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老您說的是，是我狹隘了”，楊江先慚愧點頭，“剛剛說的，是基于一位數學家的立場?，F在呢，我想說的，是基于文淵閣的立場。一直以來，文淵閣的數學都是大宋牛耳，從無人質疑。國子監再努力，也還是在老二的位置上晃悠。但是這次國子監的學生搞的懸賞，邀請的評委會成員都是國子監的教授。這么大的事，文淵閣一點都沒參合。如果讓他搞成了，對我們學院在數學界的地位，還有學院的聲譽都可能會有不利影響啊?！?/br>
    “是啊，現在愿意下死功夫學數學的人本來就少，這個學科很大程度上又要看天賦。如果趙自強這么鬧，他又是個網紅，還是棋圣，社會知名度和關注度很高。他這么鬧下去，全國的老師和學生都盯著這個懸賞，都去解他們國子監的命題，絕對會影響我們文淵閣的地位的。而且啊，這么搞下去，國子監知名度提高了，下一屆的學生都跑去他們那，對我們院系的發展也不好啊”，數學與應用數學部主任許貴臣也加入了討論，“今年有兩個苗子，我個人很看好的，就差點因為趙自強去了國子監。要不是我們給了更好的條件，那可就真不好辦了……”

    “學生都是學生，在哪學，都是為國奉獻”，牛炳麗是大家，不喜歡門戶偏見，“他們去了國子監，國子監數學系實力壯大了，我們才有對手嘛。不然老讓我們一個學院去壓人家一個系，也有點以大欺小了是吧？”

    國子監的數學系是并在理學與科學學院里的，這件事一直是曾孝文的心結，也是牛炳麗高興的點。她雖然口頭說什么不能有門戶之見，但是當初文淵閣的數學系升院的時候，她可是比誰都高興。在座的不少人都知道這個故事，所以對她的發言，也沒有什么太明確的表態。

    “……牛老，道理是這個道理”，數理統計部主任楊江先繼續發言，“是我們想的狹隘了。不過他這么搞懸賞，是不是太不嚴肅了??？數學應該是個嚴肅的學科，這么搞，不就成了娛樂節目了么？”

    “是啊是啊……”

    “而且弄的人心浮動……”

    “對啊，我的兩個項目的博士這幾天都在琢磨那個四色定理了，這都影響科研工作了啊……”

    “就是，這么下去，正常的教學秩序和科研秩序還怎么維護??？現在學生上課也不好好聽了，就是想著證明四色定理。圖書館的相關的書都被借空了?！?/br>
    “還有啊，聽說理學院的學生也有來問這個的，那可是一百萬啊……”

    隨著會議的進行，老師們對四色定理和趙自強那個懸賞的不滿逐漸爆發了出來。牛炳麗和王森沉默的聽著，偶爾在筆記本上記上幾筆。等到大家都說的差不多了，王森控制了一下會場節奏，之后請牛炳麗講話。

    “這件事呢，確實有兩面性。好的一面，它能提高大家對數學的關注度，讓更多的人了解數學，愛上數學。壞的一面呢，它確實影響了教學秩序。數學作為基礎學科，科研很大程度上是看靈感的。如果平常時間都用來做四色定理了，手頭的東西弄不出來，也不對”，牛炳麗說這話的時候沒什么表情，不過會場卻很安靜。在座的人有一小半都是她的學生，對她還是很尊重的。

    “……影響教學和科研這件事，還要請王院長多管一管，拿起來。學生愿意用自己的業余時間鉆研這個，我們鼓勵，甚至可以考慮設幾個學習小組。如果萬一有人能解出來，或者萬一三條假設，我們都解出來了，那這件事不就變成我們的大利好了么？”

    聽到這，在座的老師們紛紛點頭。

    “換個角度說，趙自強這小子愿意用自己的錢搭臺，給我們所有搞數學的人唱戲，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他又沒有規定只有國子監的人能解題，也沒有不讓咱們文淵閣的學生去答題對吧？既然大家的機會都是均等的，這件事關注程度又這么高，誰能解出來，不就相當于給誰做了廣告么？現在大宋學界，哪家的實力有我們文淵閣強？沒有吧？這其實是我們的機會，不是他們的機會?！?/br>
    “牛老說的太對了！換位思考，道理一下子就通順了，高屋建瓴、高屋建瓴??！”，常務副院長王森等牛炳麗說完，大拍馬屁，“那我們就這么辦吧！”

    “嗯，還有，我會和國子監曾孝文那邊聯系一下，也會去找一下禮部教育司。這么大的事，弄不好了可是會影響整個大宋數學界的形象的，讓他們國子監這么亂搞，不合適的?！?/br>
    牛炳麗繼續補充，她沒想到趙自強愿意拿出300萬來搞懸賞，但是既然對方拿出來了，還有這么大影響，她就不能坐視不理。文淵閣的老師和學生要多花精力在解題上不假，但是這個判定命題證明與否的審核委員會，絕對不能讓國子監一家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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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月14日，國子監數學系系主任曾孝文找到了趙自強。

    “禮部教育司司長涂諾來了，在會議室，他想見見你?！?/br>
    平常一直一副淡定模樣的曾孝文這次有點著急，趙自強倒是不緊不慢的。他是在圖書館被找到的，這個時候正跟著曾主任往學校辦公樓走。

    “教育司司長？是因為那個懸賞的事情？”

    趙自強反應很快。從他最近做的事情來說，只有那個懸賞會驚動分管全國教育事務的教育司一把手出動。只不過，他沒想明白的是，一個單純的懸賞解題的民間行為，為什么會驚動教育司司長呢？

    “嗯，確實是，一起來的還有牛炳麗教授，她可是大宋唯二兩位拿過蒙貝爾德獎的數學家，也是唯一活著的一位。我個人覺得啊，你這次懸賞解題，估計是讓文淵閣不爽了?！?/br>
    曾孝文對趙自強印象不錯，這小子很有眼力、思維敏銳，不僅僅是個只知道學數學的書呆子。這次涂諾過來開會，本來是沒有趙自強的事的，是他推薦讓趙自強參會。從現在這小子的反應看，他的推薦是對的。

    “解開射影幾何曲面不可交問題的那位老先生？”

    立志于蒙貝爾德獎的趙自強自然不會不知道牛炳麗。她現在應該是文淵閣數學院的名譽院長。這位和教育司司長一起出馬，到底是想干嘛？

    壞了！

    幾乎沒用太久，趙自強就意識到了這次懸賞的一個疏忽。評委會里全部都是國子監的老師，沒有文淵閣和外部評委！再想想自己網紅屬性和引起的社會關注度，他就大概猜到了牛炳麗和涂諾的目的。

    “……他們可能是想在評委會里加人，曾老師?！?/br>
    既然想到了，趙自強也不隱瞞。顯示自己的能力，引起老師的重視，更有利于他在這個學校的發展。

    “……還真有可能……”

    曾孝文腳步一頓，想了幾秒鐘，又走了起來，“可憐我那幾位老伙計了。他們加人，估計這邊就要撤下來一兩位，不好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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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會議室，國子監的校長孫昊藍正等著他們。牛炳麗和涂諾還有十幾分鐘才到，孫昊藍先和趙自強聊了起來。他之前聽說過這個學生很多次，最近學校有幾件事也都和他有關?，F在終于見到真人了，他還有些好奇。趙自強則是比較淡定的，他上輩子見過的領導和校長多了，絲毫不怯場，侃侃而談，鎮定自若，大家風范很讓孫昊藍喜歡。

    幾人聊了一會，涂諾和牛炳麗先后到場，這次臨時的座談會就算開始了。牛炳麗也是學者性格，說話很直接。

    “……四色定理是全世界數學界七大難題之一，可以說是全世界數學家們高度關注的命題之一。我們現在還沒有解出來，就如此大張旗鼓的宣傳，如果最后不了了之，有損我大宋數學界的聲譽。所以，我認為，我們最好能夠更加重視這件事，把它提高到國家層面，系統籌劃。即使國家不方便直接介入，我們也不應該僅僅把這件事交給國子監，這樣的話，不太符合四色定理在數學界的地位?！?/br>
    意圖明顯，圖窮匕見，文淵閣這是要來奪權啊。在場的都是人精，誰又聽不出來這里面的意思？孫昊藍笑笑，客氣回復。

    “牛老如此關注我們國子監的學術進度，我們實在是受寵若驚啊。這件事最開始只是趙自強同學提出的一個建議。他想提前畢業，就寫了一篇證明四色定理的論文，我們都看了，沒發現什么問題，才同意了他的想法。我們一開始覺得，這件事就是個人行為，不需要太嚴肅的對待。后來趙自強同學提出，希望決定這個命題是否被證明的評審委員會能夠更有權威性，我們才建立了這么一個評審會。如果文淵閣希望加入，或者涂司長有什么更好的想法，我們國子監是很愿意支持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