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賬房用具暗藏機關
宋慈告辭,趟水路來路摸了半日才見到嬋娟的小舢板。 嬋娟cao起雙槳,舢板無聲地剪波而去,出了那片禁域,宋慈吩咐靠岸。 岸邊一片濃密的松林,這半夜時分漆黑一片,各種蟲聲奏鳴著,也有禽獸的嗥息,仿怫是個鬼魅的世界。 宋慈、嬋娟上岸,趕忙摸出打火石點亮風燈。松林里地上厚厚積著腐枝敗葉,人走在上面軟綿綿的。宋慈步步留心,細細查看,努力想發現一二個樹洞或朽爛的椏權。然而這里的松樹形勢十分齊整,也無病害,又幾乎長得一般高低粗細。倘是齊恒山將蘇繡圖藏匿在這里,只恐怕日后他自己都無祛尋到。因為這里東南西北都難以分辨,一進得來,不易出得去。且地上厚厚積著腐枝敗葉,今日藏過了做了標志,明日卻變了形態,不好辨認。 宋慈尋思,齊恒山必是將蘇繡圖暫且帶回了平安店,去往哪個隱蔽旮旯里一塞,拿取自如,十分穩便,神不知鬼不覺。想到此,宋慈決意立即回平安店。 他們摸出了松林,又折回岸邊,跳上了舢板,返回河灘碼頭。 嬋娟問:“我見你一路來去,神智無主,像是在尋找什么,只恐怕不是什么名貴草藥吧?!?/br> 宋慈笑了:“小油嘴子,精靈鬼,你道是我尋什么?” “奴家猜來,想必是件十分值錢的東西,金鐲子、玉墜兒,或是翡翠、瑪瑙、貓兒眼?!?/br> “你再猜我找到了沒有?”宋慈十分賞識嬋娟的聰明,又非?;蠹染甑膸椭?,卻還不敢全吐實情。 “想來是沒找到。見你臉上又有喜色,這寶物多分是找得到的?!眿染旯缓茏R事體。 “嬋娟小姐,劃得快些,我們趕緊回店去。等明兒我找到那寶物,再告你其中詳情?!?/br> 嬋娟嫣然一笑,用力扳槳。 這時月亮出來云外,四周一片光明,碧水如玻璃一般透明,不時閃起一星星刺眼的白光。船很快回到了河灘碼頭。 回到平安店,譙鼓己打四更。宋慈徑直上樓去房,嬋娟則去廚下升火備炊。 宋慈自沏了一壺新茶慢慢喝著,一面又苦苦思索齊恒山藏圖之處。 沒一盅茶工夫,嬋娟推房門進來,手中托起一木盤,木盒內端正放著熱騰騰的飯萊和一壺米酒,道:“沒甚款待,吃杯兒水酒,驅驅寒氣?!?/br> 宋慈正覺腹中雷鳴,不由大喜,道一聲謝便狼吞虎咽起來。 嬋娟坐一邊吃吃地笑,半日乃道:“奴家看來,你不是走江湖的郎中,倒像個衙門里做公的?!?/br> 宋慈佯驚:“此話怎說?” 嬋娟笑而不答,卻轉口道:“快吃吧,我收了杯盤,還得做早膳哩。這早晚要些湯水吃時,便叫我?!?/br> 宋慈咽下最后一口飯菜,接上前面的話頭:“曉得亦好,切勿張聲?!币贿吶バ渲腥〕鏊膬杉y銀遞與嬋娟,“小姐權且收了,算是茶錢?!?/br> 嬋娟吃一驚:“何消得這許多?帳臺上早不是付了?!?/br> “多少你只顧收著,早晚還有煩擾之處,只求小姐識了我一片感激之心?!?/br> 嬋娟抿嘴一笑,接了銀子,收起杯箸、木盤,裊裊出了房,又回頭道:“老爺,莫忘了我嬋娟便是了?!?/br> 宋慈惘然多時才回過心思來想蘇繡圖之事。 此刻他暫可不管宮中那個陷害三公主的歹人是誰,只求盡早尋著蘇繡圖,趕在三公主回京前奉獻上。找到了蘇繡圖,那歹人勢必水落石出,顯露面目。 蘇繡圖系齊恒山偷盜己無疑,上官坤暴死,那姓霍的牙僧也尚未得手。齊恒山手中的圖倘在回中州鎮的路上就被姓霍的爪牙劫去或重金誆去,他在上官坤的刑逼之下不會不說。 正是懷著一線獨占蘇繡圖的野心,齊恒山才妄圖挺過酷刑。他藏過圖,一心等風波平息后再殷勤獻于樓黃氐。樓黃氐未去十里鋪也可解釋,她從來沒把齊恒山這后生的癡情當回真事,平時也可能有逢場作戲的勾當,但已有自己的姘夫,她的出奔是與那姘夫暗下商定的,只是被齊恒山廝纏得慌,才一時哄騙于他。如今她早與那姘夫逃到天涯海角快活去了,單撤下齊恒山這個癡呆后生空做著春夢,為了那蘇繡圖竟斷送了性命。 這胡思亂想又遠了,要知,齊恒山究竟將圖匿藏在何處呢?宋慈反復摸索起齊恒山的日常起居和思想行止。他整日高坐在帳臺上與那聊無生趣的錢銀帳務廝伴,手眼所及也無非是簿冊、賬本、算盤、印戳、朱筆等物。對了,朱筆!戴寧不正式用朱筆在地圖上勾畫去十里鋪的山路么,地圖例常放在帳臺上,他房間內不會另有朱筆。 宋慈想,何不乘此店尚未開門,悄悄去齊恒山那賬臺上下尋找一番,也可體味齊恒山的生計勾當,琢磨他可能藏圖之處。 主意打定,宋慈出了房門躡足下樓梯來到店堂。 店堂里點著一支昏暗的煤油燈,賬臺迎上的一支小油燈沒有點火,帳臺上下黑糊糊一片看不分明。值守的士兵都去空著的西廳房睡了,鼾聲隱隱。 宋慈摸出打火石點亮了帳臺上的那盞小油燈,仔細在帳臺上下尋找起來。 帳臺上左首一疊信箋封皮下放著一本厚厚的個人登記簿冊。右首是一臥青瓷筆架,排列放下三支紫管羊毫。筆架邊上一方歙硯,硯邊靠著一錠四寸長的描金松煙墨,還有一塊舊的驚堂木權作壓紙之用了。帳臺的大案桌下各一個抽屜,左首抽屜里放著錢銀賬冊、印泥和一個木刻“現銀收訖”的印章。右首抽屜里一把算盤、一瓷瓶朱砂汁、一管朱筆和一口鐵皮銀盒。盒內空空,并無一文銅錢。 宋慈搜尋半日,哪見蘇繡圖的影兒?正覺沮喪,忽見咋夜樓旺盛翻尋過的那只大衣箱擱在帳臺后水牌的下面。 宋慈彎腰打開箱子,卻是空的,彼時見到的那些衣裙衫襖全收藏過了。他蹙眉半日,恍有所悟,待想到蘇繡圖,又覺黯然。