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啊，當然可以”，王君山繼續笑，不過也沒忘了強調，“不過我們基金的策略，投資規模越大，投資收益率就會越低?？船F在大家的樣子，基金規模要到四五個億了，月度收益率很可能不會像現在這么高了，培培總你不介意吧？”

    “有錢賺就行，誰還在乎多少啊。你要是還能像之前那樣，年化收益率十二三倍的，我們自己反倒要心里不踏實了?！?/br>
    王培培表現的很開明，王君山既然不會掃了他的興致。收益率下降這件事，現在已經出資在基金的這幾個人估計就算有意見，也不敢提，也就無所謂了。

    飯吃到這一步，大家什么意思也就都明白了。王君山也不管喝醉了的李兵了，自己拿了合同就和幾位對接起來。乾海投資公司是政府背景，國有資本，投了三個億，指著靠這個彌補虧空。清遠正方是交易所的關聯公司，投了五千萬，說是賺點閑錢。王培培個人投了兩千萬，身為證券公司副總，錢是不缺的。這么攏攏總總算下來，他這一頓飯，也拿到了三億七千萬的資金，可以說是幾個小時就完成了一次小規模的募資。

    事情既然談妥，大家也酒盡人散。李兵喝醉了，張北方非要送王君山回去，王君山本來哪敢勞煩這位領導，自己也叫了代駕。不過利馬局長親自開口，讓他的司機送王君山和張北方回去，王君山這才意識到，張北方可能還有話想說，也就不再推辭。

    利馬局長的配車是輛黑色商務轎車，條件很好。張北方陪著王君山上了車，離開了海中央，就借著酒勁說了實情。

    “君山啊，你這個基金，我們領導也是很重視的。我跟他提起過幾次之后，他就說要見見你，才組了這次飯局。利馬局長對你，還是很滿意的。他也有個朋友，想要投點錢，你看能不能……”

    “那是自然可以的”，王君山點頭，“就是收益率可能不如張處長你們之前那么高了?！?/br>
    “……就是這個事，我是知道老弟肯定沒問題的，就是這個收益率啊，你看看能不能給基金做個分級，弄點劣后，收益率最高一點，讓我們利馬局長的朋友，還有我那個朋友，都放在這里面，也算是支持我們工作，如何？”

    分級基金？

    王君山有些猶豫。如果說來乾海之前，他不可能知道什么是分級基金的話，那么現在，以他那個逮著東西就死命學習的勁頭，也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所謂分級基金，就是把基金的份額分成兩部分，其中的大部分叫優先級，享有優先獲得收益的權力，但是收益率比較低。少的一部分叫劣后級，必須在優先級的資金分配完利潤后，才能享有收益，但是如果收益多，那么劣后得到的收益率就會更多。這種分配方式，實質上就是用優先級那些資金的收益，來養劣后的收益，是一種是市場上很常見的分配方法。

    “……這個，我們的策略現在無法做分級管理啊……”

    王君山不太想做分級基金，因為如果做了，就必然會在同一個基金的投資者中產生競爭，而且也會降低優先級的吸引力。趙自強之前和他聊過，對這種分配方式也是不太支持的。

    “……哎，這個有什么不能做呢？你照常投資，分紅的時候按照優先劣后的層級來分就行了嘛？你雖然是基金經理，我也是監管局的老資格了，這些事，可不能隨便拿出來忽悠我啊?！?/br>
    也是，只要愿意，設置優先劣后純粹就是一個賬目cao作的問題，王君山轉轉眼珠子，知道不好得罪這人，更不好得罪他身后的利馬局長。而且，要知道對方杠剛剛給了自己的靜湖基金一個一級戶，如果這個時候拒絕對方，可不是一個好主意。

    “那也好，不過你看，這個優先劣后的收益，如何分配??？”

    既然想通了，王君山決定先答應下來，回頭再和趙自強商量。

    “那很好辦，你先告訴我，你現在基金規模五個億，月度的收益率能到多少？”，張北方顯然是早有準備，直接問起了核心問題。

    “我們也不能準確的預測市場，但是按照目前的情況看，基本上能到40左右吧?！?/br>
    月度40，年化就是480，一年翻四番的基金，在這個市場上可是鳳毛麟角。張北方聽了，嘴角都笑得合不攏了，“這么高啊，那好辦了。乾海投資公司那三個億，年化給他們50就行了，一年賺一點五個億，足夠他們彌補虧空了。剩下的，你就都給我們這些劣后好了，可以吧？”

    聽到張北方的話，王君山沒太想明白，不過他也沒打算違背張北方的意思，直接答應了。之后，張北方顯然很滿意，拍了拍他的肩膀，開始給他講乾海證券交易所和乾海股市的過往。他是老員工了，干了十年交易所監管，見過的風浪比一般人多太多了，而且知道很多內幕。王君山聽的很過癮，就連到了地方，都渾然不覺。

    “……哈哈哈，好了好了，今天就到這吧”，張北方看車停了，送王君山下車，之后告辭離開。王君山回到靜?；氐脑鹤?，發現趙自強正在樹下等他，面前放著一臺電腦。電腦的屏幕亮著，映的他的臉白兮兮的。

    “回來啦？第一次獨立飯局，感覺如何？”

    趙自強觀察著王君山，看他面色紅潤但是理智尚存，知道他喝酒的度控制的很好，就放心了些。讓王君山一個人負責靜湖基金，是他的主意?？墒撬约阂矝]有多大底，圍棋畢竟和混社會不一樣。特別是金融圈，人和人之間的關系非常復雜、變化又快，他擔心王君山適應不了。不過從現在看，應該問題不大。

    “還行，他們其實就是想投資……”

    王君山在趙自強身旁坐下，開始復述今天的過程。趙自強聽的很認真，不時也會問一些飯局上的細節。王君山記憶力不錯，一一回答了。之后，他又講起了張北方送他回來的路上提起的要求，趙自強聽的更認真了。之后，他想了一會，給了有些忐忑的王君山答案。

    “君山啊，這件事，你整體上做的，是不錯的。我之前雖然告訴你不要設分級基金，也是從基金運作的穩定性出發的。不過那個利馬和張北方，顯然想法是不一樣的。你今天親身經歷了這場飯局，你說說，這幾個人，到底是什么關系？”

    “嗯……”，王君山想了想，給出了自己的判斷，“飯局是張北方攢的，主要應該是利馬局長想見我。乾海投資的孫譜菊容貌不錯，能出席估計也是為了飯局不太單調。至于乾海投資的錢，應該也是利馬局長拉過來的。那個清遠方正公司，我不太明白，一個it公司，為啥要拿錢投資我們，真是為了賺點閑錢？還有王培培，我們從國安證券出來，給他點補償，也是應該的。至于回來的路上這個分級的建議，我覺得是他們，主要是利馬覺得賺錢太少，想多拿點收益，才這么提的?！?/br>
    說完，王君山有些忐忑的看著趙自強，猶豫的問，“師父，我說的對么？”

    “基本沒問題”，趙自強點點頭，“這些人啊，真是一幫敗類……”

    “??？”

    王君山沒反應過來，怎么就敗類了？

    “這個局其實沒那么復雜”，趙自強看著王君山，笑。他覺得王君山不錯，一頓飯能看出這么多，比當年的他都要敏銳，“我們基金收益率這么高，肯定已經引起他們注意了。當初張北方投給你的二十萬，很可能利馬局長就知道?，F在看確實收益率高，他們就想多賺點錢。那個乾海投資的三個億，是公家的錢，他們引進來，是想擴大投資規模，進而提高分紅規模。雖然我們規模大了，收益率會下降，但是一個億的一倍是一個億，四個億的50可是兩個億啊。這樣，總分紅不是上去了么？”

    “對啊……他們是想！”

    王君山聽到這，突然明白了，趙自強停下來，鼓勵他繼續說。

    “師父，他們是要用這三個億的國家的錢，養他們自己的錢！這三個億，按我們的計算，一年能翻大概五倍，也就是十五個億。去掉優先級承諾的50分紅率，還有十三億多。而他們在劣后投資的錢，總共才七千萬，七千萬本身就會翻五倍，賺三億五千萬，如果我們再把優先級沒要的那部分收益十三個億拿出來，他們這七千萬就可以賺十七個億！一年就超過二十倍收率了！這簡直是……”

    “這簡直是什么？”

    趙自強饒有興趣的看著王君山，等著他的回復。在他看來，利馬局長搞的這個套路，并不復雜，但是卻很巧妙，就看王君山能悟到幾成了。

    “這簡直是損公肥私啊……這是犯罪！這是侵吞國有資產！”

    王君山身為年輕人，還是有正義感的，他看著趙自強，眼神里的憤怒很明顯。趙自強看著他，輕輕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