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她哭了?! 她為什么要哭?心底有絲慌亂,他甚至習慣地想給李八卦擦掉淚水,然而手被踩得死死的,連骨頭都碎了。 “那你叫什么呀?”李八卦還是很認真地瞧著他,似乎不知道自己哭了一樣,笑得眉眼彎彎?!罢J識那么久,我都不知道你名字呢?!?/br> 沉默,沉默。 他艱難吐出兩個字:“無為?!?/br> “無為?!崩畎素灾貜椭?,又小心翼翼道,“那無為,我的十二師兄哪里去啦?” 咔嚓。 有什么東西破裂,無為看著那張期待的小臉,覺得有些喘不上氣,那句“死了”怎么也說不出口。 最后,他狠心一咬牙:“被我殺了,你殺了我替他報仇吧?!?/br> “你為什么要殺了他呢?”李八卦眨了眨泛濕的睫毛,聲音輕得像飄落的雪花,落地就化開了,“你是好人呀?!?/br> 好人? “哈哈哈?!睙o為一怔,突地大笑起來,他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李八卦,笑得胸腔都在震動,眼淚也流了出來,“李八卦,你真是一個十足的傻子。你知不知道,是我推你下的思過崖,還有馬蜂,你以為我是帶你去吃馬蜂?我不過是想借人魔的手殺你,只是你運氣好逃過一劫……好人?哈哈,你腦子沒問題吧?” 思過崖? 孟洵和池硯都眸光一閃,卻沒有出聲,依然靜靜聽著。 “哦哦?!崩畎素赃€是點頭,突地使勁在無為額頭彈了兩下,她用了全力,很快無為額頭就又紅又腫?!拔业某镀嚼??!?/br> 無為的淚水掛在眼角,他突然很是生氣,大聲咆哮道:“李八卦,你憑什么、憑什么……憑什么扯平……” 聲音越來越低。 李八卦想了想:“也許和你說的一樣,我是一個傻子吧?!毕乱凰?,她從腰包里翻出一顆蜜餞,輕輕放到到無為的嘴里,鄭重道,“再見,無為?!?/br> 無為默默咽下,偏過頭:“再見?!?/br>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有人推開了門。 只見月色下,雙目赤紅的明舟站在那里,整個人風一吹就倒了似的,他一步一步走過來,紅著眼睛盯著無為:“你,殺了元清?!?/br> 無為是冒牌貨的事情,擔心年輕人耐不住性子,因此只有孟洵,池硯,花無邪和曲云流知曉,其余人皆不知情。 適才明舟尿急路過孟洵的房間,這才無意聽了半截。 他不相信,和他一起長大,朝夕相處的元清會死,雖然元清又懶又調皮,可他怎么能死呢?明明說好要一起成為天兵天將的。 可他就是死了。 被眼前這個不知道是什么妖魔鬼怪的東西殺死了! 他要殺了他,為元清報仇! “殺了你!” 一時間,他控住不住滿腔的憤怒,喚出雙錘,使出全力砸向無為,連花無邪都被他的殺意震得往后退了一步。 花無邪的腳一離開,無為就能動了,他眼珠子一轉,千鈞一發之時,嘴里冷不丁吐出一陣狂風,待眾人回神,地上只有一具軟綿綿,冰涼的尸體。 而無為,早已金蟬脫殼跑了。 眾人:“……” 第73章 下一瞬,雖然知曉追上無為的希望不大,花無邪和曲云流還是追了出去。 頓時,屋內只剩下孟洵,池硯,李八卦和明舟,以及那具白天還在嘻嘻哈哈,上躥下跳的尸體。 誰都沒有開口,靜得只有窗外風吹落花瓣的聲響。 明舟呆呆看著元清。元清似乎是在熟睡,只是不會呼吸了而已??善?,他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的小師弟啊,睡覺從來不會如此安靜。 只要頭沾到枕頭,元清就會一夜呼嚕到天明。 以前他氣得恨不能用枕頭捂死他,換取片刻的安靜。然而現在,他想聽,他想聽聽元清的鼾聲。 哐當。 明舟手中的鐵錘落到地面,生生砸出兩個洞。他視而不見地蹲到元清尸體旁,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戳了戳他的臉蛋,低聲道:“元小子,起床了?!?/br> 沒有回應。 他又戳了戳:“起來啊,不要賴床?!?/br> 還是沒有回應。 他倏地跪在地上,一把緊緊摟住元清,把頭埋在他的肩膀,聲音悶悶的:“我再也不笑你尿床了好不好?求求你……求你醒醒?!?/br> 不多會兒,壓抑的嗚咽聲響起,一開始很小,然后越來越大,直至撕心裂肺。 孟洵不忍,背過身去。李八卦眼眶也紅紅的,但她不敢哭,怕一出聲,會讓明舟更難受。她想過去,卻被池硯拉住。 池硯輕輕搖頭,幽深的眸底閃過一聲嘆息,沒有出聲,然而李八卦看懂了:讓他哭吧。 哭吧。 十一師兄。 李八卦死死咬住唇,總覺得有個地方很痛、很痛,猶如堵著一團棉花,難受到她有些窒息。 到底哪里痛呢? 她迷茫著低頭,找了一圈,還是找不到。 突地,一抹淡淡檀香襲來。 她被擁進一個寬厚溫暖的懷抱,池硯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從未有過的溫柔:“不要忍著,哭吧?!?/br> 嗚嗚嗚。 元清能回來嗎? 雖然她沒有見過真的元清,可是她也喜歡他的,那是她的十二師兄,一定也和無為一樣,會帶著她抓魚摸蝦,爬樹打鳥。 李八卦咬著池硯的衣襟,終于哭了,不過依然沒發出一點兒聲響,只淚水撲簌撲簌掉,很快染濕大片的衣裳。 這一哭,直哭到天光破曉。 花無邪和曲云流回來時,明舟還是抱著元清跪在地上,只是已經沒了哭聲?;o邪握緊拳頭,打破了滿室的死寂。 “我們沒跟上無為?!?/br> 七個字,一下讓明舟清醒,他抬起頭,兩只眼睛腫得像核桃,雙目充滿了仇恨,甚至能聽到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他別想逃,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把他挫骨揚灰!” 言畢,他放下元清,撿起雙錘就要出門。 “站住?!被o邪拉住他,“天下之大,找一人如同大海撈針,何況你還不知無為的來歷,模樣,要上哪兒找?” “我不管!”明舟使勁掙脫他,不顧一切往外沖,大有神擋殺神,佛擋滅佛的氣勢,完全失了理智,“他殺了元清,他必須死!” “就你現在的模樣?”一直沉默的曲云流開口。 “他再厲害,我也不怕!”明舟握緊雙錘,一腳踹開門,“大不了魚死網破,玉石俱焚?!?/br> “然后呢?”曲云流定定瞧著他,臉上是顯而易見的悲憫,“他死了,你就快活了,還是元清會回來?” 不等回答,曲云流又道:“大師兄和二師兄一早知曉無為來歷不明,為何會隱忍到現在,難道他們不心疼元清嗎?明舟,你想過沒有,因為你昨日的沖動,讓這一切隱忍都付諸東流?!?/br> 明舟不動了,想到確實是因為他,無為才抓住機會逃脫,他僵硬著回頭,聲音沙啞得不像話:“師兄,我、我……” “師父說過,你敦厚老實,但心性未定,此乃修道之大忌?!鼻屏髯叩剿磉?,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人世間的悲歡離合,皆有定數,強求不來,你要學會接受?!?/br> “傻小子?!被o邪也幾步上前,一把把明舟按到懷里,啞聲道,“放心,無為的命只是暫且留著,他的目標是大師兄,一定還會再來?!?/br> 昨夜明舟只聽了半截,并不知道孟洵遇襲之事,聞言他一驚,理智逐漸回來:“他為什么要傷大師兄?!” 房間里再次沉默,孟洵靜靜站在窗邊,破曉的霞光灑在他臉上,影影綽綽,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這時,池硯淡淡道:“步逍遙?!?/br> 聞言花無邪,曲云流和明舟都異口同聲:“什么?” 池硯解釋:“無為到樂游山辦的第一件事,是放走步逍遙。他謊稱魔界中人打傷他,也是為了移禍江東?!?/br> 處心積慮想要救出魔尊的,若不是魔界之人,那……花無邪皺眉:“你的意思是他幕后的主謀蓄意挑起三界紛爭?” “目前看來,是?!?/br> “那他……”幕后主謀是誰?余下的話卡在喉嚨里,明舟默默咽了回去,手指重重掐入掌心,終于明白他的沖動闖了多大的禍。 若不是他的魯莽行事放走無為,肯定能盤問出蛛絲馬跡。 池硯看出他的心思,放緩聲音道:“無為在也問不出主謀?!?/br> 明舟搖頭,內疚得無法自拔:“二師兄,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犯了大錯,你罰我吧,我……” “沒有安慰你?!被o邪大力揉了揉明舟的頭,“敢放出步逍遙之人,身份肯定非比尋常,無為一個小嘍啰,知道的不過是皮毛而已,也許……”他冷笑一聲,“無為連他真正的主人是誰都不知道?!?/br> 噠,噠,噠。 就在這時,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響起,不一會兒,李宅的李管家出現在門口,他笑容可掬道:“夫人已讓人備好早點,請……這、這、這是……” 隨即,他瞥到元清的尸體,驚呼道:“死了?” …… 因為要處置元清的尸體,眾人要在李家莊逗留一日,李雨兒雖然不滿,但礙于情理,還是勉為其難應了下來。 她面無表情道:“一日,再不能多?!?/br> 李采荷倚在門邊,冷笑一聲:“怎么?被戳穿了遮羞布,火急火燎想要送走你的野男人嗎?” 李雨兒不理她,命家丁帶來李少君院里那個壯丫頭,當場下令道:“給我狠狠打這個膽敢謀害主子的賤骨頭二十板子!然后扔出去!” rou體凡胎,二十板子幾乎要去半條命。 壯丫頭劇烈掙扎著,可被四五個壯漢壓著,饒是她力大無窮,身強體壯,也還是無法動彈分毫,殺豬一般嚎叫道:“夫人饒命,奴婢沒有啊,夫人!” “沒有?”李雨兒丟了一樣東西到院子里,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李八卦:“昨日在少爺院里撿到的東西,我早說過,少爺身子骨弱,不許他亂吃,你真是好大膽子!” 烈日下,只見一小塊冬瓜糖閃閃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