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她這樣活著又有什么意思,還不如人家生女兒的享福。 這話瑩塵就不好接話了,她默默的吃了個餃子,嗯,這餃子真好吃。 第45章 放棄他嗎? 年前楊家三口搬了出去, 傅澄和瑩塵又準備了幾條rou和魚, 各做了兩套新衣裳,厚的被褥全都讓老趙拉過去給她們了。 楊張氏再滿意不過了, 在鄉下租房子,一年也就幾百個錢,她手里存著幾兩銀子, 到時候攀上個良人了,她下半輩子也就不愁了。 她以前的丈夫家里就是賣酒的, 她跟著學也會釀造些酒, 不出幾日就和林家把關系打的很好了?,搲m知道她們的情況, 也算放心了。 傅家上下里外一新,跟著學武的孩子們一人發了一斤雜糧面,一件棉襖讓她們也回去過年了。衡哥兒穿著大紅棉襖到處跑,傅澄帶著他在門口放鞭炮,一大家人難得團團圓圓的坐在一起吃飯。 桌上擺的都是傅澄愛吃的菜, 沈夫人笑說:“這幾年多虧了我們的女婿, 我們的日子才能越過越好?!?/br> 傅澄起身敬酒:“我還要敬爹娘, 我這么長時間不在家, 都是您二老替我照顧瑩兒?!?/br> 這話說的沈夫人一愣神,還好她是心大的人,不計較這些。其實這樣已經很好了,她們還能住在女兒女婿家里,現在不是傅澄上門,這孩子是個能沖上天的人, 只要他對女兒好就成。也可能就是因為傅澄太好了,所以沈夫人從來都沒有覺得自己和丈夫其實是寄人籬下的,她還以為是當時在軍戶所的時候,傅澄住在她家里,幫她做這做那的小孩子。 這時王全和傅澄已經喝起來了,瑩塵夾了一塊炸魚放母親碗里:“娘,您快吃吧,想什么呢!” “噢噢噢,好?!鄙蚍蛉说皖^吃魚,她又抬頭看女兒,女兒梳著溜光的反刀髻,耳垂上戴著金梅花的耳環,儼然一個小婦人的樣子。 尤其傅澄回來后,又買回來一個小丫頭和一個粗使婆子,他比她們夫妻好像更懂怎么疼女兒。他不再讓女兒去打獵,針線活兒也不讓她多做,偶爾還會做飯給女兒吃,女兒不喜歡的人,他也堅定立場。 這樣的一個女婿其實也挺好的。 半夜,炮竹聲隆隆的,瑩塵和傅澄牽著手一起回房,她抬頭眺望遠方,來年她一定會過的更好的。 京城秦國公府 因剛接到旨意,秦國公的嫡女秦湘被選為皇后,秦家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但又怕外人說她們家太高調,一家都是要笑不笑的,即便是平素最嚴肅的秦國公虎目中也含著笑意。 大大的松木桌,一共擺了兩桌,秦老夫人和秦國公和夫人魏氏一起坐著,另一桌則坐著秦湘、秦浦、秦潮,秦潮旁邊坐著妻子小魏氏。 國公夫人魏氏乃魏國公嫡親的妹子,魏競的姑姑,也是出自名門。因著過年,她穿著一身猩紅緞面五彩連波水紋鴛鴦刺繡百褶裙,流光溢彩,把人顯得越發的貴氣逼人。秦浦年前才剛剛趕回來,回來后又進宮覆命,除夕當晚才能休息片刻。 母親只為秦湘高興,卻依舊不提及她的親生兒子,這秦湘算什么呀,他看了一眼“meimei”,這不過是個冒牌貨罷了,卻這么心安理得的享受這一切,她得到的這一切都是秦家幾代人的付出。 秦國公見眾人都喜氣洋洋的,不免又訓斥幾句:“以后咱們是中宮的家人們,須得戒驕戒躁,不可洋洋得意,為湘兒惹來不必要的麻煩?!?/br> 一聽公公這么說,小魏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她是秦國公夫人魏氏二哥的女兒,魏競的堂妹,今年才嫁過來,和秦潮算是姑表親,也因此沒有一般為人新媳婦的謹慎。秦浦和秦潮忙站起來垂手應是,還是秦老夫人瞪了兒子一眼。 “大過年的說這個做甚,難不成大家都不知道這個道理,還要你來教?!?/br> 秦國公瞬間站起來陪笑:“看娘說哪里的話,兒子不過是白囑咐幾句?!?/br> 秦老夫人指著他對秦湘道:“你看你爹真是掃興的人?!?/br> 既然被選為皇后,秦湘今年雖然十四,無論是才德十分出眾,聽說她年紀很小的時候就和佛結緣,年紀輕輕的穿著比她娘還穩重,不過穿一身墨綠色繡梅蘭竹的綜裙,即便被立為中宮,她也并未有任何喜悅。 “孫女倒是覺得爹說的是,以后孫女入了宮再想聽這番諄諄教誨,怕也是聽不到了?!?/br> 秦國公不由得翹了翹嘴唇,他這個女兒實在是天生為后的料子,且看她不驕不躁不說,還一向穩重,聰敏過人,也是他和秦國公府的驕傲呀。 秦浦的心情就更復雜了,是的,以前他就覺得這meimei很沉的住氣,即便知道了她并非秦國公和魏氏的親生女兒,卻還是這樣把自己當成大小姐,在享盡了榮華富貴后,裝裝樣子就能獲得大家的贊賞。 可秦國公真正的兒子傅澄從小被當作庶出的養大,卻絲毫沒有那種裝模作樣的扭捏姿態,他好學、聰明、勤奮,十三歲就能生擒西戎王子,更不看重富貴榮華,有了婚約就積極履行,這樣的人還比不上一個裝模作樣的冒牌貨。 飯畢后,秦湘又主動扶著秦老夫人和魏氏去休息,十足十的孝順孩子。 秦浦卻攔了攔父親:“爹,我有事要和您說?!?/br> “什么事???”秦國公還沉吟在國丈的喜悅中,他想著自己的小兒子說不定因為皇后之故還能再封一次爵位,完全沒想到大兒子會把這么一顆驚雷彈告訴他。 書房里父子都沉默著,秦浦道:“我知道他就是我的弟弟,爹我的骨頭的血和他分明是相融的,而且他和老夫人長的很像,真的,一看就是我們家的的孩子。這事娘和秦湘都瞞著大家,我是偶然才發現的,您不知道我有多自責,那個孩子十分的俊秀,才十三歲就憑軍功成了百戶呢……” 從來都不會無的放矢的長子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秦國公覺得渾身冰涼,“你…你怎么不帶他來回來?萬一,被人發現,那可是欺君的大罪呀?!?/br> 很悲哀,他父親第一想到的竟然是這件事,卻從來沒有提過他親生兒子被調換了,在別人家里當庶子不說,還流放了。秦浦從未有一日感到如此挫?。骸八换貋砟?,說他現在至少是堂堂正正的傅家人,若是回來了他怕讓他隱姓埋名,甚至招來殺身之禍?!?/br> “胡鬧,咱們家又不是那樣的人?!鼻貒膊皇菈娜?,但秦湘力壓魏國公府的魏瓊瑰成了中宮,若是被魏家知道一點點關于她是冒牌貨,受影響的可不是秦湘一人,而是整個秦家。唯有讓那個孩子在身邊,他才放心。 秦浦想他父親其實就是那樣的人,“他現在還是百戶,看著倒是個上進的。在百戶所也娶了妻子,倒也巧,正好是魏競之前的未婚妻沈貴妃的侄女?!?/br> 這真是無巧不成書,秦國公想他娶沈氏這不以后不想混了嗎?誰不知道當今太后最恨沈氏一門,沈岫一家被滅了滿門,更惶論貴妃的親侄女。這個兒子,再親,也太棘手了,若他是魏氏,也會先瞞著。 況且這個孩子從未在他身邊長大,根本就談不上什么有什么深刻的感情,但是能讓長子這么夸贊,以至于meimei做了皇后,他都并不會因此而高興,秦國公一方面想見,又一方面有些怯意。 他怕那個孩子太好,好到他舍不得在邊陲做一個小百戶,也舍不得兒子離開自己。 真是這樣還不如不見,這比什么都好。 “你說你meimei也知道這件事?”秦國公恢復了平日的冷靜。 秦浦毫不猶豫的點頭,秦國公看了他一眼:“那就不要露出咱們知道了的行徑,這事你誰也不要說,若她知道了,萬一下了殺手,可就不好了。好在她現在進宮了,最相信的還是我們這些娘家人,要做什么事還會經過我們的手?!?/br> 父親的言下之意,他懂,“我沒和她們說?!?/br> 秦國公欣慰的點了一下頭。 “那澄兒呢?我二弟呢?”秦浦追問。 秦國公怒道:“你這是在追問你老子嗎?他現在有什么不好,以后咱們多關照點就是,回來做什么,要全家陪葬啊?!?/br> 說完,他又看著一向他視如驕傲的長子:“阿浦,你要知道這不是一件小事,稍微被人知道底細,不僅僅是你meimei——不,秦湘有事,我們全家說不定都要跟著陪葬。宋太后要的皇后是秦家出身的皇后,若她知道咱們拿個假的糊弄她,你想想她會怎么對付我們。兒子啊,這寧王可不是崇康帝,他的帝位坐的也穩,如今的宋家會挈肘崇康帝,可不會阻攔他做任何事?!?/br> 這些道理秦浦又如何不明白,只是他不甘心:“就這么放棄他嗎?您的親兒子,我的親弟弟?!?/br> 第46章 小衣 翻了年來, 軍戶所的人們走親訪友絡繹不絕, 戰后的陰霾一掃而光,大家想迎接新生活, 忘卻掉舊生活。 陰沉沉的天氣也阻擋不了人們的好心情,瑩塵點了點年禮,把收到的布匹讓梅花搬到房里去, 糕點、茶葉存在堂屋的方桌下,客人來了, 就可以直接拿出來吃。這個小地方大家送的東西無非都是那幾樣, 她們的回禮也大同小異。 炒熟的松子仁用白凈的瓷盤裝著, 瑩塵讓沈夫人坐下一邊烤火一邊吃著。 沈夫人捏了一顆松子放在嘴里,“怎么沒見著姑爺?大過年的去哪兒啦?” “有好事,他去都指揮使家拜年去了,您也知道這里離玉昌城遠著呢,所以啊, 天還沒亮他就騎馬去了。我想怕是為了他少年百戶的名頭, 人家想見見他, 您看這可不就是好事嗎?”瑩塵樂呵呵的吃著松子。 她早就對秦家不抱有希望了, 如果秦世子真的想認這個弟弟,傅澄早就被提溜回家了。其實她想傅澄回家了,她就準備和他和離,她這樣的身份實在是太拖累人了,但秦家到現在還沒派一個人來,那就是沒戲了。 以前傅澄和他就說過傅夫人不喜歡他, 就是因為他太聰明了,傅夫人曾經想捧殺他,引誘年僅十歲的他去花樓,或者把丫頭的褻褲放他床上,但被他一次次堪破,還能得到傅繇的看重。她想這么聰明的傅澄,可能早就料到所謂的家人是什么樣了,更別提還有前世的一幕幕,她很為這個男孩心疼,罷了,在這里安安穩穩的過上一輩子那也是頂好的。 沈夫人也為傅澄高興:“姑爺是個能干人?!闭f完她又露出復雜的神情:“你還是早點和他圓房吧,早點生個兒子,這樣才能把男人套牢。他爬的越高,那身邊的蒼蠅就越多,以后你的對手也越來越多,這不是一件好事?!?/br> 關于傅澄的身世和來歷,瑩塵并未告訴爹娘,一來這是傅澄的秘密,她沒權利告訴于任何人,二來也是怕這二人不小心走漏了風聲。 所以她也沒辦法和她娘解釋,她為什么能相信傅澄,如果傅澄是那等朝秦暮楚之人,他會做的一絲痕跡都不留,但他已經和盤托出自己的一切的時候,她相信傅澄是很相信她的,所以她要更相信他。 “娘,我知道了?!?/br> 看女兒別的方面倒是精明,怎么這事上這么笨,還樂呵呵的剝松子,一點都不擔心,真是的。 等女婿回來,拿了一張都指揮使家的帖子,言明過一個月要去玉昌城參加都指揮使的長女的婚禮時,沈夫人臉色就更難看了。 她這個女婿也太有本事了,一下子就攀上了都指揮使。 經歷過她妹子從一個鄉下妹子躥到貴妃之位后,沈夫人覺得她對這些大起大落越發的覺得受不了刺激了,她現在就覺得挺好的,吃穿不愁,還能和兒女一起,這比什么都好。 但她依舊沒把心里話說出來,因為傅澄早已不是那個寄居在她們家住,需要討好她的傅澄了。 瑩塵倒是在一旁問東問西:“我讓老宋在廚下留了飯,你先吃點飯,去人家家里做客,總不比在家里自在?!?/br> 傅澄笑說是,又夸瑩塵想的周到。 小梅花端了菜過來,炸魚、丸子湯、韭菜餅,傅澄錯眼不見就一掃而光,瑩塵笑吟吟的伺候他喝茶。 “來,和點茶消食?!?/br> 沈夫人在一旁看了覺得別扭,她自己是招贅的,丈夫自然隨她呼來喝去,女兒卻這般伺候男人,她只覺得難受。但她也知道,這放在誰家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她干脆眼不見為凈,抓了一把松子就回房。 傅澄看岳母出去了,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怎么岳母今天臉色這么差?” 他沒好意思說岳母的眼神跟刀子似的,難不成是和岳父吵架了?想想自己也覺得好笑,岳父哪里是岳母的對手。 瑩塵卻知道的一清二楚,她想說其實夫妻之間哪里需要計較這么多,她在娘家做的事情還要多,傅澄是她丈夫,又不是她的奴隸,晚上傅澄還幫她捏腳呢,只是這種話即使是母女倆也不好這么大大咧咧的說出來。 她岔開話題:“你今兒不是去人家那里拜年的,怎么人家又要跟咱們來往了?” “我去的湊巧,他對我挺賞識的,瑩兒,你要不要再做一身衣裳,我今日在路上碰到饒千戶一家人了,林淡月一幅京城貴婦的打扮,我差點都不認得了,我想你過去的時候也得體面一些?!备党胃鲋饕?。 瑩塵倒是不在乎:“你也說了人家是千戶的太太,我和她如何能比,我要是穿的比她還莊重,那不是搶了她的面子。你放心,我出去外邊不說多美,但總是大大方方的,不會讓人挑理的?!?/br> “這就好,這就好?!?/br> ** 林淡月的那身衣服就別說在都指揮使有人專門過來搭訕了,就是回到千戶所,各個小娘子都躲著偷偷的看,她們是又羨慕又嫉妒。這小娘子們也包括楊晴在內,她狀似天真的和秦侍玉道:“林嫂子,淡月jiejie的這身衣裳可真是好看極了?!?/br> 她這點城府秦侍玉早就看破了,秦侍玉不動聲色道:“那是,她是千戶的太太,要別人也不敢這么穿啊?!?/br> 楊晴被嗆了一句,回去就和楊張氏鬧著要做新衣裳,楊張氏拍了她腦袋一下:“凈是知道浪費錢,這錢是給你弟弟讀書用的?!?/br> 她沒想到林老爺以前是翰林出身,現在就教他孫兒瀾哥兒一個,楊張氏出了一份束脩的錢,也把自己的兒子楊旭放在林老爺那里讀書。 秦侍玉自然是忙不迭的答應了,多一份收入有什么不好的,秦家現在看著是比軍戶所的大部分人家過的好,但是卻是個空殼子,尤其是瀾哥兒要讀書的事情。她聽說軍戶可以借籍參加科舉,以前就有不少人這樣例子,把兒子假借農戶的戶籍參加科考,以后可就和她們不一樣了,不用在這里受苦。 一刀紙、一方硯臺,甚至去書院讀書都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林東陽現在也只是一個文書,管著一點兒事而已,他的俸祿也就能勉強維持家里的生活,再多的可就沒了。 所以她只有開源節流了,好在這位楊太太就給她貢獻了不少錢。 “娘,你還說我,你自個兒前天還在那兒繡新的小衣,女兒的小衣穿的帶子都斷了,顏色都看不到了,您倒是只顧著自己?!睏钋绫г?。 楊張氏臉一紅:“你還真是什么話都說,娘自己的錢娘想用都不成了?!?/br> 她壓抑著心里的羞意,胡亂斥責了女兒一通。她的錢其實也確實不是很多了,所以必須想辦法留下來,她看女兒生氣,又回過神勸道:“哎呀,你呀生在富貴鄉還不自知,你不是很喜歡林淡月的裙子嗎?” 楊晴眨眨眼,不明白她娘的意思。 “你這傻孩子,連沈瑩塵都會和饒太太把關系打好,更何況是你。只是你這丫頭心思淺,在于討好人上倒是有一套,你就去找林淡月玩去唄,著意討好幾回饒老太太,說不定她一高興就能幫你說一門好親事?!?/br> 她娘說的這么白,楊晴才聽懂,楊張氏看女兒蹦蹦跳跳的出去,她才慢慢的從樟木箱子里拿出一件胭紅色的小衣,她皮膚白,打小相貌在家都是最惹人憐的。她生怕秦侍玉露出警覺來,住進來的這些日子,她一直是樸素老實的形象,就是女兒但凡有些出閣她也會罵。 但這并不是說她真的準備老老實實守寡,她手里空空,傅澄給的那點錢也只能用一時。家里倆個孩子還都指望著她,她若真的老實守寡,恐怕也就完了,窮困潦倒到死在哪兒都不會有人發現。 想了想,她緩緩的脫下平日的舊衣服,換上新做的小衣,外邊罩著五成新的青夾襖,看著跟以前沒兩樣,可楊張氏很知道她的秘密武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