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可惜他現在不能說話。 傅紹輝沉默了一會,讓自己家的阿姨一字排開,自己的身體護著原昕,說:“既然是線報,你們就檢查吧?!?/br> 駱景遠目光看向原昕,其實這祖屋里的阿姨他早就熟悉了,這次專門就是來調查原昕的,畢竟這人突然出現實在太可疑了。 傅紹輝現在把人護在身后,他不能直接沖著原昕來,便擺手先讓隊員一個一個試。 檢查有沒有omega,除了蠻橫無理的直接脫掉衣服,他們最主要的辦法是利用信息素。這個方式既簡單又有效,只要用一個針管把含有信息素的藥劑注入被檢測人體內就行。 如果是beta,那么被檢查對信息素的反應會非常微弱,不會出現生理體征。alpha則會產生排斥反應,omega則反應明顯了,很多都會直接發,情。 別墅大廳里,所有阿姨包括司機等等全部一字排開,協會隊員一個一個的進行信息素注射,十五分鐘后所有人都沒有產生反應。 駱景遠目光看向傅紹輝,發現他神色如常,但那個原昕就不一樣了。 駱景遠不是第一天懷疑原昕了,但這次如傅先生所料,他不是真心愿意來的。 對于內心來說,駱景遠已抓到omega為己任,可這人偏偏是傅紹輝,易氏集團的掌門人,如果原昕被查出是omega還好,大不了他們家損失很大一筆投資,人不會有事,可如果原昕被查出來不是omega,以傅紹輝睚眥必較的性格,駱家承壓根擔不起他的震怒。 一直以來,駱景遠自覺跟他那個沒用的弟弟不同,他是理智的,不會給家族帶來損害。 這次上司派他來,其實也有給傅家臉面的意思,他們協會做事再無忌諱也不敢動到經濟命脈上來,傅紹輝要是真出事,接下來的股市動蕩之類的……光是他們駱家就要虧到根里去。 所以上司來之前交代了,如果原昕不是omega皆大歡喜,用兩家合作關系勸勸傅紹輝不要生氣,如果原昕真是omega,這件事也是要瞞住的,傅紹輝不能動。 當然,傅紹輝不能動是不動,這個原昕絕對要帶走的。 駱景遠想到這里,對著傅紹輝笑了笑,輕聲說:“傅哥,我真的是職責所在,您方便的話,我想對原哥也檢測一下?!?/br> 傅紹輝瞬間冷下眸子:“駱景遠?” 駱景遠笑不出來了,好一會才說:“傅哥,我就測試一下,也是還原哥一個清白?!?/br> 傅紹輝眸光看著他:“你知道你今天在做什么嗎?” “當然知道,”駱景遠說,“我知道外界對我們協會有很多誤解,但我覺得我們行的端做得正,協會成立二十多年來,從沒沒有抓錯過一個人,沒有放過一個人,不管對方再身居高位,我們一律平等?!?/br> “能做到這樣的平等,是因為我們的職責是為了人類的延續?!瘪樉斑h說著壓低聲音:“傅哥,你也看到了,現在我們的社會出了問題,我們老年人口的比例是人類社會以來最高峰,但生育率卻是最低峰,如果沒有我們協會背負萬人唾罵,幾十年后會是什么光景?” 駱景遠:“我加入協會,就是看到了我父親沒有子嗣的痛苦,從小到大,我身邊天天都有老人死了連個收尸的人都沒有。我二姨您還記得嗎?她生活條件那么好,我們家族人那么多,可她一個人死在家里三天,是我親眼目睹她發臭的尸體泡在浴缸里,身上一件衣服都沒有?!?/br> 說到這里時,駱景遠發現大廳里所有人都在看他,他甚至從幾位年老的阿姨眼里看見恐懼,這樣的恐懼他從無數孤寡老人眼里見過。 包含著寂寞的恐懼,對未來的害怕。 駱景遠從小就記住了,就像他死去的二姨,還有他一度瘋狂的父親,想要解決這些人遇到的難題,必須找到提高生育率的辦法。 生育,就是人類的根本,一個人對未來全部的渴望。 駱景遠深深看向傅紹輝,他覺得他這一刻什么都不怕了,有理由去面對傅哥:“傅哥,從小我就知道我不想自己這樣憋屈的死,我有時候想象如果我有孩子,我更難以想象他那樣死在浴缸里?!?/br> 駱景遠眼里變得有神,瘋狂,突然往前走了一步:“傅哥!我們必須犧牲這一代人,找出提高生育率的辦法!這才是我們協會的使命!” 駱景遠激動的吼完,像是抒發久久的感嘆一樣,大廳里變得死寂死寂的,沒有人出聲。 突然,有人冷笑一聲打破寂靜。 駱景遠沒想到笑的居然是躲在傅先生后面的原昕,皺眉道:“原哥?我說的很好笑嗎?” 原昕搖搖頭,目光好笑的看著他:“不好笑,我就是沒想到你們omega保護協會覺得自己這么偉大?!?/br> 空氣里寂靜了幾秒。 剛剛侃侃而談的駱景遠好像被施了定身咒,他靜靜看著原昕幾秒,突然對身后人說:“給嫌疑人原昕注射信息素!” 傅紹輝瞇起眼睛,身子往前一攔,可他身后原昕卻壓住傅先生,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一句什么。 傅紹輝回頭看原昕一眼,兩人對視一會,傅先生終于還是讓開了。 原昕把自己袖子唰起來,露出細白的胳膊:“你們注射吧,我問心無愧?!?/br> 給原昕注射的人卻有些遲疑,他看一眼帶隊的駱景遠,又看看傅紹輝,最后才走上去抬起原昕的胳膊。 原昕別開頭,傅先生在一旁遲疑一下,沒有上前。 屬于定制alpha的信息素被一點一滴打入原昕的身體,所有人都注視著原昕,也不知道是期待他產生反應,還是祈禱他不要產生反應。 原昕臉色還好,就是被針扎的有點疼。 等針管抽出去后,傅先生有意拿過止血棉簽,原昕卻搖搖頭,示意他不要接近。 在場最緊張的莫過于駱景遠了,今天來抓原昕就是上級對他的一大考驗,無論結果怎么樣,他都必須處理的漂漂亮亮的,所以他也是最關心原昕到底是不是omega的人。 駱景遠一會看看原昕,一會看看他的胳膊,又一會觀察原昕的脖頸有沒有腺體冒出來。 十五分鐘后,剛剛給原昕注射信息素藥劑的人再次上前用儀器檢測原昕的身體,結果是對駱景遠搖搖頭。 駱景遠也不知道是松一口氣還是嘆氣,一時有些怔忪。 傅先生卻睨他一眼,動作飛快的把原昕護在自己懷里,冷聲道:“怎么,駱大會長是不是還要試驗一下我?” 駱景澄哪有這個膽子,再說傅先生alpha的氣息太濃烈了,他這個beta都感受的到,哪里還需要測試? 可他也不能這么走,駱景遠一掃剛剛高談闊論的神色,再三給傅先生道歉,傅紹輝心里不耐煩的很,但一直忍耐著。 駱景遠知道多說反而是錯,道完歉連忙說:“傅哥,那我不打攪了,以后有機會請您跟原哥吃飯賠罪?!?/br> 底下人收拾好東西,駱景遠帶走要走,一直對他愛答不理的傅先生突然問:“景遠,我是看著你長大的,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希望你老老實實的回答我?!?/br> 駱景遠回頭:“傅哥你問?!?/br> 傅紹輝目光看向他:“穆晚是你抓的嗎?” 駱景遠回答的毫無愧色:“是?!?/br> 原昕連忙想問穆晚怎么樣了,可傅先生攔住了他,淡淡的說:“你有想過你弟弟怎么辦嗎?” 駱景遠道:“我弟弟是受了omega的蠱惑,這個穆晚不僅僅是個omega,我懷疑他還是地下組織的人,特意接近我的弟弟竊取協會秘密,所以我們現在在對他嚴加拷問?!?/br> 傅先生:“也就是說,你為了把你弟弟從里面摘出來,直接倒打一耙了?” 駱景遠沒有說話。 傅紹輝冷笑:“這就是你說的偉大的,光榮的,忍受萬人唾罵的omega保護協會?我倒想看看,你們偉大協會最后是什么下場?!?/br> 這話說的太過了,駱景遠又要顧忌協會的聲譽,又要顧忌易氏集團,他聽的差點跳起來,生怕今天在場的人回去匯報。 不過很快他就沒辦法跳了。 協會那邊來了電話,說穆晚在審問室吞金自殺,已經確認死亡。 經尸檢,穆晚確系omega,并已被永久標記。 第64章 突變(4) 聽到穆晚吞金自殺, 駱景遠第一個反應就是不可能, 不相信。 他年輕工作經驗淺, 完全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在駱景遠的心目中,他抓穆晚第一是協會職責, 第二是為了保護他的弟弟,至于穆晚,駱景遠從沒想到他會自殺, 在他看來只是去延續人類生命, 穆晚那樣的人怎么會自殺呢? 下意識的,駱景遠覺得對方在撒謊:“這不可能!我知道你們審訊室會搜查審問對象, 穆晚怎么可能帶的進去東西?” 對方冷笑一聲:“你是在質疑我們審訊室嗎?駱督查,鑒于他是你抓來的人我們才通知你, 順便告訴你一聲,是賀會長親自審問穆晚, 你覺得這中間會有差錯?” 駱景遠一下子愣住了。 賀會長對于保護協會是神一般的存在,二十多年前就是他提出成立omega保護協會,其后無論社會輿論反響多么強烈, 賀謹一直屹立不倒。 他就像處于風口浪尖的雕塑, 至高無上,無人敢侵犯。 賀謹父母過世,沒有兄弟姐妹,一生無子無女,連夫人都貌合神離許久, 可以說他就是孤家寡人一個。在行事上,他也充滿孤家寡人的作風,一點都不掩藏自己的野心勃勃,家財萬貫,據說他出入排場比總統還高,而且作為一個領導人物,他一點寬容心都沒有,反而睚眥必較,手段血腥冷酷。 見過這個人的都知道,他是個瘋子。 駱景遠膽子本來就不大,更不敢質疑賀謹,而且只要賀會長在場,無論那個利器是怎么被帶進去的,但有一點毋容置疑。 穆晚死了,冰涼的尸體已經被干脆利落的解刨,肚子打開,連zigong都被扒開看過。 意識到這一點,駱景遠拿著手機的手開始發抖,他突然覺得頭頂又一陣涼風,不是那種自然的涼爽,而是心臟的透心涼。 他突然發現,他沒法給駱景澄交代穆老師的去處。 他才意識到,無論他冠冕堂皇的怎么解釋,穆晚就是他間接害死的。 駱景遠的臉色煞白煞白,原昕在一邊雖然不知道他在電視里具體交流了什么,但覺得很不對勁,下意識問道:“駱景遠,發生了什么?” 他覺得駱景遠不可能為了穆老師著急,便問:“不會景澄出事了吧?” 景澄兩個字像是當頭棒喝叫醒了駱景遠,他看了一眼自己帶過來的人,神色一肅:“抱歉,我有不幸的消息要通知一下你們?!?/br> 原昕心里有不妙的預感。 駱景遠道:“我們查過了,穆晚父母已經去世,也沒有兄弟姐妹,所以我們就通知知情人一聲,在審訊室里穆晚承受不住欺騙協會的壓力,良心過度自責,自殺了?!?/br> 原昕簡直想笑,他不管傅先生的阻攔想沖到駱景遠那邊去,可被傅先生抱住了身體,原昕只能惡狠狠的在原地掙扎:“承受不住欺騙你們協會的壓力?良心過度自責?駱景遠你是人嗎?你居然說這種話!” 駱景遠看著原昕:“事已至此,希望你們不要太難過?!?/br> 原昕氣的手抖,他現在不能從穆老師死亡回神過來,明明前兩天他們還在山上聊天,穆老師還在教他畫畫,就是大年夜他還在調侃駱景琛跟穆老師,他以為就算這兩個人不像他跟傅先生幸福,至少也是彼此喜歡的一對。 可今天,穆晚就沒了。 他傷心,他難過,可是原昕想到駱景澄,想到那個壓根沒有長大的孩子突然失去摯愛,他就覺得心里憋著一口氣,恨不得跟這些王八蛋同歸于盡。 這些人就沒有感情嗎?他們看不到別人的苦難嗎? 原昕覺得自己喉嚨梗了一塊東西,他哭不出來,吼不出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悲哀還是憤怒,他好像有無數道理要跟駱景遠理論,可他卻一個字都不能說。 傅先生手臂如鋼鐵,牢牢的把愛人束縛在懷里,目光看向穿著制服的協會人員。 駱景遠捏緊拳頭,利落的帶人離開。 原昕剛開始還能用憤怒武裝自己,像是隨時可以去跟他們打一架,可是隨著門外車子離開,原昕那股憤怒還在,可是更大悲哀蔓延到心臟。 他咬著嘴巴不準自己哭,可是眼淚還是掉了下來。 憤怒,絕望,悲哀,憐憫,同情,復仇,無數個復雜情緒涌進他的眼睛里,原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一頭受傷的野獸,想要橫沖直撞沖出這個牢籠,可是眼前全部都是鐵塊,他嗚咽的想要叫出來,可馬上就會迎來更多鞭笞。 為什么? 為什么? 為什么生育也會成為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