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盼點頭道：“既然如此，令君大人覺得小女有錯嗎？若小女有錯，令君大人要如何責罰，小女絕無二話?！?/br>
    坦蕩地迎向荀令君，曹盼顯露出她的傲骨。

    荀令君是詫異的，他時常出入丞相府，對于曹府的公子小姐都曾經有過幾面之緣。如那為曹cao戰死的曹昂，還有眼下曹cao的長子曹丕的，還有最有文采的曹植，或是最有慧名的曹沖，他們的身上都沒有曹盼所有的傲骨。

    面對曹盼的問話，荀令君一時答不上來，他是被曹cao所請，不得不答應了幫曹cao，但他心里并不同意曹cao這樣的做法。

    “令君大人知我為何沒有去府衙，而直奔尚書臺尋令君大人嗎？因為我知道，如果這件事的內幕為人所知，沒有人敢為我主持公道。一如我一開始跟令君大人說的話，只有令君大人會為我爭一個公道，所以，如果連令君大人都已經丟棄了心中的公義，只為權貴所用，我今日是何下場，我亦無怨?！?/br>
    那樣大義凜然，一派無喜無憂的模樣，卻將荀令君心中那原本就壓抑著的正義全都勾了起來。

    曹盼吶曹盼，她真不像是曹cao的女兒。荀令君暗附了一句。

    “回了丞相府不好嗎？”荀令君有心要試探，故而他問了出來？

    “無所謂好不好，我阿娘已經離開了丞相府，其中的內幕，我想令君大人應該知道一二。別的話多說無益，但在我活到現在，我阿娘待我的好，我都知道。慈母愛兒之心，愿為兒付出性命，為人子女者，難道不該多想母親的高興不高興？”

    “我不想回丞相府，因為那是我阿娘不想的。她的選擇，為人之子難道要強她所難？”

    “當然，最重要的是，丞相并不缺兒女，可是我阿娘卻只有我一個，失去了我，阿娘會受不了的。但是丞相不管是失去了我阿娘還是不知我的存在，他都一樣能過得很好。兩者之間的差別，如何決擇還須多想嗎？”

    曹盼說到這里，荀令君更覺得驚嘆，屋里的曹cao雖然不是第一次聽到曹盼說那一句話，但是每一次他聽著的感覺都不一樣。

    “倘若他非要你回去不可呢？”荀令君再問，曹盼笑著回答道：“寧向直中取，莫向曲中求。我不會讓自己成為他牽制阿娘的工具，真到了那一天，寧為玉碎不為瓦全?！?/br>
    這下不僅是荀令君，曹cao在屋里也聽得一顫，他們都不懷疑曹盼是不是能夠做到。

    那樣一個小人兒站在大堂中間，那樣義無反顧，大義凜然的模樣，誰會懷疑她。

    荀令君已經忘了多久沒有碰到這樣一個有傲骨又有傲氣的人，一句寧向直中取，莫身曲中求。再有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這么大的孩子已經明白了這些道理，何其難得。

    “昔日常聞夫人傲骨，未償得見，今日得覬小娘子的言行，可見傳言不虛。險些我倒成了助紂為虐的小人?！避髁罹χf。

    曹盼已經從這些話里明白了荀令君的堅定，與荀令君一拜，“多謝令君?！?/br>
    “小娘子回去吧?！避髁罹_口，屋里那曹cao的侍從大驚，恨不得跑出來捉住荀令君，讓他趕緊的改口。

    偏偏曹cao卻不見任何不悅之色，“寧向直中取，莫向曲中求。還真是和夫人一個模樣??！”

    如此一番喃語，顯然可見對于丁氏和曹盼的莫可奈何。

    “丞相，荀令君讓小娘子離開了，小娘子這一走，下回再想故伎重演怕是不成了?！笔虖奶嵝阎躢ao，曹cao一眼掃過去，“她已經猜到了是我設計的一切，也知道我已經在這兒，你以為計劃還能成？”

    對于侍從之蠢，曹cao很是不高興，目光看向堂中的曹盼，他很是喜歡曹盼的聰慧，還有她這一環一環的破解，就連荀令君的為人都叫她算在里頭，她怎么就不是個兒子呢？

    曹cao這會兒滿腦子想的已經跟剛剛完全不一樣了。

    “再謝令君?！钡昧塑髁罹屗厝サ脑?，曹盼高興了，想必荀令君回頭一定會勸曹cao的吧。如此一來，曹cao一通算計最后想借荀令君把她扣下，卻叫她策反了荀令君，回頭荀令君一定會幫她勸曹cao的，這才是她會鬧到尚書臺最大的原因。

    曹盼微微著笑著，跟曹cao硬碰硬，她怎么碰。一舉將事情鬧大，鬧到了荀令君的面前，如果荀令君幫曹盼這一回，他就一定會勸服曹cao不再行同樣的事。

    不管曹cao心里怎么想，面對荀令君這樣的肱骨之臣，曹cao是不愿在荀令君的眼里落下一個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而是不斷出爾反爾的人，想必比起她們母女來，曹cao必以其雄圖大業為重。

    荀令君道：“我會勸丞相往后不再行此之事?！?/br>
    不出曹盼所料，荀令君走到了曹盼的面前說了這一句，曹盼心中暗比剪刀手，面對荀令君卻是老實的模樣，“多謝令君大人?！?/br>
    “小娘子錚錚傲骨，望小娘子來日青出于藍而勝于藍?！边@青出指的絕不是曹cao，而是丁氏。

    “我阿娘時常與我說，天下若論公正傲骨者，非令君無疑，阿娘時常教我要多學令君?！辈芘伟褐煺娴哪樑c荀令君說，丁氏哪里是會跟曹盼說外面事的人，要是說了，曹盼也不至于在曹cao出現之前都不知道這是東漢末年。

    荀令君面對這個欣賞的孩子，笑得越顯儒雅，“小娘子將來一定會成為一個受人尊敬的人?！?/br>
    那么小的孩子就有這一身傲骨，再怎么長也長不歪。不，不，不，他是不是忘了一個人？

    “小娘子帶著你的人都走吧?！睌⒃捒梢粤碚覀€時間，荀令君沒忘曹cao在后面呢。

    “告辭！”曹盼與荀令君作一揖，回頭道：“諸位，荀令君公正廉明，我已經無事了，諸位請回吧。今日之事多謝諸位了，改日各位到我的酒肆，我請諸位喝紅雨釀，分文不取，當是我謝諸位的見義勇為，以正天下！”

    “好！”曹盼很會說話，聽她說的話就讓人打心里高興，荀令君見曹盼待這些尋常百姓都如此寬厚，是個心存仁義者。

    “小娘子的紅雨釀已聞名許都，能一嘗小娘子的紅雨釀，實我等之大幸，多謝小娘子了！”一群人還沒喝到酒卻已經在那兒不住地道謝，曹盼與他們拱手相送，請他們明日一定要到酒肆來，一疊疊應聲，各自散去。

    “令君大人，丞相大人請你與小娘子一同入內?！辈芘我矞蕚渲吡?，曹cao派了侍從走出來。

    “我隨你去見丞相大人，小娘子該回去了?！避髁罹婚_口竟是要護著曹盼的意思。

    “令君大人別誤會，丞相說了，他絕不會為難小娘子的，只是有些話，丞相當著令君大人的面想要問問小娘子！”侍從趕緊把曹cao的態度表明。

    第015章 曹cao認栽

    “有令君大人在，小女不怕！”曹盼昂頭沖著荀令君說了那一句，她不怕的理由如同她鬧到尚書臺的理由，曹cao啊，是個野心勃勃的人，如何取舍，他那心里清楚著。

    “也好！”荀令君對于曹盼的信任，想了想竟然同意了，“走！”

    與侍從那么一說，侍從趕緊的拱手相請，“令君大人請，小娘子請！”

    荀令君走在最前面，曹盼隨后，一進了內堂，果然見到曹cao負手而立，“文若，是我叫你為難了?！?/br>
    一見面就道歉，果然不愧是曹cao，若沒有這高情商和高智商，曹cao能叫那么多人為他前撲后繼的效忠。

    曹盼默默給曹cao點了個贊，認同了曹cao為人處事。

    “還請丞相勿怪，凡事有當為而不可為。丞相想要逼小娘子回丞相府是一片慈父之心，然下官是大漢的官吏，卻不能叫百姓平百受冤蒙屈，叫天下人都對臣寒了心?！避髁罹龑⒆约簽楹尾蛔龅睦碛筛嬖V了曹cao。

    曹cao拍荀令君的肩膀道：“文若其人，難道我還不知道嗎？此事是我的不是，與文若無關?！?/br>
    “謝丞相體恤！”曹cao可以不怪，荀令君只有欣慰。不過，余光看到曹盼，“小娘子之事，下官以為，丞相是小娘子之父，天下皆知，小娘子非不認，只是心系母親，兩廂相較，小娘子只是厚于弱，不以強而親人，這是小娘子的風骨，丞相當喜?！?/br>
    一開口就幫曹盼說話，曹cao同樣看向曹盼，曹盼嘴角掛著一抹微笑，對于曹cao的打量更不顯怯。

    “先時我是心中有所執念，不過今日之事讓我明白了。往事不可追，失去的東西終究是失去，我再捉著不放就是我的過錯?！辈躢ao一副認錯態度極其良好的模樣，引得曹盼瞇起了眼，總覺得曹cao還有別的招。

    “丞相睿智?！避髁罹淞瞬躢ao一句，曹cao笑道：“正好文若在，你瞧盼盼如此聰慧，是不是應該加以引導？”

    荀令君被問得一頓，看了看曹盼，“是該好好教導?！?/br>
    這么好的苗子讓人教歪了，那得多可惜。荀令君心中一閃而過那樣的念頭，并沒有說出口。

    “盼盼不想回丞相可以不回，我答應你，從今往后都不再逼你，不過，往后你要回府讀書，府中的先生能教好你?！辈躢ao果然是另有打算，終于是把目的說了出來。

    “不要！”要是回府讀書，那不等于白天都要呆在丞相府了，那跟回丞相府有什么差別了?！拔矣邢壬?。三盞換一式，我的先生比丞相府里的先生都要多！”

    真是個熊孩子??！曹cao哪怕不知道熊孩子這詞，也暗罵了一句不好糊弄?！耙蝗私棠阋徽邪胧?，你只學了皮毛而不知其里，有何意義，倒不如進了丞相府，正正經經地跟先生學，不比你鬧出那么大的動靜來好？”

    曹盼才不信曹cao呢，瞇著眼睛問道：“你覺得我那三盞換一式不好？”

    怎么可能不好。然而曹cao又怎么可能會承認這好。

    “盼盼，你總不會希望旁人將來笑你小時天賦過人，大時了了吧？”曹cao像是誘惑曹盼一般。

    曹盼卻無甚所謂，“沒關系啊，天下人又不都認識我?！?/br>
    額，一個孩子根本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和說辭，實在難纏。曹盼道：“那，我叫人打翻了你的紅雨釀，我賠給你總行吧?！?/br>
    剛剛說了冤有頭債有主的曹盼當然是同意的，不過，“你賠我可以，我想什么時候去拿再說。我不去丞相府?！?/br>
    顯然對于曹cao的黑歷史曹盼是多有防備，眼下對曹cao的話是半個字都不信。

    曹cao面對曹盼的諸多防備亦是無奈，還是荀令君道：“小娘子畏于丞相算計，今日卻是多心了。小娘子聰慧善觀人心，丞相觀之是起了愛才之心，故不顧小娘子的身份，也想小娘子與諸位公子一般有名師教導，將來亦可為國為民盡一份心?！?/br>
    為父之心都是一般，荀令君面對曹盼未償沒有愛才之心，若是曹盼是個小郎君會更好，小娘子，好好引導或許將來曹盼也能有一番成就。

    曹cao道：“讀書也有休浴，而且你每日早來，下了課就能回府，有令君為證，難道我還能誆你?！?/br>
    當爹的也是不容易，面對這樣一個聰明得不像樣的女兒，諸多算計都叫曹盼給攪了。要是讓他放任曹盼野生野長，不，應該說是由丁氏教導，外人你教一招，我教一招的，學得不全，那不是誤了曹盼？

    雖然信不過曹cao，對于荀令君，曹盼是絕對信得過的。相比之下，如果曹盼真想學到本事護住丁氏的事，就她現在這在東學一招，西學一招，確實有難度。

    丞相府的名士不少，就是荀令君?！傲罹龝紶柸ジ飭?？”

    面對荀令君的敬佩，曹盼是捉住荀令君怎么都不肯放了。荀令君道：“偶爾會去?！?/br>
    “令君能收女弟子嗎？我對令君十分敬佩，令君可不可以收我為弟子？”曹盼心里怎么想，立刻人付于行動，曹cao都呆了，荀令君也好不到哪兒去。

    荀令君面露難色，“朝事繁忙，我并不收弟子?！?/br>
    曹盼很是失望，轉對曹cao昂著頭道：“你要是能讓令君答應收我為弟子，我就回丞相府讀書?！?/br>
    哇靠，當著人的面你這么威脅你爹，有你這樣的嗎？曹cao瞪大了眼睛，然而父女之間如何斗氣是另一回事，在荀令君面前，曹cao當然只能力挺曹盼，他算是看出來了，曹盼人小鬼大，向來是說得出做到得，真不知像誰。

    “文若你看，盼盼雖是個女郎，聰慧不假，傲骨錚錚，不如，你閑時與她指點一二?！辈躢ao轉頭沖著荀令君就說，荀令君面露難色，“丞相，你知下官從不收弟子?！?/br>
    “凡事總會有第一次。令君，我跟你保證，我會聽話的，你收了我當弟子，往后除了阿娘的話，我最聽你的話了。你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你讓我喝水我絕不吃飯，我很乖的！”曹盼已經朝著荀令君跪下，話中的內容直讓曹cao嘴角都抽搐。

    特么乖又無賴的樣子，曹cao很喜歡！

    “小娘子！”荀令君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曹盼剛剛顯露的機智是難得一見的，如今這樣直接地跪下懇求的模樣，又表露了她的真實，她是真的想拜他為師。

    “令君，你就收了我吧，哪怕不是正式的也行，就記個名，閑來無事你就指點指點我，把我教成跟你一樣的人吧?！辈芘紊焓肿阶≤髁畹男鋽[，“令君大人，令君大人！”

    可憐兮兮地撒嬌，要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丞相！”荀令君是沒遇到過像曹盼這樣的人，一時不知如何應對的好！曹cao要是沒有看出來荀令君的松動他也當不了丞相。

    “文若，我看你就收下盼盼，我也不求盼盼能學得你十成，只要有你一半，余愿足參?！备概畟z皆是對荀令君十分推崇。

    “令君大人，令君大人！”曹盼再接再厲地哀求著，瞧著再可憐不過了！荀令君道：“好吧！”

    “多謝令君大人！師傅在上，受盼盼三跪九叩?！辈芘尾怕犥髁罹煽?，直接就三跪九叩，速度之快讓曹cao啞然。

    荀令君才說了兩個字就受此大禮，后面的話似乎就變得有些難以啟齒了，再難以啟齒也必須要說，“小娘子且聽完我的話再決定要不要拜我為師?！?/br>
    “我已經是師傅的弟子了，師傅但有吩咐只管說，盼盼都聽！”曹盼話接得那叫一個順吶，曹cao聽著莞爾，真是個人精。

    “小娘子是女郎，男女總是有別，我雖心中坦蕩，恐小娘子惹人非議，故師徒之名不對外宣稱，這是第一件事?！避髁罹龑⒆约旱囊笳f出，曹盼點頭道：“沒事沒事，我知道師傅是我的師傅就好，別人知不知道都沒關系?！?/br>
    十分闊達，亦是不在意那虛名。荀令君在心里添了幾分與曹盼的好感?！澳敲吹诙?，我是不能日日教導小娘子的，小娘子與丞相府中的先生上課，但有不解可以留著問我，不同的人，想法不一樣，小娘子可以比較，并非非我不可?！?/br>
    “好！”拜師求藝就是為了解惑，曹盼哪有不答應的份。

    “師傅閑時指點一二即可，盼盼知道師傅忙?！辈芘问煮w貼地補了一句，荀令君一笑，轉對曹cao道：“第一條還請丞相亦應下?！?/br>
    第一條尤其針對的是曹cao好嗎？曹cao看了曹盼一眼，心下不算是十分認可曹盼答應得那么快，畢竟名聲這東西在于一個人同樣重要。

    罷了罷了，既然曹盼已經答應了，他也不好再出耳反耳。

    “好，文若收下盼盼為弟子之事，我絕不外傳！”這是曹cao給了荀令君的承諾，荀令君一拜道：“多謝丞相?！?/br>
    “是我要多謝文若才是，我這女兒啊，聰慧得叫我頭痛，往后有勞文若費心了?！辈躢ao一副我女兒就交給你管教的模樣，荀令君一拜。

    “好，文若已經答應收你為弟子，那去丞相府上課一事就這么定下了?！辈躢ao沒忘曹盼一開始說的話，也是他在此等著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