是絕不會同旁人說的,更別說我們這些房里事、屋里事了。尤其當初我和她的婚事是她去找先皇求的,她便更不會同皇上、太后去說這些……” “她此前在氣頭上又是做了那么多可以說是丟人現眼的事情,吵都吵到了太后面前去,我在皇上、太后心里是逆來順受、受盡委屈的,她才是那個仗勢欺人、得理不饒人的?!?/br> “前段她又持著鞭子追我,讓外面的走卒都知道這事情,她向來不愿因為她傷了皇室的顏面,現在反而是她搞得一塌糊涂,所以就更不會說了?!?/br> 容六憋在心里的話還有,只是這話倒也不便同爺爺說,畢竟昌盛對他余情未了,她倒也不會對他把事情做絕,哪怕是她同意和離時,哭成那樣,不也證實了她對他情根深種嗎? 容震點了點頭,這些事情他也都有過問,不是一無所知,倒也知道孫兒說的有理。 “她家的仆人那……?”他接著問。 容六笑得勝券在握:“爺爺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我們在屋子里的時候都是屏退下人的,宮里規矩大,都會離得遠遠的,倒是沒人知道……而且公主對府邸里把控可以,近身的玉鐲和李嬤嬤幾個更是對她言聽計從,沒她的同意什么也不會說的?!?/br> 他唇角勾起:“況且,這李嬤嬤和玉鐲哪怕進宮也是跟在公主左右,哪有能單獨面圣或面見太后的機會?!?/br> “這樣也好,那接下來就是和辛相聯合的問題了?!比菡鸱判牡攸c了點頭,往下繼續說。 容六的眼前似乎出現了那個活靈活現的小姑娘,他笑得志得意滿,知道娶得美嬌娘的日子可不遠了。 容六哪里知道,單靜秋雖然不能說可她能讓下人說呀。 下人不敢在她面前說,那她可以裝暈啊。 的確,下人沒有自己進宮的機會,也不敢在單靜秋面前耍小心機,可今天,不就剛剛好。 她什么都沒說,皇上和太后已經全部知道了。 …… 單闊將稍微好轉的meimei送到了太后宮里養病,讓陳躍派女醫每天過來看護,又讓李嬤嬤去把行之接來,生怕meimei會想念兒子。 將這些事情都處理完畢的他才回了太和宮。 回太和宮第一件事情,他便是喊了工部尚書來,重新在西城圈了個地方,決定給昌盛在那重新建個公主府,選來選去也就辛相后頭那座前將軍府還不錯,便就定在了那頭,又吩咐工部需得上心,工程進行得快些。 他忍不了讓自己meimei再回去那地,要是觸景傷情或者遇到容六,他這寶貝meimei怕是保不住了! 工部尚書一走,他便拉下了臉,繼續改著奏折,喊了暗衛。 暗衛是先皇留下的,人數不多,前朝便是因為腥風血雨的東廠,才逼得下頭臣子清君側,揭竿而起,建立了大寧朝,因此從開朝皇帝起便廢除了東廠,但還是留下了一支暗衛。 人數不多,稱呼其為暗衛或許死士更為合適,做的一般都是那些保護的事情。 單闊向來秉承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是他從先帝那學得的,因此自繼承這支暗衛后,他還沒有差使他們做過什么。 可現在,正是剛好的時候。 出來的暗衛是隊長暗一,他低著頭沒說話,甚至連呼吸都很輕,要是沒剛好看到,也許背過身根本不知道有人。 “暗一,你們幫我跟跟容六?!彼嗾蹱钏齐S意地說出。 暗一應了聲是便退下吩咐起其他人,做了這么些年的護駕,他們擅長于在百姓間隱蔽自己、隱藏在環境之中,雖然什么潛伏入容家也許還有點難度,但要是只跟著容六倒是簡單。 單闊笑著,他倒是好奇了,這個容六對他meimei做了這些事情究竟所求為何。 要是讓他知道,他是變心了,那可千萬別怪他這個做人皇兄的要出點力氣了。 好讓他們可以有情人終成眷屬啊。 作者有話要說: 單公主:我什么都沒說呀! 皇上太后李嬤嬤玉鐲:是的,公主什么也沒說! 第52章 白蓮花公主(三) 秋日的天又悶又煩, 分明已經過了夏,卻半點沒有變得涼快, 只有微微吹過的秋風帶著樹葉打轉,才似乎有了些秋意。 “行之, 到娘這頭來?!眴戊o秋側臥在床邊的,輕輕敲著床板,引著行之往她這爬。 這是一張特制的大床, 靠邊放著, 旁邊有木制的圍欄,上面蒙著層細棉布看起來很是柔軟, 是一般的床榻兩到三張合并的大小, 即使是成人在上面盡情翻滾也能翻個五六圈有余,上面鋪著厚厚的棉被,想來應該軟得很。 單靜秋現下還穿著夏日的衣裙,雖然秋衣早就量身做了,她就是不肯換上, 被李嬤嬤幾個大力阻擋, 但哪里攔得住。 她自有她的歪理。 單靜秋只是歪頭同嬤嬤丫鬟們說:“你們說要是我穿得太熱, 熱著了反而會中暑生病, 生病了就又要天天躺床上,多不好, 是不是呀?” 看她煞有介事的樣子,李嬤嬤和玉鐲幾個點點頭回是便退下,這一退下才反應過來, 這可不是這么個理,可又要和誰說去呢? 但是看到這樣的公主,李嬤嬤反而是欣慰得很,打小公主便好強,不懂說什么軟和話,明明他們這些身邊人都知道公主是個好人,外人卻都不明白。遇到了委屈,也從來不解釋,只是想著自己去解決。 又遇到了先頭駙馬,呸呸呸!是那個容六,受盡委屈,還把身體搞壞了,現在能看到公主天天笑著逗樂的樣子,李嬤嬤已經想謝天謝地了。 “來,行之過來,過來阿娘就給你吃這個?!眴戊o秋看著坐在床尾吃著自己的小腳丫,黑葡萄般的眼珠子眨巴眨巴看著她的行之,伸出手從玉鐲那接過了小碗,輕輕拿著湯勺便是將碗里水嫩的蛋羹打起一勺,向行之那就是那么一展示。 蛋羹的誘惑對于行之來說可比自己的腳丫子大多了,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往他娘這就是一步兩步走,走得倒是穩穩當當,沒一會就趕到了床頭處,對著蛋羹就是餓虎撲食,可他的狠心娘卻抓著碗轉了一圈,發現蛋羹不翼而飛的他終于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兩歲的孩子已經哭得中氣十足,似乎能把這屋頂震破,這可把單靜秋給哄住了,趕快打了一勺看著不熱就塞到兒子嘴巴里。 蛋羹剛放到行之嘴里,剛剛還張大嘴干嚎著的他瞬間安靜,合起嘴享受起美食。 行之這段時間來在和她娘的斗智斗勇過程中已經成為了職業假哭選手,最擅長的就是聲量巨大的干嚎,眼淚都不帶掉一滴的,只是每次被孩子的哭聲驚住的單靜秋總是束手無策,乖乖上前哄孩子。 李嬤嬤看著眼前的一幕,這下倒是笑不出來了。 看,這可是個什么娘,哪有把兒子當狗狗逗的,這種場景這些天來她天天看,公主拿著個鐲子、鏈子、吃的、玩具就逗著小少爺,這可真是…… 還有這張床,半點不合規矩,可她那時候就是聽了公主的話,信了她的邪!公主說有了床小少爺才不會往下摔,她要好好陪著少爺,可怎么現在李嬤嬤認真看,這床是方便了公主這個做娘的隨便逗少爺玩呢? 罷了罷了,公主開心就好,從小養著公主的李嬤嬤心眼偏到了天上去。 單靜秋看著行之胖成個藕節的手,一節一節的就像她在現代看到的米其林輪胎商標的樣子,你隨便找個地方,就那么拿手指戳下去,就能陷下去一個小窩,還自帶回彈效果,別提有多好玩了。 原身對這胖小子是抱著愧疚和遺憾的,當初沒能照顧好行之,反倒讓這孩子最后沒了蹤跡,這讓她耿耿于懷,在她的影響下靜秋對這孩子倒也自帶了濾鏡,而且這胖兒子特別招人疼,被欺負了不記仇又愛笑,除了愛演一些倒也沒有什么缺點。 想到這,單靜秋想起前兩天戳著行之玩,把他戳哭了的事情,心虛地收回了蠢蠢欲動的手指。 李嬤嬤早就盯著公主的手指了,差點沒忍住逮著想為非作歹的手,公主這段時間來從陰霾里走了出來,反倒是越發活潑了起來,就像個孩子似的,比行之少爺都要小。 “公主,明個兒咱們就回城了,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您看咱們要不要下帖子去通知通知?”玉鐲看小少爺沒一會就把蛋羹吃了個精光,沒等公主想出下一個節目,趕快就湊上去遞上了單子。 單闊不僅是下旨了事,他成天就督促著工部尚書加快工程,從一個花園到一間屋子的圖紙他都斟酌再斟酌,若非是大寧朝的皇子們上學時什么都有所涉獵,那可就成了內行人指導外行人了。 他急的很,畢竟聽給公主看病的女醫每天進上的脈案,雖說聽李嬤嬤說,昌盛心情好了許多,個性也活泛了,但怎么看這脈案還是虛弱得很,可陳太醫又說公主現在虛不受補,宮里那些草藥沒幾個對癥,這可讓單闊愁壞了。 他想來想去,還是要隔開昌盛和容六,他精挑細選的公主府新址遠在西城,和容府距離甚遠,一個在東一個在西,昌盛現在的身體也不怎么能出府,這樣想必肯定再難碰見。 單闊自以為自己的想法卓絕,必能解決好自家妹子的身體問題,可在不久的將來,他才發覺他的這一決策簡直是大錯特錯。 單靜秋手里抓著單子,看著上面的字模模糊糊地回憶著,這單子上都是現在朝中文武、親王的家眷等,這回回公主府的日子恰好能和小少爺二周歲對上,太后的意思是辦一場喬遷宴或者喜宴,沖沖喜氣。 可究竟要請哪些人?倒是要讓公主斟酌斟酌,對李嬤嬤她們來說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畢竟以前公主別提多給容家臉了,就連小少爺的周歲、滿月都是放在容家辦,有什么老爺子壽宴之類的也必定準時出席,沖著公主去、送禮的人數不勝數,卻養出了一家白眼狼。 所以雖然李嬤嬤在出宮前便已經學了些理論知識,但實際辦宴會這府邸里誰都沒辦過,還好皇上派了他還是皇子時,皇子府的管家來相助,只是公主近來身體憔悴,女醫讓她少見外人,便也靠李嬤嬤和玉鐲傳話。 “嗯……這幾個親王便也下帖子吧,王叔他們肯定是要來的……還有這幾個?!眴戊o秋有些犯懶,古代的頭銜長得很,而且朝廷之間官員內斗的也不少,請什么人、安排什么座位講究不是一星半點,“要不只請女眷吧,不然還要讓皇弟來幫忙招呼……”說到這便突然頓下,怔了怔。 玉鐲心里暗恨,她猜想公主肯定是想到要是請了男客也沒男主人可以招待,畢竟但凡宴會都是男女分開的,想到容六這公主肯定是又要難受了,看她現在恍惚的樣子,玉鐲心里憤憤不平,又給容六記上了一筆。 現在皇上可是安排了女醫在府邸里,事先交代了她和李嬤嬤,有什么事情就同女醫說,不得隱瞞,她是肯定要去和女醫告上一告的。 但其實剛恍惚著的單靜秋是突然想起了皇帝給自家圈的府邸……西城辛丞相府的后頭?這不就是辛秀娘的家?確認皇兄對這些前因后果一無所知的她默默地笑了,看來還真是緣分妙不可言呢。 “辛丞相家就在咱們前頭,他家聽說女兒挺多,帖子可以多下幾張,還有公主府周邊的幾位大人家……就這樣吧,剩下的讓管家幫忙斟酌斟酌?!闭f完便把單子遞了回去。 想這些子污糟事,還不如多逗逗自己的傻兒子呢,如是想著的單靜秋又欺負起了已經更名并記在她的名下的單行之,輕輕彈了彈軟rou,趕快縮回手。 她看行之趴在床上左看右看沒想出到底發生了什么的樣子噗嗤地笑了出聲。 單行之并不知道剛剛伸出手的正是他娘,傻乎乎地往娘那頭就是伸出手,嘴里喊著:“公主,要抱!公主!抱抱!” 聽著行之奶聲奶氣地喊公主的樣子,單靜秋無奈地扶額,明明奶娘和她都天天教這孩子喊娘,結果教到最后,公主反倒是行之最會喊的了,他算是認定了公主這個稱呼,翻滾撒潑死活不改,誰要逼著他,他就假哭得直抽抽,好像受了天大的欺負。 單靜秋把這沉甸甸的小混蛋抱到了懷里,手托著肥嘟嘟的屁股,看行之試圖把口水糊她一臉,左閃右躲還是沒能躲過行之的口水攻擊,只得跟著這計謀成真的小混蛋一塊笑。 玉鐲看到公主似乎沒把剛剛的事情放在心上,才在心里暗暗放心,恭敬地退了出去。 當然,在找宰相之前,她先去找女醫那告了一狀。 所以說這一府邸的人都不怎么講理,按理說哪管容六的事情,他可沒出現在昌盛公主面前,人自己在家好好呆著,可護短的人們才不管他有理沒理,反正公主委屈難過了,就是他的錯。 當然,皇上和太后也是這樣認為的。 告完狀,腳步輕快地到了外頭,找到了老管家,老管家可是皇上當初用了多年的老伙計,后來皇上登基進了宮,便讓他在外面頤養天年。 管家才四十有余,年紀不大,這皇上看重他讓他來照顧公主可是天大的榮耀,況且李嬤嬤和玉鐲幾個也不是愛權的人,都很是敬重管家,事事以他為先,讓他做主,畢竟連皇上都不信,還打算信任誰呢? 所以他在這也是如魚得水,他立了誓,一定要為公主把家打理的井井有條。 “管家,公主剛剛看了,說咱們這回就請些女眷即可,畢竟如果請了男客不是還得請皇子們來幫襯嗎?”玉鐲想到這還是憤憤,她和公主說的皇子都是指的先帝的兒子,公主畢竟是嫡出,和他們關系不算特別好,叫人來幫忙招待客人,就是得罪了也沒辦法,這可不是什么好措施。 管家點點頭接過了單子,剛剛那會說話功夫,玉鐲已經在單子上圈好了:“玉鐲姑娘,你這做的記號意思是……?”他看到在辛家旁有個記號,確認了一番。 玉鐲瞅了眼,想起來自己沒交代清楚:“公主說她聽說辛丞相家女眷挺多,所以說可以多請一些,還有咱們那些周邊鄰居家的,也可以下帖讓他們家女眷來?!?/br> 說起來玉鐲也是聽過辛家的事情,她聽聞這辛丞相是出了名的混不吝,妻妾成群,兒子統共就兩個,聽說先頭那個就是被氣沒了的,好容易剛三年,辛相又續弦了,這些連她們這種不聞窗外事的人都知道,所以這家女眷數量估計是都城里頭一份。 “嗯……”管家在心里盤算著,辛家后頭這個夫人聽聞還沒怎么出來過,有這種機會是肯定要來的,再加上那幾個未嫁的女兒,倒是能湊成一桌。 他點點頭表示可以,繼續在單子往下看,看到了什么突然眉頭緊鎖,持著放在旁邊的毛筆,點了點墨水便是在幾個名字上打了個叉。 玉鐲有些疑惑:“管家,您怎么劃掉了這些人家?”管家向來樂于培養他們,但凡有什么疑惑都會認真解釋,所以一有茫然的事,她們便也問出了口。 管家解釋了起來:“這些你們可能都沒放在心上,你看這個?!彼种冈趯懼滩渴汤商廃c了點,“刑部侍郎的妻子正是容六的小姑,要是請了這人,公主想起來了務必不美?!?/br> 玉鐲敬佩地看著管家,要知道這單子上寫著的官位名稱數不勝數,就連公主也只是看看主要的宗室,其他的也便不怎么上心,她在心里記住,可要把容家的那些姻親挑出來,以后不能報到公主那。 被玉鐲這樣看著,管家有些得意,解釋起來更是滔滔不絕。 “像是這個云親王,他家二子也是娶的容家姑娘,但是不用劃去,因為宗室里的人都明白,不會故意在宴會上不給公主面子,她肯定是要帶其他媳婦或者自己過來的?!?/br> “那這個王御史,雖說住在公主府旁邊,但他家的夫人也是容家出身,但凡請了,肯定是主母上門,這便肯定不能請……” 這般一解釋玉鐲便也知道得清清楚楚,和容家八竿子打不著的,倒是沒事,但是但凡是主支出身的,現在是主母這樣必然要參宴的,就萬萬不能請,否則哪怕公主看見時沒想起來,旁人也會說些什么。 管家意猶未盡:“像是皇上這樣算是擺明了給公主撐腰,以后要是公主不在還好說,公主在的場合那這些人……”他手指在單子上又點了點,“是肯定出現也出現不了?!?/br> 于是這份單子便也這么定了,管家便開始起草,將下帖邀請眾人參加幾日之后的喬遷宴。 雖然本想將周歲宴同喬遷宴辦在一起,但公主說了,想要單獨給小少爺在家里辦一場,管家便也聽了公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