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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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片,平日便是到了深夜,亦燈火星繁,絲竹盈耳。此刻還是白天,家家戶戶卻門扉反鎖,船停泊在岸邊,一眼望去,冷冷清清,看不到半個人的蹤影。 他知那女子出城了,此刻說不定已經到了曲阿。 那日,出于私心,他悄悄派親信去了秦樓,想安排她搭乘運送輜重的軍車去往曲阿,再托人安置好她,免得到了那里無處落腳,不料去的人回來告訴他,說她已被高胤的人給接走了。 他猜到應是高家之人感激她先前相助,這回施以回報。 當時他松了一口氣,但心底里,隱隱又起了一縷失落,有些后悔自己沒有及早過來,再見那女子一面。 他祖上曾做過武官,就是因為這點蔭補,少年之時,便入了宿衛營。 很早之前,在他還在宿衛營任職時,每日閑暇,和這建康城里許許多多的與他有著類似背景和身份的武官一樣,終日呼朋引伴,吃酒賭博,射箭游獵,渾噩度日,不想別事,日子倒也無憂無慮。直到后來際遇突變,他被派去,隨當時還是別部司馬的李穆去平定蜀郡之亂。 就是那一次等同于死里得生的經歷,李穆所展現出來的非凡的魄力,深深地震撼到他,就此也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 他知這回建康兇險,早下定決心,誓死追隨高嶠,和他共進同退。 他已經做好了陣亡的準備。 他父母皆亡,從前怕受約束,向來露水姻緣,不肯娶妻,可謂無牽無掛,戰死本也無妨。 只是不知為何,想到若是就此死了,心底又似有點牽絆。 眼前不禁再次浮現出那女子的樣子。 原本似她那樣的出身,就算早已不再納客,自己若是看上了,直接養起也就是了。 他的官職地位,不能和京師的士族門第相比,但要她如此出身的一個女子,卻是輕而易舉,料她也是不敢反抗。 卻不知為何,這回自己竟也假扮斯文,對她輕易不敢冒犯。 李協再次扭頭,看了眼秦樓的方向,悵然正要離去,忽見一個手下跑來說道:“李都衛,有個女子在南城門口,要進來,被攔住了,便道尋你有事?!?/br> 李協心微微一跳,調轉馬頭,立刻往城門趕去。 他一口氣趕到,下了馬,奔出城門,張望左右,一眼看到不遠之外,一處人少些的路邊,停了一輛小騾車,車旁一個女子。 她穿著一身灰撲撲的布衣,青絲被頭帕包住,手上挽了一個包袱,靜靜地立在那里。兩人四目相望,她眼睛一亮,朝他招手。 李協感到心跳有點加快,急忙跑了過去,停在她的面前。 “不是說你已被接走了嗎?怎的又回了?” 綠娘笑道:“是。只是我走到半路,又想起件事,趁著還沒開始打仗,回來了。方才本想進城尋你的,但他們說上頭下令,只出不進,我只好請人將你叫了出來。你不會怪我擾你做事吧?” “怎會!”李協忙道。 “你尋我何事?” “先前我見你的衣裳刮破也未補,想著無事,幫你做了身衣裳,走時卻忘了給你。沒量過你的尺寸,只是估摸著大小胡亂做的,你莫嫌棄?!?/br> 綠娘將手中包袱遞了過來。 李協緩緩地接過,望著她,一時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綠娘凝視著他:“無別事了,我先走了。戰事兇險,刀槍無眼,你小心些?!?/br> “……等事情過去,這趟回來,李都衛若是不嫌棄我,我愿做你洗腳婢?!?/br> 她低低地道完,垂下眼眸,轉身朝著騾車走去。 李協看著她爬上車子,坐了進去,門簾兒放下,那趕車的吁了一聲,就要催騾之時,終于反應了過來,追上去攔住,一把撩開車簾,探身進去道:“綠娘,你且等著,我日后定要替你掙下個誥命!” 他望著她驀然放出神采的一雙眼眸,毫不猶豫地抓住了她的手,用力地握了一握,這才松開,替她閉好門簾兒,叮囑趕車的小心。 他立在路邊,目送著這輛小騾車朝著東去的方向漸漸遠去了,眺望南方。 那個方向,谷馬礪兵,煙塵滾滾,一場爭奪和保衛京師的大戰,即將來臨。 …… 十二月初,在洛神回到京口差不多一個月后,烽火終于還是燒到了建康的附近。 傳來的消息,宣城叛軍和天師教已經一道打向建康,她的父親高嶠,于距建康只有不到兩日路程的歷陽,迎戰叛軍。 壞消息不止如此。西線的望江郡,也是岌岌可危。荊州叛軍隨時可能攻破這道防線,殺往建康。 一旦望江郡也失手,則建康兩面受敵,危機可想而知。 但這,也都是七八天前的消息了。 從七八天前開始,她便沒再收到來自外頭的只言片語,也不知戰況如何了。 因為京口,也陷入了包圍。 一支多達數千人的水賊竟沿江而下,繞過建康,直撲京口。 這群水賊,原本活動于鄱陽湖一帶,在上游橫行多年,占澤稱王。他們借著大虞內亂,搶劫來往商船,又靠著對地形和水勢的熟悉,來無影,去無蹤,勢力最大之時,人數一度過萬。也是到了前幾年,高嶠派出重兵,數次圍剿,這才被剎住了勢頭,有所收斂。 沒有想到,這支水賊如今竟會趁亂傾巢而出,前來攻打京口。 水賊抵達之時,正是深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占了渡口,隨后登陸,直奔京口鎮而來。幸而京口防范嚴密,被守衛發覺,發出警示,一千守軍立刻投入戰斗。 雖然京口鎮上的青壯大部分都已隨了李穆投軍,但剩下的鎮民,亦毫無懼色,cao著家伙,隨守軍一道加入作戰。激戰了一夜,終于打退了水賊。 這群水賊,無不是窮兇惡極的江洋大盜,又熟悉水戰,圍了出入京口的幾條通道,不讓傳訊出去搬運救兵,仗著人多器利,歇息過后,次日再次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