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蕓只覺得替季曉戚尷尬，余光瞟了一眼陸野，發現他已經很紳士地望向了窗外，裝作沒有在聽的樣子。

    她湊到季曉戚耳邊，“小七，家里有別人在……”

    季曉戚一下子彈了起來，“哪里？！人在哪里？！”

    陸野扭過頭來，沖她搖了搖手，“季學妹，好久不見了?！?/br>
    “……”

    兩個人的晚餐頓時變成了三個人的晚餐。

    季曉戚坐在中間，目光像是雷達一樣掃射著陸野和孟蕓，好久之后終于下了判斷，沉重地開口道：“乖乖，你怎么都不告訴你們倆已經搞上了呢？！”

    一個“搞”字成功驚呆了所有人。

    孟蕓目瞪口呆地看著她，臉一點一點紅了起來，結結巴巴道：“沒、沒……不是的，是因為意外……”

    季曉戚沉痛地皺著眉，“怪不得你現在都不來找我了，果然是……”

    “小七……”

    陸野已經在那邊笑得嘴巴都快要咧到耳后了。

    他認真地沖著季曉戚揚眉，“沖學妹這句話，結婚的時候不要你的禮金了，來，加個微信，保持聯系哈?！?/br>
    “聯系什么？”

    “等我追上孟蕓了，馬上聯系你請你吃飯，你就是我們的紅娘！”

    “……”

    ***

    陸野回去之后，季曉戚決定留下來和孟蕓擠一晚，說說悄悄話。

    等兩人收拾好關燈躺下來的時候，季曉戚已經憋了一肚子的問題了。

    “你跟陸野發展到哪一步了？他怎么都到家里來了？陸野是怎么追你的？你別是不好意思拒絕才讓他來的吧？……”

    孟蕓被她問得哭笑不得，柔聲道：“你一個一個問嘛?！?/br>
    季曉戚嘆了口氣，“其實我就一個問題——你喜歡陸野嗎？云云，你不是那種會隨便讓男生到家里來的人，你喜歡上陸野了？”

    孟蕓被她問得懵了一下，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一片黑暗中，只有窗外傳來的、獨屬于夜里的聲音，風聲、樹葉摩擦的‘沙沙’聲、隔壁樓里傳來的私語、還有后街小攤收攤的碰撞聲。

    孟蕓在國外呆的那個城市是沒有這樣的聲音的，一到深夜，安靜得像是墳墓。

    這是獨屬于這座城市的聲音。

    季曉戚的聲音很清晰地從耳邊傳來。

    “云云，你真的忘了魏宋詞了嗎？是因為喜歡陸野這個人，才允許他靠近你的嗎？”

    孟蕓想了好久，輕輕地“嗯”了一聲。

    “我真的完全不喜歡魏宋詞了……至于是不是喜歡陸野……”她抿了抿唇，猶豫著，像是在反問自己一樣，“我現在還不知道?！?/br>
    孟蕓覺得自己不是很容易被別人打動的人。

    但是她允許了陸野一點一點靠近她，允許他晃悠、賣傻、逗比、體貼，允許他稍微離她的傷痕近一些。

    季曉戚還挺驚訝的，不過她得到了答案，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感嘆了一句，“如果大學的時候是陸野的話，多好啊?！?/br>
    至少孟蕓就不會這么辛苦了。

    季曉戚不想評價什么拔苗助長的話，沉默了一會兒就帶過了話題，“我失戀了，你快安慰我一下吧，你這個有了新歡就不要舊人的狠心女人！”

    孟蕓翻了個身，挽住了她的手臂，“怎么了呀？我都不知道你有男朋友了，這就都失戀了？離我們上次見面才過了多久呀，你這速度也太快了點……”

    季曉戚哼唧了一會兒，最后還是把事情說了出來。

    她本來就是來找孟蕓吐槽的，要不是被陸野打斷了思路，早就說了一萬遍了。

    “……所以，你去找他了？那個你想要網戀的對象？”

    孟蕓有些難以置信。

    她這樣膽子小的人，追魏宋詞算是一生中最鼓起勇氣的一件事了，實在是難以想象季曉戚居然會去找游戲里認識的一個朋友，還追到現實里了。

    季曉戚難得扭捏，“那不是……正好在同城嘛，我就想說，也一起玩了……幾個禮拜的游戲了，見一見也沒關系?！?/br>
    “幾個禮拜？”

    “哎呀，這不重要啦！剛認識他的時候，我其實就有種感覺，這人就是我命定之人了！”

    孟蕓簡直被她逗笑了，輕輕地笑了一聲，“然后呢？”

    “然后，他請我吃了個飯，當面拒絕了我，說他暫時不想談戀愛?！?/br>
    “……”

    季曉戚的語氣一如既往地夸張，讓人聽不出是不是真的傷心。

    但是孟蕓與她一起生活了四年，自然非常清楚，伸手摟住了她的腰，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季曉戚的聲音里帶著笑意，“這么溫柔的云云，我舍不得給別的臭男人啊，要不我們還是搞拉拉吧？”

    只有尾音里露出了一點點哭腔。

    溫柔的夜色里，兩個女孩子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只是生活還是要過下去。

    季曉戚在孟蕓家賴了一整晚，孟蕓早上去上班的時候，她還在床上睡覺。

    孟蕓笑了笑，輕手輕腳地關上了門，趕著早班地鐵去了學校。

    等她放完包去教室的時候，吳佳佳的mama正在教室門口等她。

    孟蕓看到她就笑了，“佳佳mama?！?/br>
    吳佳佳的mama一身白色的長裙，看起來素雅又很有氣質，她走到孟蕓面前，輕聲說道：“昨天真是謝謝孟老師了。小朋友在也不方便說，所以今天特地過來，想來問問孟老師的賬戶號……”

    孟蕓擺了擺手，“不用客氣的?！?/br>
    “要的要的，到底是占用了老師的私人時間?！奔鸭裮ama面露難色，似乎對說出這番話感到有些尷尬，“昨天佳佳也沒鬧，還是要謝謝老師的。之前幾次，每次我回家，她就要哭鬧一晚上，吵著要去見爸爸……唉?！?/br>
    孟蕓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她用余光瞄了一眼班級里，吳佳佳正坐在小板凳上玩積木，臉上掛著笑。

    孟蕓其實是有點羨慕吳佳佳的，至少她還有這么愛她的mama。

    “真的沒關系的，昨天也是我朋友幫了忙，佳佳mama，你真的不用太客氣的?！?/br>
    孟蕓笑了笑，沖著她揮了揮手，轉身進了班級。

    吳佳佳的mama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這才準備轉身離開。

    只是這一眨眼的功夫，班上就出了事。

    吳佳佳的mama甚至還沒踏出去幾步，就聽到孟蕓的一聲厲喝，緊接著，吳佳佳的哭聲就傳了出來。

    “mama！”

    第16章

    孟蕓一眨眼的功夫，吳佳佳已經從小板凳上摔到了地上。

    見她這樣，她身后的幾個男生一起哄笑起來。

    孟蕓是第一次面對面地見到吳佳佳被欺負，整個人都有點愣住了，聽到笑聲才回過神來，立馬跑到小姑娘身邊，抖著聲厲喝：“陳熙！你們干什么？！”

    吳佳佳已經扁了扁嘴，開始大哭了起來。

    佳佳的mama飛快地沖了進來，看到吳佳佳坐在地上哭，尖叫了一聲：“佳佳！”

    還沒開始正式上課，孟蕓先帶了四五個男生進了辦公室。

    張老師今天也在，但是她并不是親眼見到的事情，所以還是讓孟蕓來解釋了一下情況。

    比起孟蕓，那幾個男生還是很怕張老師的，看到她就垂下了頭，只有那個叫陳熙的小男孩很不屑地撇了撇嘴。

    張老師看這情況表情就變了，把孟蕓叫到一邊說悄悄話，“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蕓把事情說了一下，頓了頓，“……佳佳當時坐在小凳子上，不是很高，摔下來應該沒什么傷，應該是小朋友嚇到了，就讓她mama先帶她回家了?！?/br>
    張老師了然地點了點頭，“不是第一次了?！?/br>
    孟蕓到現在手還在不自覺地顫抖。

    學前教育雖然是她志愿表上的最末選擇，但是從進了這個專業開始，她一直把自己未來的職業暢想得很美好。

    教書育人，他們教小朋友還不能算是教書，更多的是育人。

    聽起來就是非常偉大的職業。

    一個孩子長大后會變成什么樣的人，或許是科學家、作家、政治家，或者只是普普通通的平凡人，并不是在幼兒時期就可見倪端的，但是這個孩子是善良還是調皮，是奮發努力還是低沉自卑，卻是從小就在一直培養的。

    她的研究生導師曾經說過，他們做的不是教育孩子讓他們成功，而是教育孩子讓他們從搖搖晃晃地做一個人開始。

    孟蕓從小到大，別說欺負人了，連跟別人吵架都是很少發生的事情，所以小朋友當著她的面欺負別人——她實在是有些難以接受。

    這背離了她的初衷，也對自己的無能為力自責不已。

    張老師看她這個樣子，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這事不是我們不想管，確實只能算是打打鬧鬧，小朋友之間磕磕碰碰總是難免的，每次陳熙都說是不小心撞到的，一點辦法都沒有?！?/br>
    孟蕓咬著牙根，“看他那表情可不像撞到的……為什么陳熙老是欺負吳佳佳呀？”

    現在單親家庭很常見，哪至于被這樣排擠啊。

    “陳熙他mama跟吳佳佳的mama是以前的同學，聽說之前就不對付?！睆埨蠋熭p聲道，“吳佳佳是中班才轉過來的，當時陳熙他媽到學校里來大肆炫耀了一番，每天下課就等在校門口和各個家長聊天，把這事兒鬧得人盡皆知了。估計小朋友也是聽了家里大人嚼舌根，所以跑來欺負人了?！?/br>
    孟蕓瞪大了眼睛。

    張老師八卦完，就把陳熙叫了過來，嚴肅道：“陳熙，你今天做什么了？好好說，我已經聽你孟老師說了！”

    陳熙一副小霸王的模樣，“不小心撞了一下吳佳佳?！?/br>
    “是多不小心？還能把人從椅子上撞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