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結婚了?！?/br>
    季曉戚打出這一行字的時候, 心里有種微妙的、扭曲的快感, 仿佛自己在一場戰爭中成為了勝利的那方，仿佛她親眼見到了那人如同戰敗的將軍那樣，跪伏在地上，抬不起頭的樣子。

    她以為自己是個女王。

    然而現實總是不如想象腦補來得那樣美好。

    “您的消息已經發出, 但被對方拒收了?！?/br>
    季曉戚把手機摔到了床上。

    柔軟的被子托著無辜的手機打了幾個滾，最終安靜下來。

    她到最后還是沒忍住，掉了一滴眼淚。

    ***

    季曉戚早在一月份的時候就在萬豪訂好了國慶的婚宴酒席, 宴會廳擺十八桌, 一萬四一桌，預付百分之20的定金，五萬塊，她眼睛都沒眨一下就一個人全部拿了出來。

    不管怎么樣，場面總是不能輸。

    只是這新郎卻遲遲沒有定下。

    季曉戚找不到和她分攤這五萬塊定金的人, 拮據得恨不得每天喝粥啃饅頭, 時不時還要去孟蕓這個已婚婦女家打秋風。

    兩人的閨蜜時間總是讓陸醫生非常鬧心。

    季曉戚卻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的，“我都把云云讓給你了，難道還不能讓我過來看看她嗎？就算是送只小貓，我這個舊主人也能看看吧！”

    孟蕓：“……”

    把陸野轟出去之后，季曉戚長長地嘆了口氣, 癱在了她家的沙發上。

    “少婦，過來給我捏捏肩嘛?！?/br>
    孟蕓乖乖地坐到她旁邊，重重地敲了一下她的肩膀，把她敲得“哎喲”一聲, 差點從沙發上蹦起來。

    “你要殺人滅口了嗎？”

    孟蕓都不知道該擺什么表情了，“要我借你點錢嗎？”

    “干嘛？”

    “不是說付了五萬定金嗎？”

    “……”

    季曉戚不說話了，又躺回了沙發里，手肘蓋住了眼睛，擋住了她的情緒。

    “云云，我有的時候在想，是不是我真的錯了?！?/br>
    季曉戚在幾個月前與她爸媽大吵一架，連夜去找了季遲。

    季遲當時的住所她已經不知道了，她就等在他單位門口，大半夜蹲在門口那家711的臺階上，抱著膝蓋發抖。

    “我等你來?！?/br>
    一個微信發過去就石沉大海了，季曉戚不死心，握著手機，一等就是三個小時。

    十二點多的時候，天空淅淅瀝瀝地飄起了小雨。

    她一抬頭，季遲撐著傘，沉默，忍耐，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季曉戚凍得臉都紅了，嘴唇發白，只是臉上的表情卻放松下來。

    她去拉季遲的手心，“你還是來了?！?/br>
    季遲緊緊地抿著唇，“……你到底想怎么樣？”

    “季遲……”

    “你是覺得，我還被你家羞辱得不夠多嗎？我這樣的癟三，怎么配得上你這樣的公主呢？我認了。那你現在又是在干什么？”

    季遲難得說這么多話，季曉戚卻急了，“誰說的？誰說你配不上我了？”

    季遲冷冷地瞧著她。

    季曉戚蹲了太久，突然想站起來，整個人都晃了幾下，差點一下跌出去。

    季遲忍耐了很久，還是伸手扶了她一下，讓她能站穩。

    雨越下越大。

    夜也越來越深。

    路上唯一的光亮就是他們身后711便利店的燈，還帶著一絲煙火味。

    只是在傘下的一方天地里，沒有人注意到這溫暖的來源。

    季曉戚和季遲靠得很近，但是兩人的后背依然全都濕透了。

    季曉戚看著季遲冷漠的表情，心里委屈得要命，只是習慣倔強了，噙著眼淚狠狠地與他對視。

    “我從來不覺得你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你，你這么好，這么帥，心里應該嫌棄死我了吧？”

    季遲冷笑了一聲，“你現在這是在怪我了？”

    “否則為什么，只是我爸媽不同意而已，又不是天塌了，你就走得這么干脆？”

    “我沒有自尊心嗎？被這樣說，還要死皮賴臉？”

    季曉戚被氣笑了，“怎么？在你看來，為愛情爭取這件事，就是沒有自尊心嗎？所以當時我那樣死皮賴臉地追你，你心里一定覺得很可笑吧？”

    “季曉戚，你別不講理……”

    “我怎么不講理了呢？因為我平時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你就覺得我不會有自尊心了，但是我媽只是氣頭上說了兩句，你的自尊心就撐不住了，季遲，你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

    話說到這里，其實已經沒什么更多的好說的了。

    兩人像是兩只斗雞一樣，眼睛里冒著火，死死地瞪著對方。

    “季曉戚，你別鬧了?！?/br>
    “我沒有在鬧。季遲，你明知道我這樣喜歡你?！?/br>
    這便成為了兩人說得最后一句話。

    這晚，季遲把傘往她手上一放，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季曉戚緩緩地蹲了下來。

    這城市慷慨整夜光，少年卻還是離她而去了。

    “我有的時候覺得，真的可能是我做錯了，一切都是我強求的，我影響了他，害了他，還讓他白白挨了我媽一頓罵。他這樣自尊心比天高的人，心里肯定難受得不得了?！?/br>
    孟蕓也算是看著他們倆一路過來的人，自然知道自己這好友，看起來沒心沒肺的，實際上痛苦不比季遲少多少。

    她本身對季遲還是挺有好感的，他救了陸院長，什么感謝都不要，證明他確實是個有原則的好人。

    可是看他讓季曉戚痛苦成這樣，孟蕓的心自然就偏向了閨蜜這邊。

    “忘了他吧?！?/br>
    這句話輕飄飄的，但是兩人都知道，“忘了”這兩個字承載了多少重量。

    季曉戚蒙著頭，深深地嘆氣。

    “是我沒用，要是我很有錢，就不在乎他是什么樣的家庭了?！?/br>
    因為她賺不到錢，所以不能隨心所欲。

    她不是一個人，還有爸爸mama，她mama甚至被她氣進了醫院去。

    愧疚感快要把季曉戚殺死了。

    “我媽說得對，季遲連婚禮的定金的一半都拿不出來，嫁給他也不會有什么好結果的?！彼蛑?，語氣很淡，“但是，婚禮有什么關系呢？不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住哪里又怎么樣？出租房也可以。是季遲自己先放棄了，我就算什么都不要，也不能拿刀架著他去結婚啊?！?/br>
    “小七……”

    季曉戚從沙發上蹦了起來，靠在孟蕓身上。

    “現在我就去找男人！十月份總得有個新郎才行吧！”

    季曉戚一向是行動派，說找就真的去找了。

    之前孟蕓婚禮上的伴郎，她確實加了好友，只是一直沒有聯系，現在既然要找對象，那肯定要從認識的人開始。

    陸野還給她介紹過這個祝醫生的情況呢，應該是非常符合她爸媽的要求的。

    季曉戚摸出手機，麻利地給祝醫生發了條微信。

    “祝醫生你好，你還記得我我嗎？我是季曉戚?！?/br>
    祝醫生似乎在忙，隔了幾個小時才回復。

    “記得的，你好?！?/br>
    季曉戚一鼓作氣，“明天有時間一起吃個飯嗎？”

    她這么直接，倒是把祝醫生給嚇住了，好一會兒才顫顫巍巍地回復道：“沒問題?！?/br>
    在季曉戚的主動下，一場讓人啼笑皆非的相親就這樣開始了。

    祝醫生全名?？〗?，一個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名字。

    對他的長相，季曉戚其實已經有點模糊了，再次見面才仔細地打量了他一番。完全的清秀掛，整張臉都很普通，只有一雙眼睛，漂亮得有點不像男生，眼尾的弧度非常有味道。

    綜合起來看，是小帥哥一枚了。比起季遲那樣的大眾向帥哥，祝醫生也沒有遜色多少。

    都是眼睛生得好啊。

    季曉戚在心里感嘆了一番，臉上還是不動聲色，“祝醫生，你有女朋友了嗎？”

    “……”

    祝醫生瞪大了眼睛。

    這到底是哪來的野路子？

    季曉戚看到他的表情，干脆破罐破摔了，一股腦兒地把心里話都給說了出來，“祝醫生是陸野的同事吧？他結婚的時候，你應該也看出來了，他們倆是想撮合我們的，當時我沒什么心情……祝醫生，你別覺得我有病，我只是太難過了，告訴你會讓我好受一點?！?/br>
    沒等?？〗苷f話，她嘴皮子很快翻了下去，“我當時剛剛失戀沒多久，我前男友吧，是打手游的時候認識的，網戀，您別笑我。但是談了一陣之后，我爸媽很快就知道了他的情況，像是電影劇情一樣朝他丟了狠話，你知道的，在本市想買房子還是有難度，我們家又是本地人……我那前男友覺得被羞辱了，很干脆地甩了我，一秒鐘都不帶猶豫的?！?/br>
    祝醫生認真地聽著她說完，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季曉戚抬頭看了他一眼，“我是覺得，反正以后也要知道的，還不如在開始之前就把這事兒說了，免得我們互相猜忌。大概就是這么個情況吧，祝醫生，我長得也不差，工作也不錯，家里條件雖然普通，父母也是有穩定工作的，不需要你扶貧。你看我行嗎？行的話，我們就以結婚為前提交往看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