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彥在老板的指導下學會了最基礎的要點，然后就在一旁悶頭開始制作。

    艾小亞對于這種浪費人力精力去手工做一件禮物的事兒特別不理解，認為這根本是在浪費生命。

    艾小亞將商場樓上樓下逛了三圈后，再回到這里，芮彥連頭都沒有抬過。

    芮彥算是比較有天賦的，也比較有耐心，雖然做的過程有許多失誤，卻絲毫沒有打擊到她，反而越挫越勇。

    看著小人兒在她手里一點兒一點兒的成形，芮彥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而卓莨的臉一直在她腦子里來回轉，一刻也不曾停歇。

    芮彥想著把這個送給卓莨時，他會有什么表情。

    會不會驚喜？會不會開心？

    “芮彥？”

    “芮彥？”艾小亞一連叫了兩聲，芮彥才恍惚的抬頭看她。

    “你想什么呢，笑得一臉蕩漾?！卑喭炖锶艘粋€吸管。

    芮彥就著她的手喝了兩口奶茶，心里突然涌起了一個可怕的念頭。

    “艾小亞，如果你喜歡一個男孩子，對他表白，要是他拒絕你了，你會怎么辦？”芮彥小心翼翼的問道。

    “表白？”艾小亞瞇了瞇眼睛，她就知道芮彥這貨心里肯定有事兒，“拒絕了，就是不喜歡唄，那不成還死乞白賴的賴著，憑咱這長相，憑咱這腿...”艾小亞踢踢她兩米二的大長腿，“還怕找不到男朋友?！?/br>
    如果拒絕了，就是不喜歡嗎？

    如果她跟卓莨表白，卓莨拒絕她，會是因為不喜歡她，還是因為他的腿？

    想到這些，芮彥頓時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

    “芮彥，你是不是要表白？跟誰？俞希嗎？”艾小亞湊過來，“如果是他，我支持你，我看他對你挺好的，肯定是對你有意，不然誰那么神經病天天陪一個女孩去上學，你說是不是？”

    解放軍叔叔做好了，將鑰匙環的插頭插進去，等干了以后，就能當做鑰匙掛件了。

    芮彥看著那個被她做的衣服皺巴巴，嘴巴還有些歪的解放軍叔叔，托著腮一臉苦惱，她對卓莨到底是愛情啊，還是只是貪戀有個人在身邊的那種溫暖？

    他對她呢，有沒有感覺？

    那天晚上她親了他，這么長時間了，他一點兒表示也沒有，似乎是從來不記得兩人之間的尷尬，是不是就代表著他對她是無意的？

    可是有時候，他看她的眼神，視線，對她的關心，總讓她有種錯覺，她在他心里是不一樣的。

    如果他對她也有感覺，為什么不對她表白？

    唉...

    *

    卓莨在醫院里待了很多天了，自從那天與卓謙通了電話后，他又給陳恒打了電話，確定了譚哲不會再對芮彥有威脅后，便讓芮彥回家去住了。

    一則，在醫院里誰陪護床總不如家里的床舒服，二則，他不想與芮彥太過親近。

    他一直在告誡自己要控制，可是很多時候，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那種想要表達卻不能表達的感覺很無奈，也很痛苦。

    他總是不經意間流露出對芮彥的親昵，等到察覺后又逼迫自己收起來，這種忽近忽遠的感覺讓他自己都唾棄自己了。

    卓莨出了病房，想要去找趙卿儒，路過護士站，聽到了熟悉的名字。

    “聽說趙醫生選擇了去香港那邊的醫院交換學習，是真的嗎？”

    “是真的，剛才開會，院里已經決定了?！?/br>
    “那趙醫生那個病人怎么辦？”

    “哪個病人？”

    “就是坐輪椅的那個，長得很帥很帥的那個，可惜年紀輕輕的...唉...”護士嘆了一口氣，“院里的那些老大夫都說根本就治不好，只是趙醫生一直在執著而已，這次趙醫生要是走了，他怎么辦？”

    “我知道那個人，姓卓是不是，真的長得好帥的，比電視上那些男明星還好看，又帥又有型，還不娘，真是可惜了?！?/br>
    卓莨面無表情的轉身，輪椅悄無聲息的離去，誰也沒有驚擾。

    趙卿儒進到病房時，敏感的察覺到卓莨的情緒有些不太對勁。

    “怎么了？用了藥后感覺不對勁？”趙卿儒走過去，看了看他的臉色，“還是你又偷著拄拐下地了？”

    卓莨看著他，淡淡開口：“要去香港了？”

    “消息收的夠快的啊?！壁w卿儒拿起一個橘子剝了皮，直接連著白絲放了一個到嘴里。

    趙家世代行醫，趙卿儒的爺爺更是國內有名的老中醫，這些年他一直在香港開中醫診所，從趙卿儒最開始給他制定治療計劃時，中醫治療就是最重要的一環。

    “之前，我爺爺說要回來住段時間，我算著時間他回來正好能趕上給你治病，但是現在他被事情絆住了，沒法回來，所以，只能你過去了?！壁w卿儒解釋道。

    “什么時候走？”卓莨的聲音有些干澀。

    “過不了元旦了，我爺爺看了你的病歷，說越快越好?！彼皇巧裣?，即便他被稱為醫學天才，在他面前夸下?？?，他能做的也只是給他支撐和拼盡全力而已。

    他希望這個在戰場上叱咤風云的男人可以重新站起來，重新成為萬眾矚目的那抹耀眼的綠色。

    “芮彥，你怎么站在這里，不進去？”病房外傳來俞希的聲音，緊接著是什么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

    趙卿儒三步并作兩步走過去打開病房的門，門外芮彥正蹲在地上低著頭撿掉落在地的餐盒，里面的飯菜灑了一地。

    “別撿了，我讓保潔過來打掃一下?！壁w卿儒也沒想到芮彥會站在門外，看這幅模樣肯定是都聽到了，不由擔心的看了一眼卓莨。

    卓莨垂在腿上的手握的生緊，芮彥沒敢抬頭，小聲說了句：“我再去買新的?！闭f完就轉身走了，也沒做電梯，直接進了樓梯間。

    芮彥一路狂奔跑出了醫院，然后大口呼吸著，眼淚順眼臉頰不停地滑落，心里卻平靜的好像古井一般。

    其實她早就想到了，有一天，小卓叔叔也是會離開的。

    只是早晚而已。

    芮彥回到病房時，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后，看起來若無其事。

    俞希已經走了，趙卿儒也不在，病房內只有卓莨和芮彥兩個人沉默的吃著飯。

    很久以后，卓莨才開口：“趙卿儒說我明天起就可以不用待在醫院里了?！?/br>
    “嗯?！避菑┯蒙鬃訐芘肜锏闹?，“...定好什么時間走了嗎？”

    “趙卿儒說他訂機票，最快的機票可能是后天的吧?！弊枯狗畔驴曜?，也把她手里的勺子拿了出來，既然都吃不下，就不要再勉強自己了。

    “挺好的?！避菑┨ь^對他笑笑，“趙醫生這么厲害，他爺爺肯定也很厲害，一定能把你治好的?！?/br>
    “是?！弊枯挂脖M力勾起唇角，“人總要有希望的不是嗎？”

    ‘院里的那些老大夫都說根本就治不好，只是趙醫生一直在執著而已...’

    那些護士說的還言猶在耳，只是，這次他的心境不一樣，不管治不治得好，他都要試一試。

    其實，離開也好，與芮彥離得遠一些，試著都平靜一下，有時候，他甚至有些沖動，無論自己是何種樣子，都要不管不顧的將她留在自己的身邊。

    他對芮彥的感覺自然是不同的，只是，他不知道這種感覺是男女之情，還是因為在他最無助最彷徨時她闖入了他的世界，將他拉出了深淵。

    而她呢，對他是什么感情？是不是盲目崇拜，只是因為那一年他把她從另一個黑暗的邊緣救贖出來？

    他們需要時間，需要空間，更需要距離。

    只是無論是何種感情，都要有一個必須的條件，他的雙腿是完好的。

    如果沒有這個條件，他只會選擇在遠方默默地祝福她。

    第二天是平安夜，趙卿儒送卓莨和芮彥回去時，街上很熱鬧，到處都是洋溢著青春笑容的小情侶。

    芮彥猶豫了一會兒，從包里拿出那個自己做的鑰匙鏈。

    “卓莨...”

    這是卓莨第一次聽芮彥叫他的名字，心里不由抖了一下，下一刻，他抬手敲在她的額頭上：“沒大沒小，叫小卓叔叔?！?/br>
    芮彥隱忍下一直在眼眶縈繞的眼淚，笑了笑，將鑰匙鏈遞給他：“叔，送你的圣誕節禮物?！?/br>
    趙卿儒從后視鏡看了兩人一眼，在心里嘆了口氣。

    卓莨看到那個穿著軍裝的解放軍叔叔時，眸子急劇的縮了一下，喉頭動了動，堪堪說道：“謝謝，可是我沒有給你準備禮物，你知道老男人從來不過這種洋節日的?！?/br>
    “先欠著吧，以后再補?！避菑┢^看向窗外，一滴眼淚掉落在手背上，帶著灼傷人的熱度。

    回到家后，芮彥給卓莨收拾東西，此時才發現卓莨來了這里四個月，除了她為他添置的些衣物洗漱用品外，好像根本沒有什么私人物品。

    是不是注定了他只是一個過客？

    “你別忙了?！弊枯箯耐饷孢M來，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很輕松，“你過來，我囑咐你幾句?！?/br>
    芮彥走過來，一如既往的半跪在他身邊。

    “芮彥，你還未踏入社會，心地善良，以后遇到事情一定要多長個心眼?！?/br>
    “尤其是像譚哲這種事情，千萬不要不當做一回事兒，尤其是你做的這一行，以后要在娛樂圈里混的，這圈子里水太深了，千萬別讓自己吃虧?！?/br>
    “若是有什么拿不準的，就去找俞希，讓他給你出主意?！?/br>
    “為什么要找俞希，不能找你嗎？”芮彥咬咬唇，抬頭看他，“難不成你走了以后，咱們就老死不相往來了，連打個電話，發個短信都不可以？”

    芮彥的眼睛紅腫不堪，明顯是哭過的，更有甚者可能是從昨天晚上就一直在哭。

    卓莨此時此刻特別想把她抱在懷里狠狠的安慰，但是他不能。

    卓莨強迫自己別開眼睛，若無其事的笑著拍拍她的頭：“當然可以給我打電話，發短信，我可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br>
    芮彥豈會看不出他的躲閃，站起身，說道：“我去買點兒菜，給你做飯?！?/br>
    芮彥實在是忍不住了，飛快的離開家，眼淚就開始往下落，還好，還好，還有一晚的時間。

    芮彥去超市買了卓莨愛吃的菜便飛快的往家跑，不過一晚的時間了，她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費。

    可是當芮彥推開家門時，客廳里的趙卿儒不見了，臥室內的卓莨也不見了。

    芮彥似乎是聽到了自己心臟墜落在地的巨大聲響。

    “小卓叔叔...”芮彥將幾個房間找了個遍，可是再也沒有那人的身影了。

    只在書桌上找到的一張煙殼，上面寫著：芮彥，我走了。

    冰冷的五個字，抽干了這個屋內所有的溫度。

    芮彥瘋了一般的跑出去，哪里還有趙卿儒的車子，哪里還有卓莨的身影。

    芮彥無力的蹲在那里，抱著雙膝痛哭出聲，你說過的，如果有一天你會離開，一定會當面與我道別的。

    可是你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