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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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就仿佛一個行將溺斃之人,突然被一只從天而降的援手從水中突然拔出似的感覺。 他立刻將這消息傳達了下去。 他那些一路血戰幸存下來,遭遇圍城,在無數次打退企圖攻城的敵人之后,最后卻又面臨糧絕境地的將士,原本已經徹底陷入了絕望,以為他們的歸宿,也和那些早于他們已經戰死的同袍一樣,不過是死在這里罷了。 他們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朝廷,竟然沒有放棄他們。 戰鼓再次激揚,軍心更是空前凝聚,城門大開,陸柬之帶著士兵,從這座已經圍困了他們半個月多的城池里殺了出去,與那些還留下夏兵遭遇,血戰之時,楊宣也終于領著軍隊趕到。 這兩支本結為同盟,意圖北伐的聯軍,在經過背叛和欺騙過后,再一次聯合在了一起,殲滅了附近的北夏軍隊,隨后迅速撤離,踏上了南歸之路。 八月中旬,陸柬之回到了建康。 陸光終于還是沒能熬到長子回來的那天,在陸柬之回京的路上,便含恨死去。 據說在他臨終之時,神志已是有些不清,只一直在惡聲詛咒著許泌,死后,雙目亦是不瞑,無人能夠將其合攏,直到一個機靈下人喊著“許泌死了,腦袋被砍了下來”,又壯著膽子去合他眼睛,這才終于得以成功合目。 陸柬之回來后,便忙著cao辦喪事。 陸氏身為士族大家,陸光在朝廷亦風光了一輩子,雖說臨了這兩年不順,但人都死了,朝廷也對陸氏北伐失利不予究責,諸多撫慰,按照時人喪葬竟奢的風俗,喪事應當大辦才是。 但陸家的喪事,卻很是沉樸。樸素得甚至叫不少同為士族的陸光昔日友人都看不過去,暗中紛紛指責陸柬之不孝。陸柬之亦毫無辯解,一言不發,只在喪事完畢之后,向朝廷上了一道叫人為之側目的奏疏。 陸柬之請辭了一切官職,送亡父靈柩歸往祖地吳郡,全家同遷,他為父守孝三年。 而陸氏被他帶回來的那幾萬人馬,則以自愿募兵的方式,歸并入了廣陵軍。 從此,南朝再無陸氏軍府。 前頭守孝那條也就罷了,后頭這主動解散陸氏軍府的決定,一出,便引發滿朝嘩然,大臣們議論紛紛。 據說他做的這個決定,當時引來了陸氏宗族的大力反對。 陸柬之一向以性情溫恭而出名。但這一回,他卻仿佛變了個人,態度極其堅決,絲毫不容人反對。 陸光一死,他便是陸氏名正言順的家主。他如此發話了,陸氏族人爭執了一番,無可奈何。一些人不甘,暗中拉走部分人馬。陸柬之也不阻攔,最后親自去見了剩下的大部分將士,言明了自己的決定。 將士此番死里逃生,除了少量想要退伍之外,其余人都愿意加入廣陵軍。 這日傍晚,洛神見父親難得早早回了家中。 她知道,明日陸柬之就要扶靈歸鄉了。 今日他送來了拜帖,晚上會來家中,向自己的父親,作一番辭別。 第110章 第 110 章 陸柬之留在洛神記憶里的最后一片印象便是前年之秋, 記得剛過重陽不久,他赴任交州。那夜他亦如今夜, 臨行來向父親辭別。 當時的那些悲傷,欲說還休的愁緒,還有他和自己道別,終于轉身離去的那個黯然背影, 至今想起,洛神仍是記憶猶新。 流光如箭。時間已經過去了那么久,中間各自又是如此多的經歷。 她不知陸柬之的心境今夜到底如何, 但她猜想,在他和父親辭別結束之后,他或許也會想要和自己再見上一面。 這一次, 他真的是要離開建康了,臨走之前,應當是有話要和自己說的。 這是基于和他從小認識,來往多年而得的一種直覺。 洛神一直在等著。 果然, 仆婦來傳話了, 道高相公叫她去一趟。 洛神去了,推門而入。 父母都在書房里, 陸柬之立于一旁。 前番離別, 一去經年。洛神今夜,再次見到了陸柬之的面——那位在她還是懵懂少女的昔日里, 風花雪月, 似曾入夢, 卻又模模糊糊,并未留下過多少深刻印痕的陸家大兄。 他雙頰凹陷,人很是消瘦,但精神瞧著還算不錯。 見她來了,他轉向她,喚她“阿彌”,笑道:“方才我對伯父伯母說,想見你一面。你不會怪我冒昧吧?” 洛神含笑搖頭:“大兄明日便歸鄉去了,便是你不開口,我亦是想來和大兄道聲別的?!?/br> 高嶠扶著蕭永嘉站了起來,對洛神笑道:“你們說話吧,我送你阿娘先回房休息?!?/br> 陸柬之向兩人道謝,相隨送了出去,慢慢地轉身。 洛神道:“大兄明日便要走了。家中內外之事,可都已經安排妥當了?” 陸柬之面上露出微微笑容:“多謝記掛,諸事已妥?!?/br> 洛神含笑:“如此我便祝大兄歸安,往后事事順遂,時通消息?!?/br> 陸柬之望著她,唇邊的那抹笑意慢慢地消失,沉默了片刻,說:“阿彌,實不相瞞,今夜你還愿意見我,善言如舊,我甚是感激?!?/br> “去年蒙你顧念我的病情,贈以琴譜為藥,我卻辜負了你的一番善意,未能妥善收藏。更不用說我那二弟,喪心病狂,做出那般的齷齪惡事,險些玷辱了賢伉儷的清名。李刺史非但不怪,此次,為營救我與那數萬陸氏子弟,多方奔走,不遺余力?!?/br> “陸柬之感激涕零,無以為表!” 洛神見他竟撩起衣擺,向著自己的方向下跪,鄭重行了一道叩禮,吃驚,急忙避讓:“大兄快起來!莫說是我,便是我郎君,也不會受你如此大禮!將士頭上雖冠有家族之姓,但何人又不是我南朝子弟?我郎君救的,便是南朝子弟?!?/br> 陸柬之從地上慢慢地站了起來,說:“去年在交州時,我一度頹喪至極,怨天尤人,乃至自以為此生已是了無生趣。如今想起,我是何等的無知可笑!” “身陷圍城,真正到了生死一線,耳畔盡是將士深夜思鄉所發之泣,我方知從前那些所謂時乖命蹇,怨天尤人,都不過是庸人自擾,無所疾痛,強為呻,吟罷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