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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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穆胸膛透劍,慢慢地轉身,盯著那個襲擊自己的甲兵,凝立。 周圍仿佛死一般的寂靜,只剩他前胸后背鮮血滴答滴答墜地發出的輕微響聲。 一陣夜風吹入,紅燭搖曳,他染滿鮮血的面容,在燭火里半明半暗,宛若出自阿鼻地獄。 那甲兵和他對望片刻,漸漸面露恐懼之色。 “大司馬,饒我……” 他松開了劍柄,一屁股跌坐在地,隨即連滾帶爬,逃了出去。 李穆一個反手,拔出了插在后背的那柄染滿自己鮮血的劍,一雙血眸,鷹顧狼視,掃向四周剩余士兵。 士兵們驚恐地看著他,慢慢地后退。 也不知是哪個起了頭,轉眼之間,爭先恐后,奔出了屋。 到處是血??帐幨幍奈堇?,只剩地上幾具橫七豎八的尸身。 “鏘”的一聲,李穆擲劍在地。 他咽下了胸間不斷涌至喉頭的甜腥,緩緩轉頭,看向還坐在地上的高洛神。 她的臉色,已經白得如同死人了,睜大一雙美麗卻空洞的眼睛,呆呆地看著他踉蹌著,一步步地走回到了她的面前,最后停在了距離她不過一人之遙的面前。 兩人便如此,望著對方。 她流淚,他流血。 血不停地從他七竅淌下,他的身體漸漸搖晃。 忽然,整個身軀,宛如一座崩塌了的山峰,轟然倒下,壓在了她的身上。 高洛神被他沉重的身軀壓得后仰,倒在了地上。 她的鼻息里,充滿了血腥的味道。 那是他的血的味道。 她感到一雙冰冷的,潮濕的大手,摸索著,來到了她修長而光滑的脖頸之上,最后捏住了她的后頸骨,愛撫般地摩挲了下,隨即猛地發力。 一陣鉆心的疼痛。 只要他再稍稍發力,她的細弱脖頸,便會如同蘆葦般斷折了。 她閉目,一動不動。 片刻之后,預想中的那一幕,并未到來。 那雙手,竟漸漸松了氣力。 有什么guntang的,仿佛雨點般的濕潤,一滴一滴,濺落在她面龐之上。 她慢慢地睜眼。淚眼朦朧中,看到他那張面龐,停在了距離自己不過半肘的額頭上方。 他死死地盯著她,表情僵硬,眼中淌出的血,滴濺在她面額之上。 “大司馬,放開阿妹!” 仿佛不過短暫的片刻,又仿佛已經過了很久,洞房的門外,忽然傳來了一聲焦急萬分的喝聲。 高洛神的堂兄高胤也趕到了。 李穆充耳未聞,雙手依舊那樣搭在她的脖頸之上,定定地看著她。只是,眼中最后一縷生息,漸漸湮滅,直到徹底消失。 他的頭,忽軟軟地壓了下來,額輕貼于她面龐,再也沒有動過。 而那血眸,始終睜著,未曾閉合。 …… 曾已一己之力撐起半邊巍巍天下的南朝傳奇戰神李穆,便如此死在了他的洞房之夜。 他的親信,當夜大半醉酒,全部都被剪除。 而他舊傷復發,不治身亡的消息,是在半個月后,才發了出去的。 外人只道天妒英才,談及他經營多年的北伐大業功敗垂成,無不扼腕嘆息。 高太后帶著幼帝,親自為他祭奠,追封榮銜,身后之事,榮哀至極。 高洛神大病了一場。 事后,高太后前來探望,對她說,李穆平日防范極嚴,若要除他,必一擊而中,否則必遭反噬,無異于自尋死路。 以此種方法除他,她亦是無奈。 至于事先未曾告知,是怕她知情后,言行有異,以李穆之審慎,恐引他懷疑,到時非但不能除他,反而引禍上身。 高太后說,她之所以下定如此決心,并非全是為了登兒,亦是為了高家。 倘若日后他篡位稱帝,他如何會善待士族門戶?今日之陸、朱,便是明證。 高太后解釋之時,高洛神始終閉著眼眸,神色冷漠。 待高太后解釋完畢,她慢慢睜開眼睛,冷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