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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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成帶著幾百士兵,站在她的面前,神色異常凝重。 她一動不動,仿佛一具石像,只感到身體里的血液,如潮水般鼓漲,沖刷著她的耳鼓,轟轟地響,整個人不住地冒著冷汗,很快,汗水便將衣衫濕透了,緊緊地貼在她的后背之上。 一陣風過,她打了個冷顫。突然之間,眼前浮現出了一樣東西。 她想了起來。 那年父親離開的前夜,曾給自己留下的那只小盒子!這幾年,她一直妥善保管著,這次離開建康,更是隨身攜帶。 她猛地站了起來,奔向那座自己臨時過夜的帳篷,沖了進去,打開箱子,迅速地撥開衣物,很快便找到了那只小匣。 她拿起一旁的鑰匙,顫抖著手,將鑰匙插入那把小鎖的鎖孔之中,一扭。 伴著輕微的“咔嗒”一聲,鎖開了。 洛神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著,手心濕透,汗水更是從她額頭滾滾而下,迷住了她的眼睛。 她抬袖,飛快地擦去汗水,打開盒子,赫然看到里面置了一枚虎符。 虎符之下,壓著一張折疊整齊的信箋。 兩樣東西,便如此靜靜地躺在匣子里。仿佛很早之前,就已經在等著她的開啟了。 第142章 第 142 章 這是高嶠留給洛神的一封信。 他說的第一句話, 便是但愿這封信,能一直封存不啟。因一旦啟封, 則必是朝廷發生了他最不愿見到的一幕。 接著又說,他以弱冠不到之年,掌高氏家主之位,官居高位, 事朝廷半生,知門閥之蠹弊,皇室之褊狹, 庶民之多艱,當年北伐失敗,除自身能力所限之外, 身后掣肘,也未嘗不是羈絆。 高嶠對女兒說,阿耶對朝廷,并非無尤無怨, 亦不是沒有身體力行, 但所能做的,卻極是有限。身為高氏家主, 在與生俱來的身份地位和與皇室、門閥之間世代耕滋, 根深蒂固的利害攸關面前,他欲做能吏, 乏有魄力, 欲做循吏, 又有負蒼生和天下。為官二十余載,內外交困,形同煎熬。以他自評,便是志高力絀,一事無成。而放眼南朝,過江名士多于鯽,能安天下者,卻未見一人,直到得見李穆,如見這微世之下,一點火光。 君臣相安,國得以起死回生,民得以安家服業,這便是他的希冀。 故哪怕明知朝廷已是沉疴難起,他也依舊希望他看重的李穆,能與自己扶持了半生的這個朝廷,各退一步。 但他又怎不知,世間本就難得兩全之法?自己如此希冀,何等渺茫。 高嶠說,日后,倘若李穆并未做出恃功希圖移鼎之舉,而高后卻因私心阻撓北伐,乃至圖謀加害李穆,便是他絕難容忍之事。而兩方對立,必會將她牽涉其中,也將會是她的一道難關。 所以他將這最后決定權,交給洛神。 因他相信自己的女兒。不會因李穆是她丈夫,或高后冠有和她相同姓氏而以私心斷事,有所偏頗。 高嶠對女兒說,他給她留了些準備。 第一便是陸柬之。他那里,以地方郡兵的名義,替自己養著一支完全效忠的軍隊。將士除了部分陸氏舊軍之外,其余全部都是當年跟從自己曾經北伐的家兵和他們的子弟,無不驍勇善戰,是為精兵。三年前起,奉了自己的命,聚于陸柬之的手下。 他之所以要暗中保有如此一支完全脫離于廣陵軍的軍隊,目的便是以防不測。只要接到她的消息,陸柬之隨時便會集合軍隊,為她所用。 他給洛神留下的另一樣東西,是匣中那枚雙爿合一的虎符。 高氏每一代的家主,各自都擁有一枚用以標信身份、調令軍隊的虎符,軍士熟知,見虎符如見家主,而家主死后,虎符便隨葬主人。 匣中的虎符,便是代表高嶠身為高氏家主的印信。 高嶠說,高氏與皇室參差關聯,他將自己的虎符留給她,只是為防萬一的考慮。從前他在離開之前,曾私召高胤,道日后若見虎符,如見本人,持符人的所言,便是自己之命,命高胤必須遵照。高胤當時慨然允諾,料他不會食言。 父親在信末說,今日之亂,究其根源,早有端倪,錯全在他。但愿信中所留,能助她一臂之力,也算是當初為自己強留李穆扶持南朝的而做的一點彌補。 最后他叮囑女兒,無論出了何事,行事,務必要以自己安全為第一考慮。 洛神心跳得飛快,雙手抖得厲害,一目十行地讀完了信。 她終于明白了,為何陸柬之會在去年向朝廷上表,自求西陵太守一職。 西陵位于江北,地處江夏和江陵之間,并非要沖之地,只是一個普通的中等郡縣而已。當時他孝期一滿,馮衛便親自舉薦,想重用他。沒想到他卻自求去做西陵太守,叫滿朝之人迷糊不已。當時馮衛還勸了他一陣子,道以他的才名,去那里做個太守,實在大材小用。陸柬之卻以自己早年游歷經過西陵,喜愛那里山水風光為由,請求朝廷批準。馮衛見他去意堅決,疑心他還沒有從當初被李穆打擊的陰影里走出來,如今若同朝為官,未免尷尬,這才一心求個外放的閑職。雖然心中覺得可惜,但也很是理解。于是陸柬之便去了那里做官,成了默默無聞的一個江北太守。 她之前的想法和馮衛大同小異,想他或許是這幾年因為經歷太多的波折,心灰意冷,這才掛個閑職,寄情山水而已。 直到這一刻,看了父親的信,她才明白了陸柬之去做這西陵太守的深意。想必也是父親當初對他的授意。除了可以養兵,更重要的是,西陵的位置,恰位于江北中段。無論是往建康,還是去李穆勢力所在的義成一帶,都很是便利。 她看著父親留給自己的信和虎符,想起他在離家那夜召自己去書房,父女最后見面的情景,如今也不知人在何方,眼睛一陣發酸。 她閉目,長長地呼吸了一口氣,等定下心神,立刻取出筆墨,寫了一封信,喚入樊成,吩咐了一番。 她命他即刻親自去往西陵,務必要將自己的信,當面送到陸柬之的手上,請他火速發兵來此,馳援義成。 樊成知事態緊急,半刻也不容耽誤,權衡之下,只能應命,只帶幾人同行,方便路上行事,將其余人全部留給洛神,事情交代給副手楊繼,要他一定保護好洛神,隨即離去。 從這里到西陵,倘若兼程趕路,快則四五日,慢的話,六七天內,他那一行人,應該就能抵達。 樊成走后,洛神讓楊繼選了幾個善于應變的手下,扮作巴東士兵模樣,叫幾人伺機靠近義成,想辦法給李協他們傳送援軍即將到來的消息,以鼓舞軍心。 洛神知道,在救兵到來之前,她能做的,都已做了。接下來,她便是繼續留在這里等著,也沒有任何用處了。 她讓隨同自己從建康一道出來的阿菊和侍女們繼續待在這個相對安全的地方,留一部分士兵保護她們,等著陸柬之的援兵到來,自己在第二天的清早,朝著長安方向而去。 沒有人能理解,她的心情,是何等的焦慮和絕望。 義成還被榮康的軍隊包圍著,而自己一向敬重的長兄,竟也與她的丈夫為敵了。 哪怕他帶著圣旨而來,留在長安的守軍,也不可能俯首貼耳地將長安交出來的。 先不論這場奪城之戰是否真的已經爆發,洛神最擔心的,還是高胤即便陳兵城外,哪怕不攻城,長安的糧道必也會被斷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