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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行醫在唐朝在線閱讀 - 第90節

第90節

    劉刺史愁眉苦臉,仿佛李璟給他出了個大難題:“郡王爺有所不不知,那小院原來是鬧過鬼的,所以下官府上也無人居住在那里。既然郡王爺想要,下官自然成人之美,絕無吝嗇之意。若下官趁機斂財,豈不平白辜負了一樁兩全其美的好事?”

    他言辭振振,仿佛自己恨不得跪謝李璟討走了鬧鬼的小院,李璟也不由在心中哂笑,從古至今可沒見過這樣的討價還價,買家要出錢,賣家卻只肯白送。

    “既然如此,本王就謝過劉刺史了?!彼挂膊辉冈谶@個問題上多加糾纏。

    “那下官改日就差人將院子好好打掃一番?!眲⒋淌肥窃诠賵隼锩罎L打慣了的人精,自然深諳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道理。

    “這倒不必了,已經承蒙大禮,豈可再多加麻煩,我自己打掃布置就可以了?!?/br>
    李璟深知吳議喜靜好書的脾氣,要讓這位刺史打掃打掃院子,再“順便”送兩套奢華的家具,指不定還破壞了那院子的清幽之氣,反倒落于俗套了。

    至于該怎么布置裝點,當然是他這個做徒弟的該盡的孝心,豈可被人越俎代庖了去。

    劉刺史何等精明,馬上改口:“那下官就不去叨擾了?!?/br>
    劉刺史這人聰明就聰明在知道自己該說什么,又不該說什么。該說的場面話他一個字也不省,而某些不可明說的問題他便裝聾作啞,絕口不提。

    比如這院子里供的究竟是什么大佛,要他堂堂一個郡王爺放下身段去做粗鄙之事?

    若說是養在外頭的女子,也決計不至于安置在那么窮酸落魄的地方,可要說是什么下賤之人,卻也不見得能讓郡王爺這么上心,劉刺史思來想去,只能斷定里面是位招惹不起的貴人,以后恐怕要多多留神,不能讓他在自己的地盤上有半點閃失。

    而被他揣在心頭翻來覆去掂量輕重的那尊大佛,如今卻在城邊的官學門口打著轉悠。

    “拘于鬼神者,不可與言至德;惡于針石者,不可與言至巧……”

    學子們悠悠的背誦聲從中傳來,反反復復都是那本《黃帝內經》。

    地方官學自然比不上長安太學的教育水平,學生多停留在死記硬背的程度上,而很少有思考和提問的空間,這樣培養出來的大夫,大多也就是照著規條看病的書呆子,而很鮮有銳意創新的人才。

    唐朝醫風多墨守成規,和這樣的教育方式自然有分不開的聯系,想要培養出靈活變通的人才,恐怕還要從學生的時候抓起。

    如此想著,不覺間已轉進客棧,他心不在焉,幾乎一頭磕在門上,幸好被李璟拉住了,才免得鬧出笑話。

    “想什么事情,這么出神?”

    吳議倒沒有絲毫隱瞞的意思:“我在想,我能不能在袁州開一家醫科的私塾?!?/br>
    “私塾?”李璟微一詫異,心頭旋即升起一股醋意,若是吳議在袁州開了私塾,豈不是以后會冒出許多師弟,來跟他瓜分這個師父?

    吳議全然沒嗅到徒弟身上隱約的那股酸味,心思還徜徉在學子們的讀書聲中:“唯有從學生開始革新,才能改變醫林的守舊之風。只可惜我已經是身死之人,不能再去官學教書,所以就想到了開私塾這個法子?!?/br>
    李璟忍不住咬上他的耳朵:“那以后豈不是有很多小師弟要叫我師兄了?”

    吳議這才品出這話里的酸味,反起了逗弄的心思:“不止是師弟,還有師妹,既然是私塾,那么也不妨收些女弟子……”

    “收些女弟子做什么?”李璟登時豎起了耳朵,像只戒備的小犬似的,眼里寫滿了警惕。

    “自然是因為女弟子賞心悅目了……”吳議調笑道。

    話未說完,便感覺脖頸上被人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對方磋磨著尖尖的犬牙,頗有威脅之意:“賞心悅目?是不是還要擺進家里好好欣賞欣賞?”

    吳議摸了摸脖子上淺淺的牙印,淡淡嘆了口氣:“可惜家里已經有了只愛咬人的小狗,恐怕要把學生們都嚇跑了?!?/br>
    兩人耳鬢廝磨一番,開夠了玩笑,才重新開始商量起正事。

    吳家別院地方偏僻,人跡稀薄,倒不失為一個潛心教學的好地方,只需要置辦些桌椅板凳,添上幾本經典的醫經,稍微拾掇拾掇,就可以湊成一個小小的書院。

    “既然要辦私塾,總得取個名號才好?!眳亲h倒也少見地表露出興奮的神情,抓著筆在紙上不停地琢磨著書院的名字,“若起名春林書院,就和以前的春林堂沖撞了名字,顯得不尊重沈大夫,叫杏林堂,仿佛又太張狂了些……”

    他正埋頭苦思的時候,李璟已經握住他的手,帶著蘸滿濃墨的筆鋒,在紙上赫然落下兩個大字。

    鴻鵠。

    “鴻鵠書院?”

    這倒不失為一個大氣磅礴的好名字。

    李璟從背后環抱住他,鼻息灼熱地撲上來:“鴻鵠之志,在于九天,唯有立下這樣的志向,才能展翅高飛,逆風而上。也唯有心存大志的學生,才能配得上你的一身才華?!?/br>
    還有更深一層的意思,他不說,吳議心中也明白。

    愿為雙鴻鵠,振翅起高飛。

    這是他當日對李璟的承諾。

    “師父,你覺得這個名字好嗎?”李璟一邊低聲喃語,一邊已松開握筆的手,伸向吳議有些松散的衣襟。

    “好……嗚?!泵腿槐幻剿矫艿牡胤?,吳議下意識地按住那雙不規矩的手,一抬眸,便撞見一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睛,平靜的眸光之下隱隱蘊藉著情欲的怒波。

    “師父,是你說好的?!崩瞽Z的耳語沉如一潭美酒,輕易地讓吳議泛起了醉意,手上的勁兒不由松開了些。

    他也不是不識人事的少年人,自然也有情到濃時不能克制的沖動,也便省了扭扭捏捏的功夫,放心地將自己交給這人的掌中。

    感覺到他的抵觸漸漸消失,李璟才放任手上的動作繼續下去,解開散亂的衣襟,用指腹感覺手下人溫然如玉的肌膚。

    覆著薄繭的手是一把溫吞的火,輕而易舉在白皙的皮膚上掠出一道道冶艷的痕跡,吳議從不知道原來一只手掌就能煽出一片燎原之火。他竭力咬住自己的下唇,克制住呻吟的欲望,幻想自己不過是一樽被捧在手心賞玩的花瓶,那人的動作卻更加肆意,著意于替他染上迷亂的釉色。

    頑劣的手掌繼續向下,探入更加隱秘的地方,吳議輕喘一聲,放松了身子任憑對方予取予奪。

    低垂的夏風掠地而過,將昏昏火光擦得遽然一亮。

    明亮的燈光拉出兩條交疊的影子,像兩枝交纏在春風中的楊柳,緊緊不能分開。

    雙影搖曳,渲出一室旖旎。

    兩人弄翻枕席,一夜放肆。

    ——

    次日,吳議醒來的時候,只覺得周身像被巨石碾過似的酸痛不已,某個不可明說的部位更是苦不堪言。

    好在渾身上下還清爽利落,大概是昨夜的放縱之后,李璟已經替他擦凈了身子。

    一轉眸,便瞧見一雙眼巴巴盯著自己的眼睛,像那種做錯了事情的大犬似的,委屈又討好地盯著自己,生怕自己反悔一般。

    吳議自己倒不覺得雌伏人下有什么可委屈的,總不過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既然已經接受這份世俗不容的感情,就沒有好矯情的。

    “現在是什么時辰了?”

    一開口,干澀不已的嗓子就在提醒他昨日的諸多荒唐,李璟知道他身子難受,趕緊到了盞熱茶遞到吳議唇邊,服侍著他灌下一口。

    一口溫熱的茶水灌入喉中,吳議才覺得拆骨削rou似的酸痛略微被緩解了些,只是沉沉的疲倦壓在身上,像一張厚厚的大氅,裹挾著沉沉的睡意。

    “已經到了未時了?!崩瞽Z垂眸貪看著這人的眉眼,仿佛怎么也看不夠似的,又想起昨夜一響貪歡,心下便覺燥熱不堪,只不過記掛著吳議的身子,不敢再造次。

    “竟然都到了這個時辰?!眳亲h惦記著鴻鵠書院的事情,便急著起身要去置辦東西,卻被李璟攔腰又摁回了床上。

    “師父,書院的事情,我會替你打點好的,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吧?!?/br>
    吳議也知道這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辦成的事情,身子也實在疲倦不已,便又倚著李璟的身子,老老實實地閉上眼睛,安然地陷入睡眠之中。

    等他鼻息酣然,李璟才小心翼翼地將人掖進被子里,抽身走到窗邊,信手一招,便引來一只灰色的鴿子落在腕上。

    這是長安來的信鴿,太平觀中所豢養的,他斷然不會認錯。

    果然,解開鴿子腳上的信箋,映入眼簾的是一行清秀娟麗的小字。

    信上只有簡簡單單的三個字。

    君安否?

    平淡無奇的三個字,卻不知包含了多少焦灼的關切和遙望的想念。

    在那個明槍暗箭、刀光劍影的牢籠之中,總是有人真心實意、情真意切地關心著他們的。

    李璟鄭重地收下這張輕薄的紙條,坐在案前沉思許久,才揮筆寫下一個字。

    安。

    接著便將寫好的紙條綁在鴿子腿上,輕輕拍了拍它的翅膀,目送著它銜著平安的喜報,漸漸消失在蔚藍的天際。

    ——

    兩人在客棧中又小住了兩日,總算把別院收拾了出來,又專門騰出一間四方見光的房間作為授課的教堂,搬進幾張桌子進去,在略有些斑駁的墻壁上掛上黃帝華佗等人的畫像,倒裝點得頗有幾分清雅之致了。

    郡王爺在袁州城開了個私塾書院,這可算是件難得一見的稀罕事,消息一戶一戶串珠似的傳遍了整個袁州城,最后才傳到劉刺史的耳中。

    他只道李璟在外頭養著什么女眷,沒想到居然是位行醫教書的先生,心知此人定然非比尋常,忙不迭上門拜訪,順便送上書院開張的賀禮。

    劉刺史一見著這位溫雅清秀的青年,便知道此人非池中之物,于是也撂下一州刺史的架子,露出平易近人的笑容:“還不知道先生尊姓大名?!?/br>
    吳議一時怔忪,還沒想好要如何自報家名,李璟已經替他回答了這個問題。

    “他姓李,是我的同門師兄?!?/br>
    “原來是李先生,失敬失敬?!眲⒋淌防鴧亲h的手便開始噓寒問暖,直到吳議再三推脫沒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了,他才笑吟吟地辭別了二人。

    等一時跟風過來恭賀順帶圍觀的吃瓜群眾都散開了,吳議才松下一口氣,原想著自己籍籍無名,想來要開張書院也是件難事,倒沒想到劉刺史親自趕來賀喜,還起到了不小的廣告作用。

    如今袁州城中,恐怕已經無人不知新開了一家專門教醫科的鴻鵠書院,而人人無不好奇,執掌這書院的李先生,究竟是個怎么樣的人物。

    “李先生,開張大吉,可還滿意?”李璟笑道。

    “我怎么就成了李先生?”吳議斜眼睨他一眼,頗有威懾之力。

    但這略帶薄怒的眼神,落在李璟眼里,也是情意綿綿的意思。

    他伏在吳議頸側,低語笑道:“嫁夫從夫,你自然該從李姓,何況當日是你自己對王老太說你姓李的,豈可賴賬?”

    吳議萬沒料到自己隨口一句謊話就成了人之把柄,又被“嫁夫從夫”四個字嗆得滿臉緋紅,只好以無賴之道還治無賴之身:“哦?當日是哪一日,我怎么不記得了?”

    李璟卻湛然一笑,仿佛守株待兔的農人,終于抓住了這只狡兔的小尾巴。

    “你瞧瞧,這是什么?”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張陳舊發黃的契約,小心翼翼地鋪展在吳議面前的桌子上。

    吳議垂首一看,不禁啞然失笑。

    這赫然正是當年李素節從吳績手中把他買來的賣身契。

    昔年不過情急之下,出此下策,沒想到李璟一直將這一紙契約貼身保存,直到今日,才重新讓它得見天日。

    “你既然是我李家的人了,怎么能不姓李?”李璟貼近了他的耳朵,在他guntang的耳根上飛快地點下一個吻。

    吳議自然明白,“吳議”已死,留在這個世上的,也只能是一個名字不焉的李先生。

    李璟為他鋪設良多,無外乎就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活在這山水一隅的小城之中,能夠快快活活地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不由握緊了對方的手,與他耳鬢廝磨,脖頸相交,半響,才輕聲道:“多謝你?!?/br>
    李璟心中一時如浮冰化水,冷暖交錯,仿佛數年來按在心底不可見人的隱秘情絲終于浮上表面,撥開云霧,見得陽光。

    正想和他再說上幾句體己的話,便聽得堂前傳來一陣篤篤的敲門聲。

    “敢問這里可是李先生的學堂?”

    二人對視一眼,李璟深恨這個不知哪里鉆出來的客人壞了自己的好事,卻也只能按下不表,面上照舊一派和善的微笑,和吳議一同出門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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